謹行慎言 第六十二章 宴

作者 ︰ 謹行慎言

第三日一大早錦言便喚了端硯來,讓他去軍營問問趙頡今日是否回來?幾時能到?回不回驛站用飯?

因著軍營中人和趙頡一直通過信鴿傳遞消息,故知道他的動向。

半個時辰不到,端硯便問了消息回來了,說是王爺現在就在回來的路上約莫傍晚時分就能到,只是軍營的人也不知道王爺是否會回來用飯。

錦言吩咐道︰「再去問,問清楚王爺晚上過不過來用飯。」

端硯應承了聲,便又跨上馬向軍營奔去。

軍營中人知道這是王妃的意思,不敢怠慢,又放了信鴿送信去問。端硯便一直在營地等著回信,等了大約一餐飯的功夫,信鴿帶著回信飛回來了。端硯打開字條一看,上面只有一個字「回」。他帶上字條,便馬不停蹄地又趕回了驛站,向錦言稟報說王爺晚上會回來用飯。

此時已近午時,錦言草草用了飯,便帶了子衿去驛站的廚房。她深知吃了嘴短拿人手軟的道理,既是有求于他了,務必要把他服侍妥貼讓他感到舒心才好開口,是以她打算今晚親自下廚做一桌菜給趙頡接風。

驛站的廚房十分的簡陋,正對著門的是一個大大的土灶,上面架著兩口大鐵鍋,灶後面燒火的地方堆了一堆引火的茅草;廚房的正中間擺了一溜長桌,上面擺著砧板,各式刀具、調料,還有幾壇酒擺在桌子的另一頭。在桌子的下面橫七豎八的堆了幾顆老南瓜、一顆冬瓜、兩三顆卷心菜,除此之外在無他菜。錦言站起來又四處打量了一番,見牆角有個大木桶,她走過去一看,果真里面還養著幾條鱖魚。

她想了想,又交代子衿上街去買一副豬排、兩斤帶毛五花豬肉,另外再買些時令蔬菜回來,若是有藕便買兩節藕帶回來。錦言想著這麼許多菜,子衿一個人也難拿,便有叫了兩個小校跟著一起去提東西。

趁著這段時間,錦言先把蔥、姜、蒜、桂皮、茴香等調料準備好,又把鱖魚撈出來去鱗除內髒洗淨腌上,把南瓜去皮去瓤,切成薄片備用。她又挑了個吃了一半的冬瓜,去皮去瓤,切成一尺寬一尺長的厚方塊,在外皮上打上十字花刀,也一樣放在盤中備用。

這時,子衿買了菜回來了。她一進廚房便笑吟吟的舉了舉手上的籃子,獻寶一般的說道︰「小姐,你看我買啥稀罕物了!」錦言湊過去一看,菜籃中竟是活蹦亂跳的河蝦。錦言不禁喜出望外,沒想到在北方竟還有這個賣!

子衿笑嘻嘻的說︰「說是南方來的商隊帶來賣的,可北方人都沒見過這東西,沒人敢買,正好讓我撿漏了。」

錦言笑道︰「就你最激靈,這個買的最好。」她接過子衿手里的這個籃子,又讓小校把菜靠牆放下,便把人都轟了出去,只留子衿一人。

子衿頗有些好奇的問道︰「小姐,你要做什麼菜?還弄的這麼神神秘秘的。」

錦言笑著說︰「你給我打下手吧,到時候做出來你就知道了。」說著她拿了個干淨的木盆,裝上清水把蝦全部倒了進去。蝦一遇上水,便一個個神氣活現的蹦起來了。

她又打開小校們方才放在牆邊的菜籃,只見里面除了豬排、帶毛五花之外還有一斤茄子、兩節藕、一把雞毛菜、一把豆角。她只看了一眼這些食材,心中便打定主意做哪些菜了。

她一一把豬排,五花處理干淨,又把茄子和藕去皮,茄子切成長條,藕切片,雞毛菜去根,豆角掐成段。待所有準備工作都做好,她這才吩咐子衿把蝦撈出來洗淨,她自己另準備了一個帶蓋子的大海碗,往里面加入姜末、蒜末,又回自己房里拿了些干枸杞一起加到碗里,接著便抱起酒壇倒了滿滿一海碗的黃酒,然後便讓子衿把蝦全部倒進碗里去,全部做完這些之後她才把蓋子蓋上。

子衿驚得瞪大了眼楮,目瞪口呆的問道︰「小姐,你這是要做什麼菜?」她怎麼從來都不知道做蝦還要把蝦養在酒里的?方才她看小姐刀工十分的熟練一般,現在又弄這奇奇怪怪的做蝦的方法,小姐這一身廚藝又是從哪里學來的?

錦言聞言也陷入了沉思,她這一身廚藝都是外婆教的呢!那個時候家里窮,常常一個月才能吃上一次肉,外婆就想法設法帶她去另外弄些好吃的,在夏日的夜晚去草叢里釣青蛙,周末的早上去河里釣魚釣蝦模螺絲……錦言眨了眨眼楮,努力把眼中的淚光眨掉,她笑著說︰「我打算做醉蝦,我這也是在書上看來的,便想著試著來做一做。」

子衿羨慕道︰「看來書可真是個好東西,能教會小姐這麼多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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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趙頡果真回來了。

錦言一早便收了信,知道他這個時候能到,便早早的換過衣服梳過頭站在驛站門口等他,飯菜也早已做好,放在灶上溫著。

不多時,遠遠的就看見一輛馬車由西向東緩緩駛來。那馬車行到驛站門口便停了下來,接著從馬車中下來一個人,那人果真就是趙頡。只見他一身褐色衣衫,衣服上明顯的有幾個褶,下巴上也有點點胡渣,面上帶著幾分疲勞,但這些卻都絲毫不影響他的風流瀟灑。

錦言在心中暗暗感慨,這可真是個好看的人兒。

她跟著趙頡回到房里,親自打了水,擰了汗巾給他擦臉,又拿了件干淨的小立領竹青色直襟長袍替他換上,自然的就好似真正的小妻子一般。

趙頡接過錦言遞過來的腰帶圍上,說道︰「這次去太原府,去的也急回來的也急,也沒時間給你帶些什麼,就隨手買了些灌腸給你帶回來,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錦言沒想到他在太原府這般忙的情況下,還記得帶東西回來給他,她柔聲道︰「你本就這麼忙,還帶什麼東西?」

她看看天色,又道︰「餓了吧,我讓人上菜。」

錦言帶著趙頡,一路走到前院那顆梧桐木底下,此時桐花早已落盡,只留滿地春泥也別有一番風味。錦言讓人給趙頡上了茶,便親自去廚房端菜。

只見一道道的菜端上來,清蒸鱖魚、南瓜湯、茄子豆角、虎皮肉、紅燒冬瓜、糖醋排骨……其中大半竟是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

錦言指著其中一只還蓋著蓋子的醬釉青花折枝花卉紋碗說道︰「王爺先嘗嘗這個,等的久了怕是冰都要化了呢!」

趙頡打開蓋子就覺得一股濃濃的酒香撲面而來,只見其中竟是透明的筋骨可見的河蝦!他不是沒吃過蝦,他知道凡蝦蟹類,只要是做熟了的,那殼子是一定會變色的。這蝦還是透明的殼子,明顯還是生的,難道要就這麼生吃?

錦言見趙頡一手舉著蓋子,面色驚疑不定,知他是不敢吃,但難得一見萬年不改笑顏的趙頡這次變了臉色,她心中還是有十分得意的。錦言夾了一只蝦放到趙頡碗里,嘴角透著幾分得意的笑,說道︰「王爺別光看啊。」

趙頡看到錦言臉上的笑,心中一發狠,舉起筷子夾起蝦放在嘴里吃了起來。初時覺得蝦子剛一入口,十分的冰爽,再細細一品味還有幾分酒香,那醬汁吃起來頗有些酸甜的口感,待蝦子咽下去之後便又開始不自覺的回味蝦的那種特有的鮮味。趙頡不自覺的又夾了一只蝦放在嘴里慢慢品嘗起來。

錦言暗暗偷笑,又勸道︰「王爺,你再嘗嘗這糖醋排骨。」

趙頡依言夾了一塊排骨,只見排骨色澤紅亮,他試著嘗了一口,只覺入口先甜後酸,肉質外脆里女敕,果真是十分的美味。

子衿在一旁見趙頡吃的十分盡興,嘻嘻笑道︰「姑爺,這些可都是我們家小姐親手做的呢!」

趙頡聞言不禁一愣,他調查的她的資料報告中並沒有她擅廚藝這一項啊,而且這些菜色有許多是他都沒有吃過的。他幼年在宮中極受寵愛,先皇甚至常常抱著他一起用膳。這天下間的美味,他可以毫不夸張的說,十之有七八他都是嘗過的,可她做的菜,他倒是十之有七八連听都沒听過的。

趙頡又夾了一塊糖醋排骨吃了起來,這酸甜的口感讓他覺得有一絲熟悉。待他又夾了一塊嘗過之後,終于想起來了,有一年先皇過壽,江浙總督敬獻上來的貢品中就有這樣的一道菜。貢品歷來是只有當地特有的東西,才能拿來敬獻給聖上,那菜肴確確實實也是江浙一帶特有的。

可她,自小在京城長大,就算之後被送去了莊子里,那也還是在京城範圍內。可她這一手江浙菜是從哪里學會的?自從上次她和他討論過布農和白達旦部的軍事問題之後,不,應該是說從第一次見她的時候開始,他就覺得她是那麼的與眾不同了。

他想起第一次見她時,她竟打包了背包帶著丫鬟想要逃婚,看她當時的樣子,想來是準備了許久的。可她一見走不了,竟然能那麼快速的就權衡利弊,和他做起了交易。不得不說,她不是一個簡單的女子。

趙頡心中想著,但他卻沒注意到自己的嘴角不知何時竟不自覺的露出一抹淺笑,和他以往常常掛在嘴邊的笑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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