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說了趙明禮的打算,一家人各自低頭思量開了。
趙明智是無所謂的,反正家里也不多大哥一家人吃飯,再者吃飯這事,也還輪不到他做主,他每天直管好好伺弄家里的田地就是。更何況大哥向來是袖著手只管玩耍,二哥卻還做得點活路,若是二哥在家,就算要溫習課業,農忙的時候也不會學大哥一樣不見蹤影,家里也多個幫忙的人。
趙明仁和王氏倒是不想趙明禮留下。一來趙明仁當年跟趙明禮一同進學,自己丟了學業無所事事,弟弟卻是個秀才,當年為這事趙明仁就沒少受村人的奚落。好容易趙明禮離了家,他就松快得多了。中了秀才又如何?丟下家里不管,誰不在背後戳脊梁骨?二來王氏還想著趙明禮一家佔的西廂閣樓,這若是趙明禮留下,陳氏並幾個孩子自然也是要留下的,這閣樓幾時才輪到自己兩個兒?
趙李氏也不同意,當即就出了聲︰「老2,你是個麼子準備也不提前跟我通個氣?這舉人是那麼好考的啊?你能中這個秀才都是咱趙家祖墳冒了青煙了,還想那些個虛的?還是踏實點,好好把咱家這片田伺弄好了,那才是正經呢!」
這當著外人的面,給兒子一點面子都不留,陳氏不由抬頭看了婆母一眼,卻見趙李氏嘴里說著話,眼卻盯著自己,飛快地把頭低下了,心里納悶這盯著自己是干什麼?
廖大嘴喝了口茶,也沒吭聲。
趙李氏便得了意,語重心長地說道︰「當初你爹要送你們兩個進學,我就不同意。若不是供你兩個讀書,咱家就這點家業?看看村子里,水田就咱家的少,若不是鄉鄰們幫襯著,連水田咱都保不下去。老大懂事,自你爹去了便不再上那個學,偏你 性,非要去。中了秀才也不過免了份稅錢,多的都要花出來。還不讓娘省心,好好的親事不結,拔腿就走……」
一听這話,趙明仁趙明禮同時喊了聲「娘」,攔住她的話頭。
趙李氏偏不干,非要接著說︰「娘怎麼了?老2你干的這事,人也得罪了不說,還叫你母親我出門就遭人戳脊梁骨咧。這才消停,你又要考麼子舉人。這話可說在頭里,這家里可沒錢供你這些個開銷,你自己掂量吧!」
突然提起這事,堂屋里幾個人都臉色不好看。陳氏氣惱婆母當著外人一點面子也不留給趙明禮,這好歹也是成家立業的人了,說訓就訓,還什麼「家里不供開銷」,這話也說得出口?也就忘了注意其他人怪異的臉色。
廖大嘴臉色也不好看,不過他今日來是為著其他的事,倒不是追究別的。笑著安撫了趙李氏一句,又對趙明禮說︰「明禮啊,叔有個請求,也不耽擱你的事兒,你看能答應就當給叔幫個忙,若是不行,就當叔沒提過吧。」
村長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趙明禮尋思了片刻,拱手答道︰「廖叔,只要小佷能辦到的,一定盡力而為。」
這話听著舒坦,廖大嘴哈哈笑了起來︰「不為難你,能辦到,能辦到!」
陳氏在旁就急了,這還不知道是個啥事,就滿口應承的,若是不好辦或者不能辦,豈不是以後難以相處?這呆子,總改不了這迂直的毛病。
原來譚家壩除了趙明禮,也有那麼幾個識字的,可不是在外做別的營生,就是如同趙明仁這般游手好閑,早將學問還給了先生。村中的孩童想要認幾個字,除了去府城附讀,就沒了別的法子。雖然隔著府城近,可總是有二十來里路,一來一回也不方便,再加上府城附學束脩也貴,還得在城里吃飯啥的,算下來得不老少銀子。
昨日趙秀才剛回了村,晚間便有好幾戶人家去了村長那里,想讓村長跟趙明禮說說,在村中教孩子們認幾個字,以後去大戶人家打短工,那識得字的,活路也輕省些,工錢也多點。
廖大嘴心中有了計較,今日便急急與趙明禮商量。沒想到趙明禮是個好說話的,沒問是什麼事就滿口應承了下來,倒讓廖大嘴挺高興,原本心中的疙瘩也去了不少。
接著便與趙明禮仔細商量了一下。
屋子倒是有現成的,廖大嘴家便空了一間閣樓兒,地方比趙家老宅的大了兩倍有余,坐幾個孩童是足夠了。
至于束脩麼,都是鄉鄰,也不講究,定了每年每人五百文,另外再送一塊肉,二十個雞蛋,二十斤糧食,不拘玉米或是飯豆均可。這份束脩對于農家來說雖然多了點,可也不是拿不出來,若是定得少了,就不能顯出先生的矜貴來。
課桌椅更好辦了,學生自帶就是。
商量好了,廖大嘴便興沖沖地離去了。今日天時已晚,留待明日一早再挨家挨戶通知一遭,至于何時開始授課,先等這包谷收完再說。
客人都散了,趙明智當先站起來收拾院壩,趙明禮要去幫忙,卻被趙李氏叫住了︰「老2啊,這束脩你準備咋辦?」
陳氏听著就覺得好笑,這不過剛一提,錢都還沒到手呢,婆母就算計上了。
王氏也往前傾了傾身子,仔細听趙明禮如何作答,趙明仁見了就攆她︰「去去,廚下還沒收拾完呢,不去幫忙,跟這兒添什麼亂?」
王氏回頭瞪他一眼,還沒開腔,趙李氏就沉了臉說︰「跟著參合麼子?還不去幫忙?那剩菜可得收拾好了,那麼多肉,仔細些!」
陳氏心知呆著不是回事兒,朝趙明禮使了個眼色,推說天佑天賜都困了,該安置了,斂身一禮退了下去。剩下王氏不好呆在堂屋里,恨恨地盯了陳氏背影一眼,自去尋大郎和二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