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軍隊報》記者瓦斯佳掏出個小本子走過來,問︰「鐵先生,他們要進入‘方舟’?」
「據我所知,是的。」顧鐵攤開手,心想自己的工作沒有包括媒體交涉這一塊,回頭得問巴爾多要點辛苦費。
「巴爾文德拉先生和國際原子能機構的觀察員們檢查範圍是哪些呢,包括‘方舟’內部結構?‘石棺’的破損情況?他們為什麼要攜帶那麼多武器裝備呢,甚至包括班用機槍和榴彈發射器。」紅發女記者拋出的問題讓顧鐵有點頭疼。
「例行檢查,你知道的,跟以往一樣,大約六個小時後他們會出來,提交一份詳盡的視察報告,這份報告你可以在報道中引用。
另外關于槍支……你知道我的秘密身份是gtc反恐情報處特派員,根據我的情報,ipu激進組織可能對全亞洲的原子能設施進行恐怖襲擊,因此我建議聯合國原子能機構核能與核安全司在近期的視察過程中配備一定程度的自衛火力。
有句俄羅斯諺語怎麼說來著?……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親愛的記者小姐,你的美貌某種程度上讓我低估了你的洞察力,不是所有年輕的女士都能一眼認出那個黑漆漆的管子是榴彈發射器的,——實際上,大多數你這個年齡的年輕女士連什麼是榴彈都不知道。」顧鐵擠眉弄眼地說。
瓦斯佳臉一紅,低聲說︰「結局好才是真的好。」
「您說什麼?」顧鐵把臉湊近,隔著面罩也能看見他的眉毛滿臉亂跑。
「……我是說,諺語,那句諺語是‘結局好才是真的好’。」瓦斯佳低下頭。
「啊是的是的,還有一句諺語說‘工作完了就可以瘋玩’。」
「……是的,‘工作完了就可以放心玩’。」
「真的?」顧鐵張大嘴巴,「那今晚我們去哪?我一直想夜游索菲亞大教堂,可從來找不到年輕漂亮的女導游。」
「您真愛開玩笑……」瓦斯佳滿臉通紅地走開了。
顧鐵一臉壞笑︰「看來我搭訕嚇走女孩的實力一點都沒退步。——喂!」他招呼站在遠處的國安委官員亞歷山大,像顆釘子一樣戳在遠處的黑衣男子點點頭緩步走來。
「親愛的亞歷山大,雖然科學家們說‘方舟’以外的輻射強度不足以對人體造成傷害,但畢竟你們沒有防護服,何不回到車上听听音樂,喝杯茶,悠閑地等今天的工作完成呢。」
「你確定?」亞歷山大用小黑眼珠盯著他。
「當然確定,你瞧,那幫人的工作是爬進棺材里受罪,我的工作是坐在這里等他們出來,而你的工作是確保我們別死在國境線之內。鑒于這晴朗的秋日和棺材里不可知的環境,您再操心也沒用,不如干脆放輕松點不是?我相信第一台吉普車的後備箱里有新鮮的列巴、紅腸、女乃酪和熱茶。」
「好的,有事情叫我。」亞歷山大考慮了一秒鐘,接受了顧鐵的好意。這本來就是一次無關痛癢的例行檢查,何苦跟自己較勁呢。
在安排十名士兵分成兩組在五百米範圍內巡邏後,顧鐵終于能搬出一把折疊椅,在紀念碑前舒舒服服坐下來,享受一下烏克蘭秋日的和煦陽光了。
他當然為巴爾擔心,但鋼棺內的一切是他不熟悉、不可知的,擔心亦是徒勞,他能做到的就是登陸量子網絡,檢查一下周邊的攝像頭、傳感器和遙感衛星,確保沒有人在悄悄窺探這起小小的惡作劇。
「濕婆」的作業要持續6到7個小時,僅僅四十分鐘後顧鐵就無聊起來,亞歷山大在車里打起瞌睡,瓦斯佳捧著小本子不知去哪里采風,端著突擊步槍的烏克蘭士兵來回兜著圈子,萬籟俱寂,「方舟」內悄無聲息,一切顯得平靜安詳。
等等。顧鐵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他只監控了「入」的信號,忽略了「出」的信號。
他登陸網絡,迅速掃描切爾諾貝利輻射禁區內的所有無線電基站,只有四台移動通訊基站處于工作狀態,在過去的24小時內,通訊基站收發的訊息,只有二十五分鐘前發出的20個字節,通過三角定位法,發出訊息的地點就在切爾諾貝利核電站四號機組,也就是「方舟」附近。
訊息本身是空白的,訊息的通過交換設備、網間連接,發給烏克蘭本地的一台移動設備,顧鐵使用後門程序調動「創世紀」能力控制這台設備,打開設備上的兩個攝像頭,這是一台平板電腦,前置攝像頭沒有顯示畫面,後置攝像頭顯示出快速向後移動的土地,地面上長滿蒿草。接下來,連線中斷了,平板電腦啟動了自毀程序。
「壞了!」顧鐵大叫一聲,向巡邏的士兵吼道︰「警戒!有敵人!」長滿蒿草的土地是核電站附近的地貌特征,無論敵人是誰、怎樣躲過眾多攝像頭和傳感器的捕捉,他們已然在身邊了。
烏克蘭士兵們展現了相當高的戰術素養,以教科書一樣標準的戰術動作相互掩護圍攏在顧鐵周圍,亞歷山大從車里彈起來,揮舞著一把小手槍,喊著︰「敵人在哪里?」
顧鐵從左側兜掏出克魯格自衛手槍,打開保險,藏身在紀念碑後面,觀察周圍︰背後是「方舟」,面前是荒廢的廠區,在樓房、斷牆、管道與蒿草中,並沒有任何敵人存在的跡象。
一定有什麼遺漏了。
切爾諾貝利輻射禁區內為警戒和研究安裝的三千多個攝像頭幾乎無死角覆蓋了所有地域,報警程序悄無聲息,烏克蘭軍方的對空預警雷達告訴他沒有任何飛行器經過。
顧鐵示意士兵們保持警戒,「敵人在哪兒?」亞歷山大手持小手槍匍匐到他身邊,小聲說。
「噓。」顧鐵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人們安靜了。一時間,他能听到的只有自己防化服的呼吸閥產生的嗤嗤放氣聲。我又不進去,干嘛讓我穿防護服?顧鐵忽然蹦出一個不相干的念頭。
集中,集中。到底哪里出了問題?顧鐵高速開動腦筋,識海中的虛擬界面上,三千個攝像頭以各自可視範圍拼接出一張密密麻麻的大網。沒錯,沒有死角,除非敵人是體積小于0.01立方米的小動物。沒有死角……等等!
隨著答案蹦到嘴邊,經過防護服拾音器放大的一聲脆響如炸雷一樣掠過耳鼓,那是有人踩斷枯枝的聲音。顧鐵向聲音來源方向猛然轉身,扣動扳機,同時大喊︰「光學迷彩!」
8mm尖頭手槍彈帶著尖嘯從槍管噴出,形成一道炙熱的洪流,不到兩秒鐘時間顧鐵就打完了彈夾中的25發子彈,左手又從右側兜掏出m1911,沖著空氣連開五槍。
士兵們還沒有反應過來,但隨著顧鐵的迅猛開火,空曠無人的射擊點空氣忽然扭曲,一個隱隱約約人形輪廓帶著十數個狂噴鮮血的槍眼癱倒在地。
烏克蘭士兵的突擊步槍隨即向四面八方噴出火舌,顧鐵怒吼道︰「別亂開槍!你們看不到敵人在哪!」
槍聲迅速減弱,士兵們神色緊張地匆忙更換彈夾,盲目射擊沒有擊中一個敵人,這時準確的還擊火力出現了,在「噗噗」的輕響聲中,來自未知角落的微聲沖鋒槍在烏克蘭士兵的秋季迷彩軍服上開出一串血窟窿,顧鐵一串滾翻,躲在紀念碑的斜側面,敵人來自西側,人數不多,最多六個人,他快速分析著局勢,同時一心二用,調動最近的一個監控攝像頭,盡量提高畫面細節,尋找地面上的蛛絲馬跡。
低像素的畫面根本看不清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輪廓,但一小片蒿草的倒伏證明在剛才的盲目射擊中,有敵人臥倒在那里。
入侵者顯然是訓練有素的士兵,沖鋒槍以短連射保持火力,顧鐵躲在紀念碑後細心傾听槍聲,有三支沖鋒槍的射擊頻率加快了,兩支沖鋒槍月兌離了戰場,敵人在向這邊迂回,他猛地探身出去,用m1911向蒿草倒伏的地方開了兩槍,縮回身來。
有命中嗎?沒有?有吧?攝像頭畫面在他腦中放大,一小灘血跡慢慢出現在蒿草上。很好,沒有移動,應該喪失戰斗力了。
顧鐵退出右手克魯格自衛手槍的25發彈夾,從防化服的快插袋里取出備用彈夾換上,拉動槍栓。突擊步槍的火力減弱了,己方減員嚴重,還有幾個士兵生存?三個?不,兩個?向左側移動,與他們會合?先躲起來,自己橙色的防化服會成為顯眼得要命的移動靶。
這時,一支小小的黑色手槍頂在了顧鐵的腦門上,透過高分子面罩,顧鐵甚至看得到螺旋形的膛線。
國安委官員亞歷山大面無表情地說︰「如果我蠢到相信你們的謊話,那我根本不配得到gtc的信任。」
「我剛才以為瓦斯佳是gtc的人。那麼她去哪了?」顧鐵嘆口氣,手一松,兩把手槍掉落在地。
「附近。」亞歷山大抿著嘴。
「你覺得用一把小手槍就能控制住局面?」顧鐵好奇地問。
「你們中國人總是這麼多話嗎?」亞歷山大用槍口戳一戳顧鐵的面罩,「現在給我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