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最大的殿名為太極殿,是上朝的地方。太後宮在這里,而西齋在這個位置……」
城西莊園的一間屋子里,茗兒正用一段木枝,指著牆上的一張數尺寬的地圖。在她下面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宋錚,另一個是宋府的親衛小ど。
此刻的小ど,全身穿著一身黃色繡袍,頭戴一個金燦燦的王冠,除了蒼白的面容和驚慌的眼神,看上去還真像一個王者。
這便是宋錚準備的後續手段之一。原本與逄瑛有三分相似的小ど,經過茗兒的妙手化妝後,已經有六七分相似了。當然,黃袍和王冠都是假的,不過是宋錚從戲班里偷來的東西而已。
在去蜀國前,宋錚利用有限的時間,把小皇帝的習性及慣動作等等,都寫了下來,交給了茗兒和小ど。茗兒從小生活在皇宮,對那里的一切非常熟悉,由她來教導小ど再合適不過。而宋錚亦抽出時間,對小ど進行指導。在接下來的數個月里,努力模仿小皇帝是小ど唯一的任務。
這一切都必需保密,除了宋錚最親近的人以外,任何人都不能告訴。出于對錢滿櫃的戒心,連小皇帝本人也不知道。
萬一江寧有事發生,宋錚已經設計好了一條以假亂真之計,並為這條計策的實施找好了線路,其中,韓奎及公主逄芸都是重要一環。宋錚惟一期盼的是,自己是擔心過度,這條計策沒有實施的那一天。
在距離這間屋子不遠處的一所房子里,木玉、袁蓉和蔡勇正坐在椅子上,默默地喝著茶水。三人都是新官上任,在經過兩天的整合熟悉後,便一齊被宋錚召到了莊園里。在宋錚入蜀前,需要商定右司未來的方向。
半個時辰後,宋錚走進了屋子,連續幾天不眠不休的籌備,讓他的眼里也面滿了血絲。若非他體質超人,恐怕還真盯不下來。這幾天,他要處理的事情太多,韓奎的事、匯通商貿行、右司,甚至拜訪楊鎮,都要細細籌劃,而禮部那邊對出使的籌備,是宋錚的正差,也要耗費很大的精力。以至于他連和嬙兒說體己話的時間都少得可憐。
幾乎沒有什麼客套,宋錚在狂飲一杯茶水後,開口道︰「右司接下來會閑一段時間,這段時間里要把全國各路整頓好。朝廷不再讓我們對付貪官,我們可以集中精力理順內部,應該拉攏的拉攏,應該殺的就要干脆殺掉。反正這是右司的內部事務,朝廷也不會說什麼。木大哥和袁姐姐都在暗鷹多年,對每一路的負責者都很了解,具體的想必你們都知道怎麼辦。」
木玉凝重地道,「這個你放心,有我和水丁、袁蓉合力,足可以把這件事情辦法。年底之前,右司會月兌胎換骨的。」
「那就好。」宋錚點了點頭,從懷里拿出一沓紙來,把最上面的十幾張交給了木玉。
「上面這些是司卒的訓練計劃,我把當初訓練蔡勇他們的東西作了刪減。以後司卒的訓練就照這個執行。這件事先由蔡勇兼著,等姜大奎回來後,交給他,袁統領盯著就行。當然,這份計劃你們先看一下,結合你們的經驗,可以進行修改。惟一的要求是,盡快讓這些司卒變成精兵。別小看這三百司卒,他們都是退役的軍士及孔勇有力者,在被鏢局招收時,都進行了嚴格篩選,底子都不錯。一旦訓練好,關鍵時候能派上大用。」
袁蓉與木玉對視了一眼,「小郎,你是不是有什麼不好的預感?」
「不是不好,是非常不好。」宋錚嘆了口氣,「你們也許不知道,逄檜昨天在王府昏厥了,經太醫全力救治才醒過來。」
「竟有此事?」木玉吃驚地道。
「嗯,逄檜的日子可能不多了。本來,以他的底子,還能撐上一年多。然而,這幾個月來,他一直忙于整頓全**力,又籌備出兵關中之事,勞心勞力,身體透支過度,已經接近油盡燈枯了。由于大齊出兵在即,所以逄檜昏厥的消息死死瞞住了。」宋錚沉著臉,滿是紅絲的眼瞪著,顯出一種幾近病態的亢奮。
逄檜昏厥的消息,是他從小皇帝那里听說的。臨行前,宋錚幾乎每天都要去一次西齋,與小皇帝商量國是。小皇帝也許是後悔先前的作為,現在什麼事都要問問宋錚的意見。宋錚不斷絞盡腦汁,想出合適的對策。可惜,他不是什麼全才,只能就自己所知,提出最合適的意見。
宋錚接著道,「如果關中戰事能短時間解決,也許不會有什麼大礙。若戰事不順,時間托的過長,逄檜極有可能拖不到那個時候。萬一他中途病殂,不但戰事會受到影響,江寧城也會出現混亂。所以,我們必須及早作好應對。」
袁蓉點了點頭,「的確如此,逄檜掌兵多年。要是他死了,還真沒有人一時能頂上太尉的位置。楊鎮也好、董蘭成也罷,甚至喬震川等人,恐怕都難孚眾望,朝堂上肯定會有一番龍爭虎斗。」
「龍爭虎斗不假,但最終結果也許會讓你們大吃一驚。」宋錚輕哼了一聲。
「除了這幾個人,還有誰?」袁蓉好奇地道。
「袁姐姐似乎忘了一個老家伙,這些年,他可沒閑著,我到現在還沒有模清他到底有多少底牌。」
木玉思索了一會兒,「小郎可是說的國公府?」
「不錯。我之所以疑慮重重,最擔心的也正是這位。」接著,宋錚將逄通身上的疑點緩緩道來,听得木玉和袁蓉都面面相覷。
「也許我是擔心過度,但不能不妨。畢竟這個老家伙的手段也太陰了,遠遠超出了權術的範圍。為此,我準備了一些招數,現在也一一交待給你們。」
「第一,就是丁隆,丁隆是國公府的內線,所以我把他打發去了兩浙路,暫時沒動他,這個人怎麼用,你們看機會來。」
「丁隆?」蔡勇滿臉的驚色。
「不錯。」宋錚拍了拍他的肩膀,「現在你知道我調開他的原因了吧?萬一你們對上,希望你不要緩手。」
蔡勇先是露出了恍然之色,接著揮了一下拳頭,「公子放心,我絕不會手軟的。我只是沒想到,公子對我們如此之厚,他為何還要背叛公子。」
「什麼原因我們不必知道,我只知道,他現在是一顆很好的棋子。」宋錚淡淡地道,「好了,說說第二點,那便是鹿丙軒。他也提供給了我不少情報。這些情報我也都寫在紙上,不過,我沒有時間去核實。這件事你們也要去做。」
「鹿丙軒?那個被你抓起來的袁州知州?你怎麼做到的?」袁蓉很好奇。
「手段不提也罷。不過,我還不能百分之百信任他,以觀後效吧。這里有幾張東西,就是他曾寫下的,是他的親筆字。你們可以按照我寫下來的方法秘密聯系他,告訴他這幾張紙在你們手中,想必他會合作一些。」說著,宋錚將其中的一份材料遞了過去。
「第三,厲紅娘是我的女人,這幾個月也調動人手監視國公府和挹江別院,斬獲雖然不多,但也有一些可疑點。你們可以交通有無,關鍵時候秘密合作。我知道,袁姐姐和厲姐姐之間有些恩怨……」
袁蓉一擺手,「小郎不用多說了。原來的那些事,都是各為其主,並非私怨。雖然我們倆互不服氣,但大局觀還是有的。只要厲紅娘沒問題,我這里也不會有問題。」
宋錚看了一眼木玉,木玉笑道,「與你文武雙絕的本事相比,你找相好的水平,似乎更勝一籌。」
袁蓉剜了木玉一眼,「說什麼呢?是不是羨慕了?」
木玉嘿嘿一笑,沒有再說話。經過這麼一打岔,屋里的氣氛好緩和了許多。
宋錚瞅著最後一張紙道,「各路右司都在整頓,江寧右司想必不用花太大精力,畢竟袁姐姐也掌管了幾年,現在換蔡勇,也是順理成章。所以,江寧右司這邊要盡快發揮作用。這張名單上的人,一定要盯死了。特別要注意的是幾點,一個駐軍方面,江寧西翼的城衛軍和在丹徒的水軍都要關注。水軍方面你要聯系我的大舅哥陸弘,他會定期向我府上傳遞情報。第二個是老禿驢滌非,在逄通的暗自支持下,宏覺寺也訓練了一批僧人。我懷疑也是圖謀不軌了,這一點由厲紅娘那邊應付,你們暫且不用操心。」
掃視了一眼後,宋錚有些遲疑地道,「第三個便是黃嵩了,他和國公府也勾搭到一塊兒去了。」
「小郎,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黃嵩是對我不錯,但我們知道輕重。」木玉鄭重地說著,一只手輕輕做了一個砍的動作。
「那好,最後一個,也是最為關鍵的一個,那就是盯死了禁軍的兩個都統,以及各營的統領。」宋錚擰著眉頭,「禁軍是皇城衛士,但也是水最深的一個地方。最起碼我擔任震字營統領這麼長時間,沒感覺出太多不對勁兒之處。然而,這也是最危險的。一旦有變,禁軍動手也是最方便的。」
宋錚把最後一張紙拋給木玉,「總之一句話,江寧右司和江寧左司要秘密合作,把江寧城變成情報鐵桶,任何風吹草動也不要瞞過你們的眼楮。」
木玉猶豫了一下,「萬一真遇到不可測之事,我們拿不定主意,甚至束手無策,那應該怎麼辦?」
宋錚笑了笑,「那還有最後一招,找茗兒。不過,我真希望用不上這一招。真用上了,那便是大齊真正的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