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品盜帥 第640章 別夢依依

作者 ︰ 古貝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蜀關那畔行,暮雲隱繁星。風一更,雨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

站在船頭,宋錚望著暮靄沉沉、暗淡無光的四野,長長地嘆了口氣。

黯然**者,惟別而已矣。

離開江寧時,送別的隊伍十分龐大。小皇帝逄瑛不顧朝臣反對,親自把宋錚送出城外。逄瑛出動,滿朝的文武高官都聞訊而來,凡是能與宋錚說上話的,不管是真情還是假義,都道上一句「一路順風」。

與豪華的送行隊伍相比,出使蜀國的「使團」卻十分單薄,實際上,使節只有宋錚一人。禮部本來還有打算派給宋錚一個員外郎和幾個差役,卻被宋錚拒絕了。此去前途未卜,萬一事情不妙,也會枉搭人命。所以,宋錚此行只帶了張崇,堪稱單騎入蜀。

這條船是匯通商貿行的船只,小貝將陪著宋錚一直到秭歸,在那里建立商貿行,嘗試著跟蜀國做交易。

在正式啟程前,宋錚已經與楊動、徐明軒、呂春等一干好友打好了招呼,不讓他們相送。應該安排的都已經安排好了,「長亭話別」四個字,在宋錚看來有些矯情。然而,與家人告別卻讓宋錚實在難以割舍。

祝氏自是千叮嚀萬囑咐,宋玨也眼泛淚光,這讓宋錚的鼻子發酸。兒行千里母擔憂,宋錚體會到了他們的心意。

最難以離棄的還是諸女。嬙兒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將為人母的他卻在宋錚懷里哭得像個孩子。瑟兒也趴在宋錚身後,眼淚打濕了後襟。厲紅娘和茗兒兩個都牽著手,眼楮紅紅的。

在這個交通不便的年代,離別有時會意味著終生不能相見,那種愁緒是後人難以明白的。幾乎所有的文人墨客都曾渲染過這種離愁別緒,然而,只有親身經歷的人才能體會其間的悲涼。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

「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

詩句無論如何雋永,與心中的離愁相比,總是有差距。在揮手離開宋府,轉過身去的那一剎那,宋錚淚濕了雙眼。這應該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二次掉眼淚。上次還是他從大金回到江寧後,第一次見到家人的時候。

江寧城漸行漸遠,宋錚每每收拾思緒,轉移到「正事」上來。但到了夜晚,愁緒仍然佔滿了心田。

「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宋錚苦笑著搖了搖頭,正欲轉身回船艙,身後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

宋錚扭過身子,一個白衣玉人已經來到自己面前。

「公子是思念家中的父母妻妾,還是憂慮大齊國事?」女子聲若黃鶯,穿透了低咽的江風。

宋錚淡淡地道,「蘇大家方才听了良久,為何還要明知故問呢?」

這女子,竟是艷名滿江寧的蘇蟬。

蘇蟬跟隨宋錚入蜀,要算是宋錚這些天來最意外的事了。數日前,當蘇蟬孤身一人找上宋錚的時候,宋錚的第一感覺是不可思議。然而,當蘇蟬闡述出完理由後,宋錚答應了她。還有比攜帶名妓出使更好的掩飾方式麼?不管蘇蟬的目的如何,宋錚已自忖險路重重,也不在乎多一個不知是否心懷不軌的蘇蟬。

「公子怎會猜到奴家偷听?」蘇蟬的眼楮亮亮的,臉上卻無絲毫被宋錚發現的窘色。

宋錚沒有理她,只是在旁邊的井欄上拍了拍。

蘇蟬也不惱,「狀元郎每每出口成章,卻是無盡地滄桑。上一次那首《陽春曲》,讓奴家悵惘了許多日呢!這一次又不知讓奴家愁上幾天?」

宋錚沒有心思談話,淡然道,「宋某幾句淺吟低唱,怎能撩撥蘇大家心緒?此處江風甚大,蘇大家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公子何必總是拒人千里呢?」不施鉛華的蘇蟬橫了宋錚一眼,輕聲薄嗔。

江風吹蕩,一襲白裙被風吹起,即便是在深夜里,亦閃現出動人的風韻。

宋錚卻無心欣賞美色。「把吳鉤看了,欄桿拍遍,無人會,憑欄意!」宋錚低聲吟完,竟徑自轉身,從蘇蟬身邊行過,直到船艙里去了。

蘇蟬的臉上涌現出一股惱色,旋即撲哧一笑,大聲道,「公子隨便說出來,便是佳句。如果奴家猜得不錯,這是《水龍吟》吧?方才‘山一程,水一程’之語,應是《長相思》,公子可別忘了把這兩首詞都抄錄下來,奴家等著彈唱呢!」

剛剛走至船艙口的宋錚身子一頓,又接著向前行去。他心里卻在苦笑,辛棄疾和納蘭性德的名篇,又一次被自己盜用更改了。

行行復行行,十余日後,宋錚等人抵達夷陵(今宜昌),由于再往上行江水甚急,宋錚等人便在夷陵棄船登岸,騎馬前往秭歸。

七月底,宋錚抵達秭歸城外館驛。他沒有想到,在此迎接自己的居然是祖杰!

自從祖杰中武進士後,便被分到蜀關。雖然不時有書信寄給宋錚,但兩人卻一直沒有見面。能在此相會,怎不讓兩人欣喜若狂。

經年不見,祖杰身子壯實了許多,隱隱有大將風範。

「錚哥,範大人在城內等你,我們快走吧。」寒暄過後,祖杰倒沒有忘了自己的職責。

「範大人?這麼說我入蜀之事,是範大人一手安排了?」

「正是,前幾天朝廷有令傳來,要求蜀關安排人溝通對面中夔州邊關,範大人接下了此事。正等著錚哥呢。」

「好,我也久聞範大人之名,正好借此拜見一番。」宋錚也甚欣喜。現任蜀關右路兵馬使範志同,是山東路淄州人,高宗十二年武狀元。當年十八歲的他參加武舉時,一路過關斬將,在武進士考中得了二等,後奪得武狀元令,被稱為大齊第一武狀元。這個紀錄直到宋錚出現才被打破。宋錚在武進士考課中,得了一之六等。

宋錚能這位老鄉聞名已久。當年韓忠謀劃攻蜀時,因「泄密」而損兵折將,範志同率領的五千名軍士,是惟一全身而退者。

館驛距離秭歸城尚有二十余里,一路上,祖杰不時地為宋錚介紹地貌和蜀關軍士駐扎的軍營。宋錚連連點頭應著,卻見祖杰麾下的軍士都在偷偷打量自己和祖杰。想一想後,宋錚嘴角微翹。打量自己,是因為自己的名頭實在響亮。而祖杰性子之沉穩,不輸辛羽,平時很少開口,這次見到自己卻滔滔不絕,讓這些軍士好奇罷了。

根據祖杰的敘述,秭歸是蜀關的大本營,而蜀關的前線卻在巴東,宋錚另一位好友田金昌如今就駐扎在那里。與大齊歸州相對應的,便是蜀國的夔州。與大齊相仿,蜀國那邊的大本營在奉節,而前線則在巫山城。由于這一段長江江流甚急,大齊難以借助水道。同樣,蜀國要進攻大齊,也不是那麼容易,湍急的水流決定了,難以一次性地大規模自上而上行駛軍船。

傍晚時分,宋錚等人入城,祖杰先安排小貝及蘇蟬等人住進館驛,接著便引領著宋錚進入兵馬使府。

第一次相見,為了謹慎期間,宋錚穿了使節官服,範志同亦著正裝與宋錚相見。

與想像中不同,範志同身材中等,臉孔白皙,也並不粗壯,若非身著武裝,宋錚寧願相信他是一個文官。然而,在兩人執手的一剎那,宋錚立即從對方布滿老繭的手上,感覺到了驚人的力量。

由于宋錚的特殊身份,範志同亦未托大,與宋錚平禮相見。賓主落座後,自有兵弁送上香茗。

「範某久聞宋大人文武雙絕之名,卻無緣一會,今日得見,果然是人中龍鳳。」範志同言語客氣,禮節也很周到。不過,宋錚卻從中看出了疏離之意。這讓宋錚十分疑惑,自己與這位前輩老鄉從未有任何瓜葛。但以同鄉的情分,範志同應有幾分親熱才是,如此作為,倒難以理解。

「範大人過獎了,吾在家讀書時,便听過大人之功業,一直頗為傾慕。得見大人,是小子榮幸。」

「哪里,哪里,範某那點名頭,在聞名天下的宋小郎面前,可是黯然失色了。」範志同捋著胡須,昂然答道。

難道範志同是嫉妒自己?他不會就這點肚量吧?宋錚頗感好笑,面子上還是應道,「讀千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小子年少,又久居江寧,怎敢與大人這般笑傲沙場的猛將相比。若非俗務牽絆,宋某倒情願拜在大人門下。」

宋錚打定主意︰你不是捧我嗎?那好,我也捧你。這耍嘴皮子的功夫,小爺可不輸任何人的。

兩人又吹捧了幾句,連敬陪末座的祖杰都感到臉紅了。範志同也有點說不出口了,無論他怎麼夸,宋錚都能比他夸得更厲害。如此一看,仿佛範志同夸宋錚,是為了讓宋錚夸他。最搞笑的是,宋錚把肉麻的吹捧說得無比正經,仿佛天經地義,正是如此一般。

三十六七歲的範志同也算是久歷宦海了,很快調整思緒,轉到了正事上︰「宋大人,數日前蜀關這邊接到朝廷旨意,已經派員到夔州聯絡。不過,夔州那邊還未有消息傳來,恐怕你還要在這里多呆一些時日。」

大齊派正使出使蜀國,是多少年未曾有過的大事。夔州那邊也不敢作主,定會到成都去匯報請示,一來一往,最少要花費十來天。雖然蜀國不大可能拒絕這種層次的禮節往來,但這番程序還是要走的。

「那就有擾大人了。」宋錚欠了一子,「晚輩也正好借此,多向範大人求教一番,還望大人不吝賜教。」

「宋大人客氣了,這些天我安排祖杰裨將陪著你。你們相熟,說話也方便些。」

「那就多謝大人了。」宋錚又欠了一子,這一次,他感覺範志同好像有了一分親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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