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麼~!干什麼!」魏都頭帶著幾個官差撥開眾人,一臉橫肉地闖了進來。
史進抬起頭還沒開口,那晁氏當鋪的老掌櫃就一路小跑出來,笑容可掬地迎上魏都頭,道︰「魏都頭,您來的正是時候。」
「什麼情況,放了那人起來說話!」魏都頭沒有理會老掌櫃,倒是指著史進喝道︰「你是干什麼的!」
史進不得已負手立在一旁,讓那大漢搖搖晃晃地站起了身子,對那魏都頭笑笑道︰「我是晁蓋的一個朋友,恰好路過這里,見這廝從店里慌慌張張狂奔而出,後面有喊追的,我這才將他制住,還不曉得發生什麼,可巧,你就來了,呵呵。」
魏都頭沒有看史進,將頭一扭,對那大漢道︰「你搶了人家的銀子?!」
大漢不敢抬頭,賊眉溜眼地往老掌櫃臉上望了一望,像是在尋求老掌櫃意思似的。這一下,就連站在對面的老掌櫃都被他瞧得心里莫名其妙,而在這細微的眼色卻也落進了魏都頭的眼里。魏都頭歪咧開個嘴,冷冷一笑,向前踏上幾步,用胸膛緊緊貼著那大漢,猛地將他撞出兩步遠,喝道︰「在老子面前,把你們的招子放干淨些!」這一話說完,頓時身子側滑出一步,一把扯住了晁氏當鋪老掌櫃的衣襟。
老掌櫃被魏都頭這麼扯在手里,就像是一把枯柴似的一半身子都蕩在了半空里去。但好在老掌櫃世面見的足,當下也不慌,依舊陪著笑臉,道︰「魏都頭,人人都說你眼尖,這事您可要名查,是這漢子拿了一件金絲銀線裘大衣來我店上要當,神色可疑的很,還不等我……」
魏都頭一把將老掌櫃推向兩個官差,將老掌櫃押了起來,一面呵斥道︰「油嘴滑舌!在我面前,哪里興你胡說!依我看,你兩就是一伙的!」
「魏都頭,您這可當真是說笑了,我本本分分一生意人,你也曉得,這當鋪只管當寶,可不管這東西的來路啊,就是這漢子有什麼燒殺搶掠偷的嫌疑,也萬萬和我掛不上鉤的。」老掌櫃不曉得魏都頭是臧家收買的人,當下還故作鎮定地做著解釋。
魏都頭看著老掌櫃的道︰「你說這金絲銀線裘大衣是他來當的,若不是有鬼,那他跑什麼?」
老掌櫃萬萬沒有想到魏都頭會這般想,于是也很是無奈地道︰「那小的就不知道了,這得要問他了。」
魏都頭扭頭看著那大漢,問道︰「他說要我問你,你倒是說說?」
那大漢不言不語,只是低著頭,大氣不敢出一下。
魏都頭看這大漢心里有鬼,那一雙小眼眯起來,狠狠地盯著那大漢,像是要刺穿他的五髒六腑似的。那大漢被魏都頭盯的急了,猛地大喝一聲道︰「晁東家,俺先走一步!」說著,不等眾人回過神來,便一把尖刀露出來了,大漢用盡全力狠狠地刺穿了自己的心髒。一腔熱血飛濺而出,大漢也沉沉地栽倒在地。官差和史進搶上前來,一模鼻息,已經沒了進氣。
魏都頭被這「壯舉」弄得心里的疑雲更重了,但是,憑著那大漢臨死前與老掌櫃暗遞眼色的神情,和赴死之時最後的言語來看,這時和晁家月兌不開關系,而那件所謂的金絲銀線裘大衣和這晁氏的當鋪之中更是有著一種說不出的關聯來。到底是什麼原因呢?魏都頭心里來了興趣。
「雷橫,你去晁氏當鋪里看看!將那金絲銀線裘大衣給我呈上來!」魏都頭下了令,便自己蹲來,翻看那大漢的衣物。
雷橫暗暗給史進遞了一個「一切有我」的眼色,便快步往那晁氏當鋪里去,身後的差役尾隨而上之時,雷橫突然停下腳步,道︰「你們留在這里將百姓驅逐十步之外,別妨礙都頭辦公!」那些差役統統唱了個喏,雷橫朝身後看了看,便快步進了當鋪里來。
雷橫見這事出的蹊蹺,心里也懷疑是那臧家的人又來找晁家的麻煩,而方才那大漢雖然賊眉鼠眼沒有說一句話,但是,晁家的老掌櫃卻反反復復腔調,那人是來典當金絲銀線裘大衣的,而那漢子不及拿錢就跑,說明這玩意兒里頭一定有貓膩。為了晁蓋不被臧家所陷害,雷橫多了一個心眼以防萬一,便自己一個人來查看。
等他進了這當鋪櫃台里頭的時候,史進這時候也趕了進來。兩人在櫃台上將那金絲銀線裘大衣拿了起來。這不看不知道,當下史進兩人一同凝眸細瞧,卻都紛紛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裘大衣不知何時早已被撕開了表里,在裘衣里層竟然夾帶繡著一份絲絹。雷橫將那裘衣的翻動過來,絲絹上由銀線所繡的字跡在兩人眼下閃閃透著淡淡光澤。而這等工藝說起來也不算是讓人驚奇的所在,正在叫眾人吃驚的,也叫史進內心突然縮緊的上面的字跡
晁蓋台鑒︰
收接來示,因羈瑣務,未及奉復,深以為歉。
茲台兄相投之事,山寨上下無不歡心,此乃眾望之所歸,萬人之矚目。你我相結雙劍合璧,刺破蒼穹無所遺。今天下,昏君主權,亂臣當道,朝綱紊亂,大宋上下水深火熱,百姓之間名不聊生,此乃大宋氣數之末,此乃我等成事之時。孰人道王侯將相有種,我等自將替天行道!相投之事切莫大意,沿途多有關卡,益處處謹慎。家財大可散盡,行路不易攜多。你我兄弟攻城拔寨,今日他地,明屬我土,天下亦再囊中,切不可為區區金銀蔽目,招來不盡殺身之禍。
另有風聲,蔡太師生辰降至,百萬金銀何來何從,望台兄沿途留意,如有消息,吾等取之,坐享其成。
善自保重,至所盼禱。諸事費神,伏乞俯俞。
史進
這一封書信看下來,讓史進驚的滿頭大汗。要知道,這樣的一份書信擺在官府的面前,那當真是立功的大好機會,在這大宋上下嚴禁通匪的大環境下,有這樣一份通敵的書信在,那晁家可是要滅族的。到時候追查起來,那可將會惹出天大的麻煩。
也正是因為這事關重大,史進看了身邊同樣震驚的雷橫一眼,此刻雷橫亦是一副復雜表情的看著史進。兩人都在揣測著對方的心思,也在揣測這對方此刻與晁家的立場關系,同時,倆人都很是手快,將那繡著同賊書信的絲絹一人扯住一半牢牢抓在手里。
史進見雷橫緊抓不放,深恐雷橫將這絲絹遞了上去,于是頓時鎖緊眼眸狠狠瞪著雷橫,似有警告之意。而此刻的雷橫心里亦是對這「王公子」有些不太放心,雖然他救過晁蓋的命,但是,此刻這等內幕曝光,難免會有人見利忘義,而雷橫瞧「王公子」的眼中頓時爆出一抹凶狠的聲色,當下更是死死扯住那絲絹不肯松手,滿臉的殺氣也顯露無疑。
史進瞧著雷橫色變,擔心其出聲救援,要是那樣,官差一擁而上,非但救不月兌晁蓋,自己都只怕要牽連進去。立馬毀掉這份書信成了史進當下最要緊的事務,而對于雷橫來說,無獨有偶,心里也有這麼雷同般的想法。兩人狠狠盯著對方,緊緊抿著嘴角,手下同時用力,只听嗤啦一聲,那絲絹承受不了兩人的合力,像一條閃電般從中間破開,兩人各扯了一半在手。
這下,兩人的眉頭都不由地微微一蹙,不過,有一半在手先毀了再說,這般就算另一般呈到公堂上,也有推月兌的余地。兩人心里這般想著,都沒有先動手搶奪,而是,同時將各自手里的絲絹扯了個粉碎,直到字跡再也無從辨認之時方才停手。而此刻,史進和雷橫都瞧清了對方的舉動,不由地相視笑了,將那絲卷的碎屑在燈上點了,笑而不語地一同捧了那金絲銀線裘大衣出來。
「魏都頭,你看,這是那廝來典當的什麼金絲銀線裘大衣。」雷橫將那被扯開的裘大衣捧到了魏都頭的面前。
魏都頭將這金絲銀線裘大衣拿在手里,仔細從里到外翻了遍,可是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就是一件沒什麼貓膩可言的貴重衣裳。可是,那大漢的眼神和舉止實在是讓人覺得奇異,到底這貓膩藏在哪里呢,魏都頭心里不解,剛才仔細搜查了那人的衣物,里里外外衣著如新,顯然是剛剛換洗的新衣,而這些衣服都不是粗布衣裳,顯然是出自富裕人家,但是,魏都頭再仔細查看那大漢的肢體,卻又有了另一番和這富裕極不相稱的東西,那一雙腳上布滿了泥土,而那雙手之中更長滿了粗厚的黃繭,顯然是常年粗活打磨出來的痕跡。由此而來,這人的身份便是第一個要解開的謎團。只是,眼下除了知道這人與晁家有些不明不白的關系之外,卻當真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證據收獲。
不得已,魏都頭一擺手,道︰「將這大漢用草席卷了,帶回衙門停尸房。這老頭有極大嫌疑,一同給我帶了回去,來人啊,這晁氏當鋪涉嫌人命死傷,案件未明之前都是嫌疑,當即給我查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