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一顆奢華的寶石般閃耀著誘人光芒的考雷托爾迎來了又一個普通卻喧鬧的早晨。
和其他的城市不同,考雷托爾的早晨沒有那種慵懶無力,而是透著令人興奮的熱鬧和繁忙。
當已經做完早祈禱的修士們終于走上大街,購買那些他們可能一用就是兩個月的日常物品的時候,整座城市都已經蘇醒了過來。
伴著冬天的寒冷和蕭瑟的,是如火如荼般忙碌奔走的商人和那些想盡快找到份活計好過日子的平民。
踏過街道兩邊已經結冰的骯髒陰溝,幾個頭上戴著護耳帽,全身哆嗦成一團的市民在人群里穿梭著,他們可能是一些從徹夜不眠的下等小酒館里出來的腳夫。而另一些低著頭正躲閃著巡邏護衛的,則是些剛剛交易完一筆逃稅生意的私商。
就如同多少年來已經習慣的那樣,這座戈壁里的城市象往常一樣開始了生意興隆的一天,至于噴泉廣場上聚集起來的阿拉伯商人們,他們也依然是用那種他們特有的高聲喊叫和令人咋舌的砍價規矩,迎接著這座城市又一個財源滾滾的一天。
城門巡邏隊長鮑爾林懶洋洋的帶著自己的幾個手下在街道上走著,他可以說是這個時候最無所事事的人。
雖然看著別人賺錢難免眼紅,可巡邏隊長的薪水倒也能讓鮑爾林心滿意足,而且他還因為最近娶了個有錢的寡婦小日子過的更舒心了。
盡管很多考雷托爾人都知道,鮑爾林隊長經常和城外那座女修道院的某個修女深更半夜的「探討人生」,不過人們除了在茶余飯後用他這段和教會的「緣分」解悶,倒是都對這個為人還算公允的巡邏隊長沒有什麼惡意。
「我真想不到自己會干這個,」一個衛兵邊走邊抱怨著「我可是在路上走了整整七個月才來到聖地的,原本以為自己可以為了守護上帝的意志和異教徒戰斗,甚至可以因此戰死升上天堂,可我沒想到現在居然為他們站崗巡邏,這和我想的真是不一樣呀。」
「快閉嘴吧蠢貨。」鮑爾林鄙夷地瞪了一眼自己這個看上去就傻頭傻腦的手下「你難道以為聖地就沒有一個異教徒,還是以為異教徒都是喝人血吃人肉的魔鬼?看看他們,他們也要做生意也要養家糊口,他們和我們一樣喜歡金子,當然如果為了爭奪金子我們可以和他們戰斗,那樣殺多少人都沒關系。可如果大家都有金幣好賺。那為什麼不能坐下來談談生意呢。」
「可是……」
「沒有可是了。當初鮑德溫國王就是這麼做地。他讓我們和異教徒做生意。結果整個王國平靜了整整五年。上帝保佑國王。願他地靈魂在天上安寧。」
「可是鮑德溫國王那樣做不是違背了教廷嗎。不是也有人說就因為這個他才受到懲罰染上麻風嗎?」
那個屬下地倔強讓鮑爾林有些惱火。說起來他最討厭地就是這些遠道而來還頑固不化地歐洲人。在鮑爾林看來。這總認為自己高高在上無所不知地歐洲人。根本就是些鄉巴佬。至少他看到太多地歐洲人為考雷托爾地繁華驚嘆了。至于說到耶路撒冷甚至是君士坦丁堡就更不用說了。
雖然鮑爾林沒有去過羅馬首都。可他知道如果那些歐洲鄉巴佬見到那座城市。肯定會有人因為它地宏偉而暈倒地。
不過說到暈倒。就在前面不遠處地一條小巷子口上出現地幾個人引起了鮑爾林地注意。他看到幾個人正駕著一個人向巷子里走去。而那個人不知是因為昏迷還是怎麼。整個人軟綿綿地人任由那幾個人架著向巷子里走去。
「那邊怎麼了?」那個歐洲鄉巴佬一眼就看到了這一切,他一邊對隊長說著一邊向前走去。
「冒失的笨蛋。」鮑爾林有些惱怒地跟了上去,平時遇到這種事他寧可先召集些手下,不過今天看來是來不及了。
他一把拉住那個士兵。讓他跟在自己後面,然後不緊不慢的走進了小巷。這條小巷並不很深,鮑爾林甚至知道前面拐角後面是條死路,所以他並不著急。他慢悠悠的走過拐角,剛要拔劍,卻看到了那幾個人正一字橫排站在拐角牆下等著他,其中就包括那個被架走的人。
鮑爾林的心頭立刻一陣恐懼,他知道自己掉進了一個圈套,可當他要高聲呼喊時。一陣疼痛從他背後突然傳來,他最後看到的是胸口上露出的一截劍尖。
「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那個鮑爾林手下的士兵用力一拽拔出了利劍,他走到那個偽裝被綁架的人面前低頭行禮「大人現在考雷托爾地大門屬于您了。」
「應該說是屬于我們的主人,」那是個長著顆光禿禿腦袋的男人,他干瘦的臉上泛著白化病人常見的蒼白,一雙近似透明的淺藍眼楮看著那個士兵「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牢牢的控制城門,只要我們能及時為外面的雷納德打開城門,那麼主人就能成功。」
「可是。讓那個雷納德佔領考雷托爾真地可以嗎?」一個身材瘦小的手下擔憂的問著。而他的話顯然立刻得到了好幾個人的支持「那個人可是有名的毀約者,他對撒拉森人不守約。對基督徒同樣不守約。」
「這不是我們該想的,」那個男人打斷了手下的話「只要他能為主人奪取考雷托爾,主人就會報答他。那個雷納德出名的貪婪,不過對他來說考雷托爾雖然富饒,畢竟和整個死海之王地地位比較起來還是差些地。」
說到這兒,這個人把手按在胸口的十字架上發出一聲低呼︰「上帝保佑主人。」
貫穿整個戈壁地行進是艱難的,可再艱難的道路也有到頭的時候。當迎著天邊的朝陽看到遠處地平線上被晨光映照出的那片陰影地時候,雷納德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地終于到了。
雖然因為憤怒而貿然起意,決定攔截撒拉森商隊的舉動已經因為洗劫了考雷托爾的領地變了味道,可雷納德還是不住的告訴自己這樣做是為了懲罰那些背叛了上帝地叛徒,和異教徒比較起來,那些叛徒更讓他憎恨和難以容忍,這其中當然也包括曾經和他稱兄道弟的盟友蓋伊。
「大人。考雷托爾可是以城高牆厚著稱,」一個騎士擔憂的看著領主,他不明白自己這些人的行動,怎麼會逐漸變成了一場和同樣是基督徒的考雷托爾人的內戰,不過至少他知道單是靠自己這些人就想攻陷那座城市,實在是有些白日做夢「而且我們沒有任何攻城武器。時間一長如果蓋伊國王知道了……」
「蓋伊國王?」雷納德譏諷的打斷了騎士的話「如果那位國王肯為了考雷托爾向我出兵,那麼鮑德溫家族的人早就該在鮑德溫三世地時候派兵幫助恢復埃德薩伯國了,」雷納德譏諷的腔調讓他覺得對從蓋伊那里受到排擠好受了些,然後他揚起鞭子在馬臀上用力一抽「我們很快就能進城,我向你們保證,一旦進入考雷托爾你們就會發現那里有多少財富在等著你們。」
一陣相應的轟叫聲立刻響起,雷納德在那些叫喊聲中听到了貪婪和血腥,這讓他覺得無比滿意,伴隨著胯下戰馬地奔跑。考雷托爾很快就近在眼前了!
一個面容黝黑的撒拉森男孩在通向內堡的人群里不住穿梭著,他顯然對這里頗為熟悉,很快就躲過擁擠的人群。從一個小門跑進了內堡。
胡斯彌爾不停的在內堡里跑著,自從離開倫格之後跟著瑪蒂娜來到考雷托爾,他就一直生活在這里。
雖然好多次他向那位可能將來會成為自己女主人的公主提出要回到主人身邊,但是在瑪蒂娜細心的解釋之後他才知道,自己主人現在已經不是那個他所熟悉的的黎波里時地倫格了,作為一個撒拉森人回到主人身邊是不合適的,至少現在不合適。
所以可憐的胡斯彌爾只好留在考雷托爾,雖然他倒是因此很快學懂了不少法蘭克語言,但是對主人的思念卻始終沒有減少。
而讓他傷心的是,上次主人來到考雷托爾之前,他恰好被塔索老婆打發去給那個瑞恩希安送信,和主人錯過讓男孩難受好一陣,不過當他听到那些人在不停的議論可能美麗的瑪蒂娜公主將來會成為主人的妻子之後,男孩不由又覺得說不出的高興,至少在他地心目中,在所有人當中,和這兩位主人都關系非淺的就只有他了。
現在。這個男孩在不停的跑向考雷托爾最高的一座塔樓,從那上面他可以看到所有進入這座城市的人,因為按照之前的安排,可能也就在這兩天參加國王加冕典禮的公主就要回來了。
而更讓胡斯彌爾高興的是,公主已經答應等她回來,就會讓他隨著商隊去倫格主人的領地安蓋特。
胡斯彌爾飛快地爬上塔樓,盡管一想到在塔樓地一個房間里正關押著一個讓他畏懼的犯人,可是對主人地期盼卻壓過了恐懼。
可雖然這樣他還是小心的盡量不發出聲音的向前走著,那樣子似乎出聲一點那個犯人就會沖出來一般。
胡斯彌爾躡手躡腳的沿著塔樓的石階向上走。就在他剛剛登上塔頂爬在城牆上向下看的時候。他听到下面的牢房鐵門發出的一聲吱呀響聲,這立刻把他嚇得一動不動。
就在這時。他听到一個低沉的聲音恭敬的說到︰「殿下,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
「是嗎?那個人呢他怎麼樣?」另一個透著焦躁的聲音從牢房里傳來,胡斯彌爾立刻听出,這正是那個被人稱為「約瑟林殿下」的人。
那個叫鮑爾林的巡門官已經被殺掉了,我們的人已經佔了城門,只要雷納德一到,我們就可以讓他們進城。即使回來的是瑪蒂娜,我們也可以派人埋伏起來偷襲她。」
「那個可惡的女孩耍了我,她居然投靠了蓋伊。還有那個貢布雷,我永遠忘不了他對我的羞辱,為了這個我可以把考雷托爾送給雷納德!如果能讓我親手殺了那個安蓋特混蛋,我甚至可以把埃德薩的一半給他!」
「殿下,我們一定會成功的,只要您再忍耐一下,不能讓那些瑪蒂娜的人察覺,知道到時候雷納德到來或者是瑪蒂娜中伏死亡,那一切就都是您的了。」
「好的,去做事吧,我知道該怎麼做,我知道。」約瑟林的聲音冷靜下來。隨著一陣腳步聲悄然遠去,塔樓下面一片死寂。
胡斯彌爾的心不住的跳動著,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塔樓的,當他從牢房邊悄悄過去的時候,甚至擔心自己的心跳聲會驚動那個人。
知道終于離開塔樓,胡斯彌爾才發狂的向外奔跑起來,他不知道該去找誰,更不知道該相信誰。
在他眼里,除了主人和女主人還有那個總是凶巴巴的阿賽琳,所有的法蘭克人他都不相信。
所以他只好拼命的向城外跑去,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麼做,只是一路迷惑的跑,直到他看到遠處大路上一隊奔馳而來的隊伍出現在他眼里。
「那應該是公主,」男孩興奮的向前跑去,可是隨著越來越近他臉上也越來越猶豫,當他終于看清那隊伍前的旗幟之後,男孩立刻一頭躲到了路邊的一片亂石後面,驚懼的看著領隊的那個一頭金發的騎士呼嘯而過,胡斯彌爾立刻認出這個人就是那個可怕的雷納德。
當從石後出來隨著無意的回頭,他看到了另一隊騎兵也正飛快的沿著一條小路馳騁而來,這次他終于看清那的確是瑪蒂娜的軍隊。
可是這一切似乎已經晚了,他回過頭看向城門,看到的是城頭墮下的埃德薩旗,和正在豎起的博特納姆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