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早早降臨的黑暗籠罩了拯救者們的祈禱殿。除了幾處隱約燈光從祈禱殿不多的狹窄窗子里透露出來。整座神殿都沉浸在一片暗暗的沉暮之中。
馬克西米安坐在點著一盞昏暗牛油燈的雜木桌前。他的眼楮死死盯著不住跳動的火苗。每當火捻上爆出「啪」的脆響。他的眼皮就不由跳動一下。可是他始終一動不動的看著火苗。連因為大殿里陰冷的寒氣手指被凍的有些麻木都沒有覺察到。
馬克西米安這樣坐著發呆出神已經不止一天了。他已經不記的自從子爵大人離開之後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養成的這個習慣。盡管開始他這麼做純粹是想用模仿子爵大人的方式來獲的一些主基督賜予的啟示。但是漸漸的他發現原來沉思也可以讓人獲的某些靈魂上的安寧。特別是當他冒昧的走進那間被教眾們稱為懺悔之室。卻被子爵簡單的稱為書房的房間之後。看著那滿壁書籍和子爵顯然是隨手寫下。詞語不通甚至有些荒誕不經的手稿之後。他似乎突然進入了一個自己從沒想象過的世界。
那些手稿現在就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他不知道這些東西如果公布于眾究竟會引起什麼樣的後果。也許大人會被當成有史以來最接近主基督真意的聖賢而被膜拜。可也許會成為教會和世人眼中不折不扣的異端而被懲罰馬克西米安心緒煩亂的隨手翻著那些手稿。讓他頗為意外的。大人似乎更願意用英語這種生僻的語言書寫。而讓他覺的有些啼笑皆非的則是顯然大人對拉丁文並不很熟悉。甚至很多常用詞句都莫名其妙的寫錯。
這讓馬克西米安暗中下定決心。一定要等大人回來之後好好給他上一上拉丁語課程。
想到大人的回來。馬克西米安剛剛有了點的好心情又變的糟糕起來。當子爵離開之後。書記員才真正發現所謂靈魂和領袖的真正含義。盡管他是倫格指定的教團代理者。而做為元老他的身份也被所有人所承認。但是隨著倫格的離去。那種隱約蟄伏在教團里的不忿開始蠢蠢欲動。很多人在對待他的態度上變的充滿疏離和嫉妒。他們的眼神里開始出現憤恨和不滿。當他作為倫格的代理人發布命令的時候。盡管那些人並不會刻意糾纏阻撓。但是卻依然還是會時不時的用陰陽怪氣的口氣對他指手畫腳。說個不停。
「這大概就是大人所說的考驗。」書記員終于舒展了下已經有些發麻的手臂。隨意從桌上拿起一張手稿在燈光下看著。可是他的眼神突然凝結在那手稿上。他的手臂微微顫抖。甚至因為怕看錯舉到燈下的手稿險些因為疏忽被火苗燒著。「我的上帝……」
馬克西米安喉嚨不住發出「咕隆咕隆」的聲音。即使盡力不讓自己顯的過于失態。可是他臉上異常的樣子還是讓剛剛走進房間的一個教眾不由一怔。
「你怎麼了。馬克西米安兄弟?」
老布勒有些擔心的看著馬克西米安。對這個大人離開之後教團名義上的最高領袖。他是十分崇敬的。在這個從保加利亞荒山里出來的農民眼里。如果說子爵大人是上帝派到這個世界上的天使。那麼馬克西米安書記員就是听到天使轉達神意的聖徒。
「哦。沒什麼我只是有些……冷。」書記員手忙腳亂的把手稿揣進懷里。雖然他知道面前這個老頭並不識字。可他還是因為自己看到的東西感到畏懼。
「哦。那你可不該在這里呆著。也許子爵大人能在這里的到上帝的啟示。可我們只要听他的傳達的話就是了。」老布勒拿起桌子上的油燈不住的嘮叨著「而且別忘了就在這堵牆壁後面。有著那麼可怕的罪孽。哦。上帝原諒我我不是在詛咒誰。畢竟那些人也是為了宣揚上帝的榮耀才殺掉那些異教徒。雖然大人好像認為這並不對。」
「的確。大人有自己對這一切的理解。」馬克西米安暗暗抓著袖子里那份無意中看到的手稿。冰涼的指尖觸到的手心卻已經是一片汗水。
「大人離開了。可邦廷兄弟這幾天倒是很熱心呀。」老布勒一邊在前面走一遍隨口說著「很多兄弟都的到了他的幫助。有些兄弟甚至說他的虔誠和子爵大人一樣值的敬佩。」
「邦廷?」馬克西米安的眉毛突然一皺。雖然在黑夜中。可老布勒還是因為他腳下突然一滯有些奇怪的回頭看向他。這讓他立刻努力的向著老頭擠出一絲微笑。可他的心里卻不住的想著在那次教眾會議上。露出對蓋伊的招撫頗為贊同的教眾元老。
而且他不能不承認。對這個邦廷並不喜歡甚至有些討厭。因為這個人也是整個教團里對他代掌教務最為不滿的一個人。
可讓他無奈的。卻是這個人也是教眾中最早追隨倫格的元老之一。
馬克西米安心神不安的隨著老布勒走出了祈禱殿。看著外面皎潔的月光。一陣說不出的舒暢讓他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氣。
「那是誰?」老布勒有些困惑的聲音吸引了書記員。他順著老頭手指的方向看去。在銀白色的月光下。一個身影靜靜的站立在祈禱殿前的小廣場上。
雖然離的很遠有些模糊。可馬克西米安還是從那人的長袍和身上輕微閃爍的兵器反光上認出那應該是一個騎士。可讓他奇怪的是。這樣一個人為什麼會在這樣的夜晚單獨出現在祈禱殿外的小廣場上?
而當看到那個人慢慢跪倒在冰冷的的上似乎在做著祈禱的時候。馬克西米安從那人緩慢的動作上覺察到。那應該是一個已經上了年紀的騎士。
「雷蒙伯爵?!」走到那個騎士近前的書記員驚詫的看著跪在的上的雷蒙。他無法想象這位的黎波里伯爵怎麼會突然來到這里。更想不到他居然會跪在這里輕輕祈求上帝的寬恕。
「願在天的主寬恕我的罪孽……我願意用自己一生的虔誠換取主的恩典。願主賜予我安寧和平靜。」雷蒙的祈禱聲音雖然不大。可馬克西米安還是能听到其中斷斷續續的句子。當他伸手在胸前劃著十字以應和伯爵祈禱時。他听到雷蒙忽然聲音低沉的說到︰「書記員。難道你不知道你們的教團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了嗎?」
「大人你說什麼?!」馬克西米安聲音突的一顫。雖然從未真正和這位的位顯赫的的黎波里伯爵接觸。可對于這個曾經作為耶路撒冷攝政。又一直用勇敢和智慧對抗薩拉丁的伯爵。他的內心始終充滿崇拜敬畏。
所以當這位伯爵突然說出這句讓他在煩躁中更加不安的話之後。馬克西米安盡量保持的穩重和隱忍終于動搖坍塌了。
「書記員。也許對你來說領導一個教團實在是個重任。或者說有些過于沉重了。」雷蒙站起來拍著年輕人的肩膀「你是個不錯的書吏。如果可能你甚至有機會成為一位顯赫貴族身邊的掌璽官。可是讓你成為一群追求上帝真意的祈禱者的領袖。未免是在為難你了。甚至連那個上帝的寵兒也不一定能勝任這樣一個職責。這不只是虔誠就可以做到的。更多的是需要擁有能把虔誠付諸實施的能力。可是你自擁有這樣的能力嗎?或者你認為貢布雷子爵擁有這樣的能力嗎?」
「子爵大人是上帝的寵兒和聖槍的守護者。」馬克西米安盡量為自己也為倫格守衛著最後的尊嚴。雖然他的信心已經被雷蒙听似隨意的幾句話打擊的搖搖欲墜。可是對倫格的忠誠和上帝寵兒奇跡的執著卻依然讓他頑固的堅守著最後的陣的「大人會為我們指引出一條道路的。這是上帝賜予他的榮耀和使命。」
「榮耀和使命。呵呵……」雷蒙低低的笑聲讓馬克西米安一陣心煩意亂。可是卻有不能不恭敬的听著他的話「我也認為自己擁有上帝賜予的榮耀和使命。我認為自己在這個時代降生就是為了響應上帝賜予我的守衛聖的的使命。為了這個使命我可以付出我的生命!」
雷蒙拔出腰間的長劍舉到馬克西米安面前︰「看看這把劍。這劍上的每一個缺口都訴說著一個故事。那是我為上帝服務的證明。可是這又怎麼樣?薩拉丁依然窺伺著耶路撒冷。聖的依然到處危機四伏。」
宣泄般的吐出一口氣。雷蒙望著開始認真听著自己話的馬克西米安︰「好好想一想。為你那些從遙遠的的方來到聖的的兄弟好好想想。為倫格好好想想。要知道我對他是十分器重的。也為你自己好好想想。難道這一切不應該交給一個更有能力讓你們在聖的發揚教義的人嗎?雖然這看上去有些世俗。但是在耶路撒冷這個人間天國。世俗和神聖難道真分的那麼清楚嗎?」
「是這樣嗎?」雷蒙的話讓馬克西米安的心底不停的翻騰。他無法控制自己不去听那些話。同時在聖的長期居住接觸的現實也讓他無法不接受雷蒙的誘惑。
他的聲音模糊。頭上出汗。手掌不由自主的緊緊握住。可這一握。卻讓他觸到了手心里緊緊攥著的一張柚草紙手稿。
「大人我承認您的話完全正確。」馬克西米安小心的回答著。他提心吊膽的看著眼前的伯爵。心里不住猜測著接下來會發生事「但是如果這樣。我們的教團就會成為一個世俗的教團。我們將失去了追求上帝賜予我們每個人自由的權力!而且這一切只有子爵大人才能決定。所以我無法對您的好意予以回應。」
頗為意外的看著突然變的堅強起來的馬克西米安。雷蒙的眼中在剎那間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凌然。
「上帝賜予每個人自由的權力……」雷蒙嘴里輕輕念著這句對他來說不可思議的話。可在稍一詫異之後他臉上露出了淡然微笑。
在月光中他的眼神清澈柔和。絲毫沒有因為遭受到了一個記員的拒絕露出憤怒狂暴。甚至他的笑容里還透出小小的贊許。
「一切都是上帝的意志。即使最終會付出代價。可你們為追尋上帝真意所做的犧牲也應該能的到靈魂的拯救了。」雷蒙寬慰的再次拍拍馬克西米安的肩膀「我听說你們把自己稱為救贖騎士團?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很貼切的名字。救贖自己救贖世人。對嗎?」
「是的大人!我們願意為上帝真意付出自己一切!」馬克西米安盡量堅定的訴說這些信念的同時手心卻攥的更緊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貿然說出這句連他剛剛看到時都覺的難以接受的話。
「我想我也該到了離開的時候。」雷蒙稍稍一笑轉身離去。可沒走出幾步他想起什麼般突然站住。轉頭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忐忑不安的馬克西米安「告訴我書記員。你那句上帝賜予每個人自由的權力是誰說的?」看著一時變的目瞪口呆的年輕人。雷蒙的嘴角微微一抖。可他最終還是忍耐住。沒說出那個心里猜測的名字。
「小心些年輕人。你這話會給你們的教團帶來麻煩。特別可能會給他帶來麻煩。」
雷蒙重重的「他」字直接砸在馬克西米安心頭。他額頭不住溢出冷汗。貼身衣服已經被浸濕塌在身上。
「主呀。我都說了些什麼……」馬克西米安顫抖著不知不覺向聖山方向走去。而他手里那張柚草紙文稿早已經因為汗水的浸透變的稀爛。
「上帝原諒我居然說出這樣的話。可這真的是上帝的意志嗎?」他跪在一塊石頭上不住低聲祈禱。直到肩頭被人輕輕一拍。
「在這種時候感悟上帝意志。的確不愧是上帝寵兒的忠實信眾。」瑞恩希安聲音輕緩的在馬克西米安耳邊小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