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命運之詩第一百三十一章「神聖」的買賣
火辣辣的太陽懸掛在頭頂上,照得人的頭皮發疼,已經是十月,可是讓來自西方的十字軍感到意外的是,然熱的天氣似乎沒有絲毫改變。
這個時候,法國應該已經刮起了寒冷的北風,而英格蘭的土地上早已經是陰雨連綿,冰冷刺骨。可是讓十字軍感到意外的是,在東方卻依舊是讓人難以忍受的炎熱。
可是讓他們同樣感到無法忍受的,是一到了夜間,氣溫就會急劇下降,這讓一些沒有準備的人吃了很大的苦頭,一些人因為沒有預料到這種情景,在寒冷的夜晚披著單薄的毯子瑟瑟發抖,可是在因為寒冷而發起的高燒還沒有退下時,中午炙熱的陽光已經再次臨頭。
瘧疾和寒熱病在整個軍營里到處肆虐,這讓很多人一旦病倒就再也爬不起來,更糟糕的是,人們懼怕他們的病情會傳染給更多的人,所以得病的人在無法得到醫治的痛苦折磨中被聚集起來,安置在了距離軍營最遠的一處單獨的營地里。
在那里,這些倒霉的十字軍將只能依靠他們自己的體魄和對上帝的祈禱,來熬過對他們來說也許是一生中最關鍵的一段時間。
理查為自己面臨的困境感到頭痛,腓力的負氣離開,讓理查從心眼里感到高興,不過他不可能在任何人面前袒露出來,他只能自己獨處的時候對著牆壁咯咯發笑,這個樣子有一次讓他的僕人看到之後,嚇得險些尿了褲子。
說起來理查是因為相信自己做了好運才會如此得意忘形,在與薩拉丁的幾次戰斗中,他發現那位埃及蘇丹雖然並不好對付,但是卻也並不如他之前想象的那麼難以抗衡,或者說雖然薩拉森人的軍隊頗為勇悍,可是一旦到了戰場上就嗅覺靈敏的理查,還是發現了一些旁人輕易會漏掉的東西。
每次戰斗之後,理查都會獨自一人在孤寂的戰場上徘徊,很多人把這當成是這位騎士國王身上那種過于浪漫的氣息在作祟,可實際上理查卻是在仔細觀察那些被敵人丟棄下的尸體。
從那些死去的薩拉森人身上,他發現了一些頗為古怪的顯現,很多薩拉森人隨身攜帶的食物並沒有缺少,但是他們帶著的一些隨身物件卻少了很多。
有些弓手不但弓弩不見了,而且連他們隨身帶著的用來替換的膠筋和曲柄也不翼而飛,而另外一些長矛兵的身邊,留下的只有斷了頭的光禿禿的矛桿,更讓人感到意外的是,在有一次圍攻一輛掉隊的馬車時,一小隊好不容易逃月兌的薩拉森人甚至不惜一切的殺了回來,他們用再次扔下了幾具尸體的代價,硬是把那裝滿羽箭和備用的盾牌蒙皮的馬車搶了回去。
「薩拉丁看來遇到麻煩了。」在看到這一切之後,理查的心里閃過這樣的念頭,他知道那些薩拉森人搶奪走的都是軍中的必須的物資,而在敗退時依然不忘帶走這些東西,可見薩拉丁的軍隊中已經面臨什麼樣的困境。
不過這樣的想法也讓理查感到有些意外,他不明白對于大馬士革近在咫尺的薩拉丁來說,還有什麼樣的困難能讓他如此窘迫,雖然幾次交鋒讓理查發覺,十字軍的到來顯然讓薩拉丁感到有些倉促,不過他應該還沒有到那種變得慌亂的地步。
「也許薩拉丁是在給我設下圈套。」理查這樣琢磨著,這讓他不禁對是否該進軍大馬士革又有些猶豫了起來。
已經整整幾天的時間,自從腓力離開之後,理查就一直在試圖努力的說服那些其他的十字軍將領們,不過讓他有些沮喪的是,當耶路撒冷就在眼前時,面對巨大的榮譽和財富地位,那些之前對他言听計從的十字軍們,也開始變得言不由衷,各懷心機起來。
所有人的眼楮都盯在了聖地耶路撒冷上,不論是在地圖上還是在人們的想象中,耶路撒冷已經就在眼前,只要越過那一望無際令人討厭的大戈壁灘,他們就可以看到那座偉大的聖城。
蓋伊的那頂耶路撒冷王冠這時正保存在十字軍隨軍主教,法國的夏朗德教區大主教杜梅格的手里,看著那頂王冠,很多人的眼神已經發生了變化。
如果說之前因為耶路撒冷王國的國王還在,很多人還沒有產生更大的野心,那麼現在他們似乎看到了那頂尊貴的王冠正在他們面前閃爍著誘人的光芒。
凡是有資格成為那頂王冠主人的貴族,都不由自主的加入了角逐之中,人們叫喊進軍聖地的呼聲變得越來越高,這讓理查感到十分煩惱。
理查始終認為要想真正征服聖地,就必須徹底消除掉薩拉森人的威脅,而大馬士革就如同臥在路邊的獸巢,而薩拉丁則是躲避在里面的凶猛野獸。
幾次交鋒讓之前十字軍對薩拉丁的莫名畏懼逐漸淡去,他們這個時候更希望能夠在戰場上與埃及蘇丹的軍隊好好較量,每當他們揮舞著手中的十字劍,高呼著各種虔誠的呼號沖向異教徒的時候,那些法蘭克貴族就覺得自己好像正沖向天堂。
不過在這些求戰心切的十字軍中,只有理查能清楚的意識到薩拉丁的可怕。
也許薩拉丁在與他的較量中的確略遜一籌,可是他卻發現埃及蘇丹雖然幾次失敗,可是他的軍隊卻始終沒有受到真正的打擊,薩拉丁的指揮始終是那麼沉穩而不失靈活,他總是不停的派出他的輕裝騎兵對十字軍予以騷擾,而那些被虛榮心蒙蔽了眼楮的法國騎士,卻總是一次次的因為他們那愚蠢的榮譽擅自出擊,以至多多少少影響到他的安排。
而讓理查真正感到不安的,還是這里是東方,他看到的更多的是薩拉森人,他相信也許對薩拉丁來說,損失上千人並不十分嚴重,他很快就能夠從那些當地薩拉森人中召集到足夠多的軍隊予以補充,而對理查來說,損失的每一個十字軍都是一份打擊,而如果稍有不慎傷亡過重,那對他來說就是個可怕的災難了。
「薩拉丁在誘惑我,他在*我去進攻耶路撒冷。」
理查相信薩拉丁一直不停的向後退去是有著陰謀的,這讓他更加覺得進攻大馬士革的重要,他能想象到一旦自己因為一時難以攻克聖地而被吸引在耶路撒冷城下,那麼回到大馬士革稍作整頓的薩拉丁,就會如一頭與他一樣的凶猛雄獅般撲向自己。
「我相信這就是他要做的,我能猜到那個老頭在想什麼,他可真是個了不起的薩拉森人,」似乎完全想通的理查興奮的對凱斯內斯大聲喊了起來「我知道那個人的想法,既然這樣我就能知道該怎麼對付他,我要進軍大馬士革,對我們來說,只有徹底消滅薩拉森人的軍隊,才能真正光復聖地。」
國王興奮的神色落在凱斯內斯的眼中,換來的卻是這位爵士的一陣沉默。
凱斯內斯相信理查不可能不知道現在十字軍中正在發生的那些事,人們對耶路撒冷王冠已經近乎失去理智的熱情,讓他們已經忘記了應該做出的正確選擇,凱斯內斯很懷疑理查這個時候提出進軍大馬士革,而不是向聖地進發,是否能夠如願以償。
不出所料凱斯內斯所料,當理查把自己那些設想宣布出來之後,鋪天蓋地的反對聲立刻接踵而至,那些十字軍先是用拯救聖地刻不容緩來做為借口,到了後來干脆有人公開指責理查是要用消滅薩拉丁做為為自己撈取耶路撒冷王冠的籌碼。
所有人都很清楚,如果直接向聖地進軍,那麼依仗著可能會成為第一個進入耶路撒冷的人,也許還有一絲希望,但是如果真的讓理查徹底擊敗了薩拉丁,那麼耶路撒冷的王冠,就只會落在他自己,或是他希望戴在的哪顆腦袋上了。
法國人反對,德國人反對,聖殿騎士們反對,而那位暫時保管皇冠的夏朗德大主教杜梅格更是徹徹底底的反對
一想到耶路撒冷的王冠可能會戴在某給英格蘭人頭上,那位以敵視英國人著稱的大主教就怒不可遏,他引經據典的使用聖經駁斥理查,語氣之強硬,態度之堅決,讓很多貴族不禁覺得找到了一個足以作為倚仗的靠山。
在這樣巨大的聲勢之下,即便是一頭真的獅子也不能不感到畏懼,凱斯內斯看到了因為憤怒似乎就要徹底爆發國王臉上不住顫動的肌肉,不過就在一些英國人在用沉默來暗暗宣示自己的選擇時,理查終于不得不被迫做出了讓步。
「你們會為這個決定後悔的,騎士們,我們這個時候所做的決定會在將來在上帝面前受到公正的審判。」理查那雙透著威嚴的眼楮在每一個與會者的臉上掃過,他那種樣子就好像是要把他們每個人的相貌刻進心底里似的「上帝在看著我們,總有一天,騎士們,總有一天你們會為這個決定後悔」
說完理查憤懣的推開椅子,向著門外大步沖去。
房間里在那一刻顯得異常安靜,理查的話讓那些剛剛聚集起來,第一次大膽的壓制住了英國國王的人們感到忐忑起來,他們不由自主的看向杜梅格,當看到這位大主教雖然倔強,可臉色同樣難看時,人們不由更加局促不安。
不過一切已經決定,貴族們這時已經被耶路撒冷的王冠深深吸引,只要自認有資格角逐那個寶座的人,就都如同投下了巨大賭本的賭徒,對他們來說,耶路撒冷固然是耶穌基督在人間的天國與聖墓,也同樣是可能讓他們走向這一生中最大榮耀的巔峰,從這一點來說,貴族們從心底里感謝上帝的恩典。
公元一一九零年十月十三日的清晨,隨著一個出人意料的人的到來,十字軍幾乎算是迎來了他們在到達東方之後最為龐大的規模。
帶著七十多名騎士和大約兩千名士兵的巴里安的出現,讓很多人感到意外。
關于巴里安在的黎波里所做的那些事,這時已經在整個東方傳開,如果是以前,人們會對他背叛伊莎貝拉嗤之以鼻,但是現在,在一個耶路撒冷國王已經名存實亡,而做為耶路撒冷國王的蓋伊都已經被囚禁起來的時代,巴里安做下的那些事情就變得微不足道了。
至于自從聖地失陷之後,這位伊布林的爵爺的領地不但沒有受到多少破壞,而他本人更是與薩拉森人之間眉來眼去的小動作,更是早已不為人們提起。
事實上,在聖地失陷之後能夠幸存下來的東方法蘭克人中,幾乎沒有人敢發誓自己與薩拉森人之間從無瓜葛,而最為所有人熟悉的,就要算是考雷托爾和博特納姆。
至于干脆就在耶路撒冷城里安營扎寨,似乎就要長住下去的伊莎貝拉,則在十字軍當中已經引起了另外的波瀾。
是否能夠順利的成為耶路撒冷國王而又不被他人質疑,成為了那些貴族們這時最為關心的問題,和理查一樣,很多人很快想到了那位宣布退位,卻又給自己戴上了東方法蘭克人女王冠冕的鮑德溫家族最後的一個人。
雖然在名義上已經不再是耶路撒冷女王,可是鮑德溫後裔的事實還是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如果能夠成為伊莎貝拉的丈夫,那麼就可以擁有成為國王最合理的理由,既然這樣的想法讓貴族們刻意去忽視伊莎貝拉現在停留在被異教徒佔領的聖城的事實,而巴里安和薩拉森人之間那些勾結,自然也就沒有人願意牽扯出來自尋煩惱。
而巴里安也恰恰就是因為這個,才毫無顧忌的來到了十字軍當中。
對于伊布林的巴里安的到來,理查並不很在意,說起來雖然他的軍隊是在的黎波里登陸,而他見到的第一個東方法蘭克貴族也是巴里安,可是他卻從心里不喜歡這個滑頭。
或許是由于從小到大,在那頭法國狐狸那里吃的虧實在太多的緣故,理查從心底里討厭那些喜歡賣弄小聰明的人,在他眼里巴里安無疑就是一個。
仔細想想理查甚至覺得有些好奇,在曾經輝煌的鮑德溫家族就此沒落,在桀驁不馴的雷蒙德被砍掉腦袋,在曾經權傾耶路撒冷的雷蒙黯然長逝,而更多的法蘭克人朝不保夕時,唯一得到好處的卻是這個巴里安,這讓理查覺得這個人實在不容忽視。
「陛下,我帶來了我所有的騎士和軍隊,」巴里安用一種坦然自若面對理查那並不掩飾的不信任「如果您要向聖地進發,您就用得到他們了,對于耶路撒冷他們比任何人都更加熟悉。」
理查點了點頭,然後繼續看著巴里安,他相信巴里安顯然還有話對他說。
果然,看著理查沉默等待的神色,巴里安放低了聲調︰「我相信對于您來說,這個時候應該是最為關鍵的,我發現自從上次阿爾蘇夫的戰斗之後,您的軍隊並沒有離開,我想真正的原因應該是您在決定該向哪里進軍。」
「請說下去,大人」理查慢慢坐直了身子,他開始有些感興趣的看著巴里安「你認為我的軍隊為什麼沒有前進呢?」
「如果是別人,會認為您是在等待時機,而我卻不這麼認為,陛下您應該很清楚應該向那里前進,」巴里安向理查伸手示意,在他指到地圖上的大馬士革時,他看到理查頜下濃密的胡須微微顫動了一下「可是現在您只能向聖地進軍,所有人都知道您只能做出這樣的選擇,事實上早在阿爾蘇夫之戰後不久,就有人從您的軍隊到的黎波里來告訴我,十字軍正在為該向哪里進攻爭執不下。」
「那麼你又有什麼好的建議呢?」理查的下巴繃得緊緊的,他沒想到自己被那些貴族逼迫得讓步的消息居然連的黎波里都已經知道,不過現在他感興趣的,是巴里安會給他提出什麼樣的建議。
「如果您允許,我也許可以成為那個唯一能為您服務的人,」巴里安低沉的聲音里透出一絲玩味,他看著理查陷入沉思的臉,滿心自信的等待著理查的回應。
理查粗重的雙眉緊緊擰在了一起,他這時已經明白巴里安的來意,而他又不能不承認,巴里安選擇來到十字軍中的時機實在是巧妙。
雖然迫于貴族們的壓力不得不做出讓步,可理查卻始終不能放心一旦進攻聖地,就會遭受從側被來自大馬士革的巨大威脅。
薩拉丁始終如同一頭令他無法忽視的雄獅般在戈壁深處等待時機,理查甚至覺得自己能夠聞到他的味道。
在這個時候唯一抵消這個威脅的方法,就是用一支軍隊始終保護十字軍那柔軟而幾乎毫無防範的側翼退路,至少應該讓他一旦遭受到薩拉丁的襲擊,有向阿卡或是的黎波里,甚至是南方任何地方撤退的機會。
但是,會有誰願意在這巨大的榮耀就要來臨的前夕甘願放棄他們的光榮呢,即便只是想到異教徒在耶路撒冷城里聚集起來的巨大財富,和清真寺中的那些珍貴寶藏,就足以讓任何一個人違抗命令。
至于能夠帶領這樣一支與薩拉丁抗衡的軍隊的人,顯然也要擁有著足夠的地位和威望,而這樣的貴族們,眼楮都已經死死的盯住了總被杜梅格捧在手里的那頂王冠上,誰會在這個時候放棄可能一生都再也不會出現的機會?
「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理查終于開口了,他知道巴里安的到來的確是幫了他的大忙,這個時候不論身份地位和對薩拉丁的熟悉,巴里安都可以說是最為恰當的人選「你要從我這里得到什麼?」
「陛下,我對耶路撒冷的王冠沒有興趣,」巴里安露出了一個笑容「也許在有些人眼里我很貪婪,不過我知道自己需要什麼,耶路撒冷王國已經沒落了,現在不是阿馬利克時代,更不是鮑德溫的時代了,從蓋伊身上就可以看到耶路撒冷王國的榮耀已經蕩然無存,所以我不會成為這樣一個國王。」
「你還真是坦率,」理查有些意外的看著巴里安,他沒想到這個人居然能夠看得如此的明白,實際上理查對耶路撒冷的王冠也同樣有著這樣的想法,至于伊莎貝拉,他相信那位女王更多的就如同點綴王冠的一顆美麗的寶石而已「那麼告訴我你需要什麼?」
「的黎波里……」巴里安緩緩的說著,然後停頓下來看著理查。
「你已經擁有的黎波里了。」理查不耐煩的催促著,他這時覺得這個討價還價的滑頭開始討厭了。
「陛下,按照的黎波里與安條克博希蒙德家族之間簽訂的條約,」巴里安不緊不慢的說「當雙方家族有一方的血統斷續時,另一方有權力繼承對方的領地和爵位。」
巴里安說完之後靜靜的看著和他對視的理查,然後用一種暗示般的眼神瞥了瞥桌子上的地圖。
「伊布林的巴里安,我不得不承認,你是一個很會討價還價人。」理查拿起了桌上的羽毛筆,一邊說著一邊在一張羊皮紙上寫下他的命令「從現在開始你將為我服務,如果你能在我進攻耶路撒冷時抵擋住薩拉丁,那麼我將支持你成為安條克的公爵」
「願意為您效勞,陛下。」巴里安接過了理查遞過來的命令。
「好了,一切都解決了,這可真是上帝賜給我們的最美好的一個早晨,」幾步走到房外的理查大聲喊著,他的喊叫引起了人們的注意,人們紛紛向他看去,看到那些人,理查發出了跟大聲的吶喊「準備一下,我們要去耶路撒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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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一一九零年十月十二日,在阿爾蘇夫之戰後停滯不前的十字軍,終于向聖地進發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