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命運之詩第一百七十五章科尼亞的進攻誰能堅持到最後?
阿諾伊望著遠處略顯陰沉的天空眼中同樣閃動著陣陣陰郁,從渡過哈里斯河之後的這些日子里,從之前充滿興奮的殺戮到逐漸變得緩慢下來的行軍,阿諾伊覺得軍隊的銳氣在一點點的被消磨殆盡。
從科尼亞北方邊境到黑海沿岸,這段距離事實上並不是很遠,至少在用重金換取來的地圖上看,科尼亞的軍隊已經足夠在那段距離上給羅馬人制造一個又一個的麻煩,然後直接一口氣沖到黑海岸邊。
可是,實際上卻並不如他想象的那麼容易。
在開始的進攻中延誤的時間雖然讓阿諾伊用繞過那些城堡的方式節省下來,但是讓他感到意外的是,羅馬人卻乘著那段時間的空隙,在他前進的道路上設置了重重障礙。
很多村莊變得一貧如洗,或者說是空空蕩蕩,那些村民要麼早早的退入了附近的堡壘,要麼向更遠的城市聚集,然後那些城市紛紛關閉城門,在科尼亞人憤怒的叫罵聲中冷冷的看著他們。
幾乎所有村莊都是這個樣子,糧食已經被早早的運進了那些城牆,這讓科尼亞軍隊一時間變得窘迫起來,他們從沒想到過羅馬人居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對于這種堅壁清野式的抵抗,阿諾伊不禁想起了許多年前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當亞爾斯蘭在曼齊克特徹底擊敗羅馬人之後,亞爾斯蘭的繼承者們更是希望一舉徹底吞並羅馬在小亞細亞的所有領土,但是他們在繼續進攻的時候卻遇到了巨大阻力,除了那些越向羅馬月復地推進越多的城堡之外,就是羅馬人那讓他們感到意外的對外敵的頑強抵抗和可怕的堅韌性格。
就是在那個時候,科尼亞人遇到了羅馬人這種近乎以對雙方同時的摧殘為手段的抵抗方式,堅壁清野讓科尼亞人終于逐漸停下了他們前進的步伐,直到他們終于再也無法敲砸開羅馬人的任何一座城堡,他們才不得不向著草原深處退去。
現在阿諾伊發現自己無疑正面對這種不利局面,雖然他早已有所準備,但是當看到那些空空蕩蕩的村莊時,他還是不禁為羅馬人的堅韌頑強而動容。
「不過這對你沒有任何好處,貢布雷。」阿諾伊微笑起來,如果說之前他還不知道自己最終在這場戰爭中要面對的是羅馬的哪位將領,那麼現在他已經完全可以肯定,就在這片土地的某個地方,羅馬皇帝正在等著他。
雖然多年來的塞姆制讓羅馬人變得比任何國家的人都更象軍人,而整個國家也如同一個巨大的要塞,但是能夠下達堅壁清野的命令,而且能夠讓這些村莊的民眾听命放棄家園的,卻只有羅馬皇帝諭令。
阿諾伊知道命令會從君士坦丁堡這麼快的到達,那麼唯一的解釋只有羅馬皇帝這個時候應該就在科馬吉尼了。
這樣的猜測讓阿諾伊不禁感到一陣激動,在他的心中他一直有一個追逐的夢想,那就是如同亞爾斯蘭一樣堂堂正正的擊敗羅馬軍隊,讓羅馬的皇帝跪在自己面前哀求。
雖然成為蘇丹卻始終被一些人視為為篡位者,這一直讓阿諾伊無法擺月兌心中的陰影,他需要用一場絲毫不輸于亞爾斯蘭的巨大勝利讓人們看到他的偉大和睿智,更要用這樣的勝利徹底讓那些部落王公們明白,只要依從自己,他就可以讓他們獲得絲毫不遜于亞爾斯蘭時代的那些榮譽和財富。
「找到羅馬皇帝,我要讓他明白誰才是這片土地的真正主人,」阿諾伊向他的將領們下達了命令「至于那些城堡不要再管他們,既然他們想把自己圍在牆里,那就讓他們再也出不來好了。」
阿諾伊給做為後衛的軍隊下令,讓他們加大對那些城市的監視,同時他派出的騎兵迅速的向著更遠的月復地進發,一時間鄉村的道路上到處都是科尼亞派出的偵騎,他們就如同一張張開的大網般,向著那些鄉村田野撲去,一路尋找著那位可能隨時會出現的羅馬皇帝和他的軍隊。
「貢布雷你在哪呢,也許我們很快就能見上一面了,」阿諾伊心中尋思著,羅馬人的堅壁清野讓他覺得自己的確需要盡快找到羅馬的軍隊決戰,不過他也知道在阻止了自己的同時,羅馬人也同樣在承受著堅壁清野帶來的巨大損失,他堅信羅馬人同樣希望這樣的僵局盡快被打破「讓我們看看究竟誰能夠堅持下去。」
狄奧多神色憂慮的在帳篷外走來走去,他背在背後的雙手中緊攥著的一份呈文已經被捏的變成了皺巴巴的一條,在看到一個侍從從帳篷里走出來之後,他立刻急切的向前走了幾步低聲詢問,不過得到的卻始終是「對不起大人,您還要再等一等」這樣的回答。
狄奧多感到一陣陣的懊惱,不過他卻不能不這樣等待下去,因為皇帝這個時候正在召見一個突然來到軍營匯總的不速之客。
丁涉是在天剛剛亮的時候來到軍營里的,按照倫格給丁璇留下的話,他在剛剛返回君士坦丁堡之後就被告知立刻向小亞細亞出發,當經過了數天的長途跋涉之後,他終于來到了倫格的軍隊中。
不過他卻沒有能立刻見到倫格,站在帳篷外的侍從卻因為皇帝剛剛睡下,無論如何不肯為他通報,盡管那個侍從知道這位東方巨商和皇帝之間的關系,因為那位璇小姐的原因有些說不清楚,可即便如此,直到聞訊而來的胡斯彌爾在侍從一臉的不滿中親自把他帶進御帳才算罷休。
不過讓很多將領感到意外的是,即便是召見一些重要將領也不曾用太久時間的皇帝,卻和那個東方人開始了一席密談。甚至當太陽已經逐漸升到帳篷頂上時,都還沒有結束的跡象。
狄奧多的焦急並不只是因為手中正在死攥著的那份文件,他更關心的是究竟是什麼原因讓皇帝如此重視和那個東方人的這次密談,一想到那個人和自己一樣擁有著一個美麗聰慧的妹妹,狄奧多就不禁變得胡思亂想起來,再一想到埃羅帕西婭當初正是在先皇後懷孕期間得到了皇帝的寵愛,總督的心不由變得更加沉重了。
狄奧多當然不相信皇帝會上演一出廢立皇後的戲劇,特別是一想到那個丁璇是個東方人,他知道這更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可他還是因此暗暗擔心,同時他在心里下定決心,如果必要即便冒些風險也要讓妹妹到小亞細亞來。
御帳里傳來的一陣腳步聲,狄奧多立刻收斂精神看過去,當他看到和皇帝一起走出來的丁涉時,他的雙眉先是微微一皺,接著面無表情的站在一邊。
這個場面未免有些尷尬,似乎附近的人都能夠感覺到那一陣陣並不十分自然的氣氛,不過倫格這時已經沒有時間再去計較其中的微妙,他的確是在等著丁涉,或者說是在等著一個讓他能夠最終下定決心與科尼亞人展開一場大戰的那個時機。
「就是這樣了,我想也許我可以為你派一隊衛兵,」倫格低聲向丁涉問著,當他看到丁涉微微搖頭的樣子時,他輕輕一笑「我知道你更願意自由一些,不過這一次你的旅行的確是太重要了,或者可以破例。」
丁涉向著倫格微微雙手一躬,在輕瞥了一眼站在旁邊的狄奧多之後,他再次輕輕搖頭︰「這就不煩陛下的美意了,這次遠行還是輕車簡從為好,而且當值今日戰端將起之時,即便是單卒只兵也可說是萬千重要,就不耽誤陛下的大事了。」
听著丁涉的回答,倫格微微沉吟了一會,這一次丁涉的確肩負著一個其他人都沒有想象到的重任,如果成功那麼就可能就會徹底改變羅馬未來所要面對的局面,甚至可能會就此讓整個東方發生一場完全不同的變化。
不過他還是微微點頭,他知道丁涉能由萬里之外來到這遙遠的地方,之前所經歷的那些艱難險阻也許連他都不曾想到過,丁家遠途公之名曾經讓他無限遐想。
「就這樣了,也許這樣更好,」倫格輕聲說著,他伸出手向著面前這位已經和他說不清究竟是什麼關系的東方巨商微微劃了個十字,在輕聲為他做了個祈禱後,微微抬手示意離開「你先去做好準備,之後我也不再送你,也許這樣讓你奔波的確有些辛勞,可但願上帝保佑,一切順利。」
看著轉身向著另外一座帳篷走去的丁涉的背影,倫格微微出了一陣神後,隨即才回頭向一直等在一旁的狄奧多問到︰「有什麼事情嗎?」
看到皇帝轉過身來,同樣一直在看著丁涉背影的狄奧多立刻微微躬身,他臉上略顯露出的焦急神色落在倫格眼中,不禁讓他皺起了雙眉。
「陛下,這是從首府送來的呈報,雖然現在才是三月可是今天的春稅已經應該收繳了,不過現在……」
「現在正在打仗,」倫格無奈的搖搖頭,他知道狄奧多要對他說什麼,不過看著那份呈報他的眉頭還是不禁皺得更緊了「這就是你來找我的原因?」
「陛下,現在的局面的確很糟糕了,」狄奧多跟著倫格走進了御帳,他知道很多人也許在這個時候不會用這種東西來惹得皇帝不快,可是做為科馬吉尼總督,他卻不能不讓皇帝看到真實的東西。
「陛下,堅壁清野會讓行省的春稅稅收受到巨大打擊,而且民眾也根本無法承受這樣的損失,我們在與科尼亞人對抗的同時也是在傷害我們自己。」狄奧多的聲音顯得十分陰沉,他知道這個時候說出這些未免不合時宜,對整個羅馬軍團來說,這個時候正是與科尼亞人大戰的前夕,但是做為總督,他卻有著更大的憂慮擔心。
「我知道,我知道……」倫格微微揉著額頭,他當然清楚的明白狄奧多所說的傷害是什麼,按照羅馬公法,對于羅馬人來說即將到來的春稅中不止包含著要上繳的那些稅賦,同樣意味著他們可以按照上繳的稅賦比例獲得抵押稅的實物回返,這是羅馬按照新法對農民們的補償,盡管這些東西看上去似乎不多,但是對于那些原本十分清苦的農民來說,這些東西足以讓他們看到一絲希望,更多的人還在期盼著把那些返回的糧食變成種子,讓它們成為自己創造財富的源泉。
可是現在,還在地里的糧食被無情的割走,大片大片的小麥還泛著青色就被拔掉,當那些東西無法帶走時,田野里升起了一團團的烈火,那滾滾的濃煙看在無數人的眼中,就如同在撕扯著他們的心肝。
「陛下,科尼亞人固然焦急,可是我們也正面臨巨大的苦難,我們應該怎麼辦?」狄奧多面無表情的問著,對他來說向皇帝提出這些難題並不是在質問,當看到皇帝用手指微微敲擊手頭的那份呈報陷入沉思之後,他停頓下來,等待著皇帝做出決定。
讓很多人沒有想到的是,原本以為會帶領大軍向科尼亞人听頭痛擊的倫格,在命令軍團沿著東西方向向南方的科尼亞人迎去的同時,他卻出人意料的下達了堅壁清野的命令。
讓科尼亞人得不到一粒可以食用的糧食,讓他們無法得到能夠為戰馬替換的任何馬具和材料,跟不讓他們得到任何一點能夠激發起他們征服**的財富黃金。
當倫格下達這樣的命令時,他能夠感覺到那些將領望向他的眼神中掠過的疑慮和不安,他知道自己這樣的確就如同一柄雙刃劍般,在狠狠打擊了科尼亞人的同時,也毫不留情的割傷了羅馬人自己原本已經變得虛弱的身體。
「阿諾伊在和我較量,」倫格輕聲說,他抬頭看著狄奧多,敲擊的手指變得緩慢卻有力起來「他在等著我失去耐心,他知道對我們來說春天的收獲多麼重要,所以他在等待,或者這個時候他已經忍耐不住,或者他認為我已經忍耐不住,這一切將決定我們最終誰會首先失去耐心。」
「陛下,我不能不說這里的確和北方行省不同。」狄奧多略顯無奈的嘆息一聲「在北方我們會在城堡里等著羅斯人的進攻,或者在他們搶劫我們的時候出兵,因為我們知道他們會從什麼地方出現,也知道他們要到哪里去。羅斯人雖然勇猛卻並不十分聰明,可是在這里科尼亞人讓我們完全不知道他們會什麼時候,或者從什麼地方出現在我們,陛下我認為這對我們來說未免太糟糕了。」
狄奧多的話讓倫格嚴肅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他知道這位總督其實真正要說的正是這個,事實上幾乎所有羅馬將領這時也應該都在暗暗揣測,皇帝把軍團安排在一個看似並不重要的地方,卻任由科尼亞人在羅馬的土地上肆意妄為,這樣的決定讓他們不但感到大惑不解,甚至覺得未免是個難以接受的重大失策。
「陛下,我們的軍團的數量也許不如科尼亞人多,可是這也已經足夠讓我們和他們展開一場大戰了,而且我相信不論是我還是任何人都不會讓您失望。」狄奧多加重了語氣,他當然不會認為皇帝是因為膽怯才對科尼亞人避不見面,不過隨著傳來的關于科尼亞人正在羅馬境內到處肆虐的消息,他覺得做為行省總督,不得不向皇帝提出開戰的請求。
倫格听著狄奧多的話心中微微尋思著,不過這個時候他想的卻並不是那些將領通過狄奧多向他提出的與科尼亞人作戰的要求,而是在心中暗暗計算,阿諾伊還有多少時間會喪失耐心。
羅馬在堅持,科尼亞人也在堅持,在這場對雙方來說都代價昂貴的消耗中,科尼亞人在用他們能夠在羅馬境內消耗的時間做為賭注,而羅馬則在用更加慘重的代價換取著某個時機。
這讓羅馬人變得越來越怒氣沖天,而科尼亞人也同樣顯得焦躁萬分,雙方的軍隊都在盼望著能與對方盡快展開一場決定性的大戰,即便無法猜測到那會給自己帶來什麼,可是也要比那種無盡的折磨要好得多。
不過在倫格的心中,他卻知道對科尼亞人來說有著一個他們無法逾越的界限,而阿諾伊將不得不在那個界限到來之前,與自己展開一場決戰——那就是法蘭克人與薩拉丁之間訂立的三個月的休戰期結束的臨近。
倫格知道,阿諾伊必須在埃及人與法蘭克人之間的戰爭有了結果之前結束他在北方的戰事,否則他將不得不面對著一條動蕩不安,隨時會受到來自任何一方,甚至可能會是雙方騷擾的邊境,對于法蘭克人的貪婪和埃及人的勇猛,科尼亞人是絲毫不敢掉以輕心的。
「等一等弗萊利,等一等……」倫格輕輕的說,他知道這一戰對自己實在太過重要了,也許在其他人看來這只是一場與科尼亞人多年沖突之後演變而成的戰爭,但是他卻知道這將是阿諾伊開始向著他那抵臨黑海,吞並整個小亞細亞夢想邁出的第一步。
看著皇帝臉上那雖然平靜卻已經表露出心意的淡漠,狄奧多的心中不由微微發出一聲嘆息,他知道皇帝顯然已經下定了決心,而從對皇帝的熟悉上他知道一切顯然已經有了定論。
………………
三月二十二日,在越過了哈里斯河之後第十六天,科尼亞人的軍隊在越過了羅馬人那些鱗次櫛比,似乎永遠無法突破的城堡之後,終于抵近了小亞細亞東部的丘陵,當從一處高高的山坡上看到遠處那一片片起伏不定,直通遠方的山丘之後,阿諾伊不由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嘆息。
到了這時他不得不承認當初亞爾斯蘭能夠在曼齊克特戰勝羅馬人的壯舉,要比科尼亞歷史上任何一位蘇丹都要偉大的多,不過在回頭向著身後那片被他征服的土地看了一眼之後,他的臉上先是浮現出一絲欣慰,接著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
正如倫格所猜測的那樣,堅壁清野在讓羅馬人付出了巨大代價的同時,也最大限度的延緩了科尼亞人的進攻,原本應該不到十天完成的跨越小亞細亞的行程,卻用了多出一倍的時間才走完。
而對他來說,時間的確變得越來越重要,他必須盡快完成對羅馬的進攻,即便不能立刻打通通向黑海的道路,也一定要乘著這難得的機會讓小亞細亞的大片土地成為自己的囊中之物。
不過現在這一切都已經不再重要,當看到那片丘陵之後,阿諾伊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他知道一旦越過這片丘陵地區,迎接他的將是直通黑海的平原,在那里將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科尼亞鐵騎的進攻。
「讓我看看那個羅馬人的大流士是什麼樣子,」阿諾伊回頭向陪伴在身邊的人開著玩笑「我听說他的一匹戰馬叫比賽弗勒斯,不過我想也許很快我也可以這麼命名我的戰馬了。」
………………
就在阿諾伊自比亞歷山大大帝的時候,在這片廣袤丘陵的另一邊,倫格也正在仔細觀察著眼前的地勢。
而後他對身邊的人淡淡的說︰「也許我們可以在這里阻擋住科尼亞人,然後一切就由上帝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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