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命運之詩第一百八十章前夜
聖基希貝女修道院的修女們遠遠的躲在各自的房間里透過窗戶看著那些在修道院門口等待的近衛兵,這個時候一些健壯的修女正匆忙的從修道院的倉庫中取出各種各樣的工具,把它們擺放在大門口,然後由近衛兵們搬走,同時在村莊里近衛兵也在以皇帝的名義征集著各種各樣的工具。
「要鏟子,越多越好,我們自己沒有那麼多,還有一切能挖掘的東西,不管是木鋤還是短犁,就是隨便一根樹枝也可以,不要忘了現在是春天那些土地並不硬,只要能掀動起來就足夠了。」
丕平手里握著他的指揮杖來回走著,被拒絕在修道院外的羞辱讓他覺得丟了臉,這促使他決定把後面的事情盡量干好,所以第一近衛旗隊的近衛兵們在剛剛到達目的地之後,還沒來得及休息就被他趕著又重新忙碌了起來。
「小心點,大人好像心情不好,據說是在女修道院受到了侮辱……」有人一邊干活一邊這麼說著。
「我听到的可不是這樣,好像大人想要進入修道院見某個修女,結果被人發現趕了回來……」有人那麼說著。
「上帝,大人的膽子真不小,不過那個修女長相怎麼樣……」也有人這麼問著。
近衛兵們在剛剛經過一路跋涉之後立刻揮汗如雨的忙碌工作著,他們用手里的各種工具在原本肥沃的土地上挖掘著,不過既沒有人告訴他們究竟要挖什麼,也沒有人指揮該如何做。
于是這些士兵在整片坡地的前面盲目的不停干著,有的人甚至在別人剛剛挖過的淺坑里忙個不停,直到挖到下面盤根錯節的草根。
這個時候的氣候恰好也正適合這樣的工作,肥沃而柔軟的土地挖起來並不費力,只要稍微用力就可以翻起一片泥土,有時候甚至可以直接把大塊的泥塊掀起來,一個個的淺坑不需要多長時間就已經在開闊地上到處都是。
當近衛兵們拿著皇帝的手諭到村子里,告訴那些還沒有逃走的村民皇帝會付給報酬,征召的時候,那些大膽的留下來的村民們立刻匆匆忙忙的加入了這個開荒的隊伍當中,一時間整片開闊地上看起來人聲鼎沸,一片熱鬧。
「看來戰爭打完之後這里真的能成為種糧食的好地方,」胡斯彌爾哈哈笑著,這位年輕的書記官也許是因為親眼見過太多向皇帝為帝國的財政和民眾生活訴苦的大臣和總督,所以對于改變改善帝國的現狀要比對征伐殺戮有興趣的多「看看他們現在這個樣子,我想接下來只要播種就可以了,這真是片好土地。」
「那要打贏這場戰爭之後才可以,」阿歷克斯一邊巡視一邊回應,他時不時的听下來提醒一下那些士兵,讓他們把一些看上去還有些平坦的地面挖得坑坑窪窪,凹凸不平「陛下要用這種方法阻止科尼亞人的沖鋒,要知道科尼亞人真正可怕的地方在于他們的騎兵沖鋒時帶來的那種巨大的沖擊,有時候他們的敵人甚至還沒有和他們接觸就已經被他們嚇住,所以皇帝才怎麼做。」
「這樣肥沃的土地並不適合騎兵們的沖鋒,它們太軟了,不過還不夠軟,所以我要你們把這里變成更柔軟,科尼亞人的戰馬一旦踏進來,那麼他們的馬蹄就要陷進去,在這樣的地面上他們將失去很多沖鋒時的力量,那對我們來說是很重要的。」
倫格在之前看到地面上肥沃的土壤時忽然想到了這個,雖然這看上去似乎不會起到太大作用,但是他還是決定盡量用一切辦法延緩他的敵人的行動。
「大流士曾經為了發揮他戰車的力量刻意把戰場上的地面鏟平,那樣做就未免太過勉強了,只不過我和他恰好相反而已,」倫格向身邊的人解釋著他這樣做的目的,看著士兵和農民搬著一塊塊被隨意削得尖利木樁把它們插入地面,倫格微微點頭「其實不需要這麼麻煩,甚至只要把一些石頭扔在土地里就可以,要知道對于正在奔跑的戰馬來說,踩在一塊石頭上也許並不比撞在一根擋馬樁上好多少。」
倫格的話讓旗隊長們感到心頭秫然,做為騎兵他們深深的愛著自己的坐騎,不過也正因為如此他們也更加清楚騎兵那風光外表下隱藏著的重重危機。
「明天是我二十一歲生日,」倫格回頭向旗隊長們笑著問「告訴我,你們要送給我什麼樣的禮物?」
「勝利」
整齊的喊聲引起了四周士兵們的注意,接著這個呼聲就和吹過開闊地的春風般向著四面八方蔓延開去。
「勝利」
狄奧多就著面前略顯昏暗的牛油燈寫著信,這是他給埃羅帕西婭寫的將近第二十封信了,他答應過幾乎每天都要給妹妹寫信,同時把關于皇帝的消息告訴她。
埃羅帕西婭知道倫格是不會把可能會引起她不安的消息告訴自己的,所以她只能請求哥哥對她說那些正在發生的事,不過現在這一封信狄奧多卻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下筆。
「……親愛的妹妹,我想你們現在正在為皇帝的壽辰做著準備,雖然皇帝因為戰爭不能親自出席自己的壽辰慶典,不過在這里,在與科尼亞人隨時可能發生大戰的前線,羅馬軍團正在用自己獨特的方式準備向皇帝獻出他們的禮物,那就是一場偉大的勝利……」
狄奧多有些漫無邊際的寫著,他不能告訴妹妹這個時候羅馬軍團其實正面臨的嚴峻局勢,科尼亞人至少要比羅馬多出一小半的兵力可能會成為導致失敗的關鍵,而倫格那過于冒險的決定也讓狄奧多在心中開始做著某些不為人知的準備。
「……我的妹妹,我不知道你如何看待亞歷山大,不過我想你應該多為自己未出世的孩子著想,也許那是一個男孩,也許他更適合成為羅馬的皇帝,畢竟他的身體里流淌著更為純正的羅馬人的血,而羅馬與法蘭克人的關系在將更新最快手∼打來可能會變得越來越糟糕,我實在難以想象將來的羅馬在一個擁有一半法蘭克人血統的皇帝統治下會是什麼樣子,這並不只是皇帝自己的事情,而是整個羅馬的未來,在這件事情上我不會因為這有利于我們家族避而不談,我只希望你能如同面對那些難題般冷靜的想一想,做為羅馬的皇後是不是應該為帝國擔負起屬于你自己的職責,愛的哥哥弗萊利,忠于您的臣子狄奧多。」
寫完這封信的狄奧多把信件小心的密封起來,在召來一個親信看著他把密信收好之後,他才示意那人離開,然後他吹滅牛油燈,讓自己躺下來看著黑暗的帳頂,心中不由琢磨起即將開始的大戰。
在聖基希貝開闊地通向遠處谷地的前面,有著一大片十分茂密的叢林,在叢林中間的一些被獵人或者是商販逐漸踩踏出來的小路把人們引向各自不同的丘陵谷地中,然後這些並不寬闊的道路直通科馬吉尼與科尼亞的邊境。
不過正是因為有著這樣一片龐大的叢林,原本可以在谷地出口上布陣迎敵的方法就變得毫無意義了,沒有任何軍隊能夠在那樣的地方還能保持足夠完整的隊形,更勿論是還能隨心所欲的指揮。
甚至如果他們遇到一個心狠手辣而又大膽妄為的對手,就完全可以利用這片叢林讓他們嘗試到火攻的可怕滋味。
所以在開闊地上等待敵人就成了倫格的選擇,而且他也相信阿諾伊是不會讓自己逞心如意的在谷地出口上對他迎頭痛擊的。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當沒有剩下幾個活著的使者終于回來之後,阿諾伊在仔細詢問了關于羅馬皇帝的消息後安撫了幾句那些死里逃生的人,在賞賜給了他們很多珍貴的珠寶之後,阿諾伊開始琢磨起倫格的想法。
當他接著听到斥候報告說,羅馬人在聖基希貝開闊地開始布陣時,阿諾伊幾乎沒有細想就立刻明白了倫格的意圖。
「要和我決戰嗎?」阿諾伊在地圖前仔細看著,斥候的報告讓他知道他通向開闊地的前面將有一大片叢林,這讓他立刻決定讓前鋒加速前進,同時他下達了如果羅馬人在叢林里扎營,那麼就要前鋒毫不猶豫的用火焰把那片叢林燒個精光的命令,不過他對這個倒是也並沒有抱很大希望「如果羅馬他那麼蠢,可能現在根本就不會擋在我的前面,早就在很久之前已經死了。」
雖然並沒有指望就這樣戰勝羅馬人,不過阿諾伊還是下令盡快佔領谷地的各個出口,在安排完了這一切之後,他穿過王帳後面,來到了他休息的小帳篷里。
一個羅馬女孩膽怯的看著走進來的阿諾伊,雖然他對她一直都很溫柔,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寵愛,不過她還是感到說不出的恐懼。
「你太膽小了,要知道我滿足你的一切要求,可不是為了看你這個樣子,」阿諾伊端詳著女孩,對這個長得異常美麗,雖然年齡比他的女兒還要小,但是卻引起了他罕見疼愛的羅馬女孩,他有著一種自己也說不清的喜愛,正是因為這個他不允許給她喝下會導致絕孕的藥劑,這固然是因為不希望那些藥摧殘她的身體,也是因為隱約覺得如果這個孩子能給生下一個自己的後代,也並不是一件壞事「告訴我你到過聖基希貝女修道院嗎?」
「是的蘇丹,」女孩怯怯的說「那里的修道院長是個很好的人,她幫助所有遇到困難的女人,給她們吃的和住處,有些人還被收留下來,不過她只收留那些遇到過不幸的女人,說上帝已經安排她們在世間吃足了苦,這已經是個懲罰了,所以上帝才安排她們到修道院來。」
「哦,這可正是個好人,」阿諾伊說著做下來,他把女孩抱著放自己腿上,一邊用手撫模著她那光滑的皮膚一邊繼續問「那告訴我是不是可以不經過聖基希貝開闊地就能進入平原,我是說有沒有這樣的路?」
「有……有那樣的路,雖然不多……」女孩因為阿諾伊的撫模呼吸急促起來,她想要掙扎可又不敢的扭動著身子,這恰好引起了阿諾伊更多的興趣「如果您要走其他的路,是可以的,而且也並不遠……」
「哦,那可真是太好了,」阿諾伊把女孩微微舉起然後向自己的身上放下,在女孩發出申吟時,他的心中同時發出一聲無奈的嘆息「貢布雷,你這個狡猾的羅馬人,知道我一定會去聖基希貝開闊地找你。那好吧,既然這樣那就讓我們看看誰才是最後的勝利者」
阿諾伊心中想著,手上不由托舉住女孩柔女敕的腰身向下用力按去,同時他的身子猛烈進攻,一時間女孩高亢的申吟聲響徹帳篷。
黑夜已經完全降臨在聖基希貝開闊地上。
後面的村莊顯得一片漆黑,原本還認為能夠僥幸躲過戰亂的農民們在看到羅馬軍團進駐開闊地後,終于明白這里可能會發生大戰,唯一留下的一些人這時也終于離開村莊遠遠逃走,在緩坡上,除了聖基希貝女修道院那著名的燈塔上閃動的光芒,就是在修道院前面整片斜坡上軍營中的通明燈火了。
佳爾蘭的軍隊終于在黑夜到達之前進駐到了斜坡上,他的軍團沒有如同近衛軍那樣還要干那麼多的「農活」,而是在扎營之後開始休息,當佳爾蘭仔細反復的觀看皇帝給他寫下的那些手諭之後,他徹底明白了之前倫格對他說,可能自己的軍隊要跑上一段路的話是什麼意思。
如果說位于整個陣型中間位置的皇帝就如同一個香甜可口讓人無法拒接的誘餌,那麼佳爾蘭的軍團就是吊在這個誘餌下的那鋒利的魚鉤
在獵物向著誘餌張開可怕大嘴的同時,羅馬軍團這根魚竿將把佳爾蘭這個鋒利的魚鉤甩向獵物,這是十分危險的,他必須確保誘餌不會變成獵物口中真正的食物,否則他即便狠狠的打擊了敵人,到時候也會變得毫無意義。
「皇帝真是膽大妄為,」佳爾蘭模著鼻尖微微苦笑,所以他一直自認是個同樣大膽的人,但是和皇帝的瘋狂比較起來,他不能不承認自己的確差了很多,而且讓他感到頗為詫異的是,皇帝明確的在手諭中命令,羅馬軍團必須以能夠迅速前進的縱隊,而不是橫隊在戰場上布陣,直到看到這個,佳爾蘭才從那種不安中慢慢緩和了下來,而且他還能略帶調侃的說上一句︰「看來陛下也並不是不珍惜自己性命的。」
不過同樣是一份手諭,拿在狄奧多的手中卻又有著另一種截然不同的分量,在他那里,佳爾蘭眼中那可以隨時甩起來的魚竿卻變成了另外一件東西,整個戰場就如同一個殘酷而又透著瘋狂炙熱的鐵匠鋪,所有的士兵將會在那些火花飛濺的捶打中掙扎,而在這個鐵匠鋪中被用力捶打,以至隨時迸發著死亡火花的那個鐵氈,就是自己
「皇帝,你可真是給我找了一份合適的責任,」躺在帳篷里的狄奧多嘴角噙著微笑看著頭頂上漆黑的帳篷,他的確已經很久沒有經歷過這種充滿危險和激動的事情,這讓他隱約有一種期待「讓我看看明天你又會創造什麼樣的奇跡。」
夜色籠罩在聖基希貝開闊地上,春天依舊顯得十分寒冷的晚上吹著陣陣的冷風,當一片片的火光逐漸從遠處變得越來越清晰,整片丘陵上最終都被火光覆蓋時,羅馬軍團的士兵紛紛離開自己的帳篷來到外面,看著遠處的情景。
「是科尼亞人,他們來了,」一個年輕略輕的士兵緊張的對旁邊的同伴說,不過當看到同伴似乎並不在意,至少外表看上去依舊沉穩之後,他稍微平靜了了下來「有多少人,看著到處都是火光,也許有十萬甚至更多呀。」
「孩子不要怕,只要明天你殺了一個人之後就不會害怕了,到那時候也想不起來害怕了,」故意透著輕松的老兵隨意拍打著同伴的肩膀,向著緩坡下顯得異常平靜的近衛軍軍營看了看,沒好氣的對同伴說「看看人家,別讓他們說羅馬士兵都是孬種。」
「說的對,別讓人說羅馬士兵都是孬種。」
一個年輕聲音從身後傳來,當那些士兵回頭看到一個站在火把下的年輕人時,有幾個人先是張開嘴巴,接著發出了充滿意外的驚呼︰「上帝,是皇帝」
那幾個士兵的喊聲立刻引起了四周的注意,士兵們不敢置信的圍攏過來,當越來越多人的認出站在他們中間的那個年輕人的確是倫格時,整個軍營霎時間沸騰起來
士兵們高舉著火把向營地前的空地奔來,他們早已忘記這可能會讓科尼亞人看到他們的布置,這時他們只想親眼看到皇帝,听到皇帝會在這個夜晚對他們說什麼。
大片的火把頃刻間把空地照得如同白晝,羅馬士兵緊緊圍攏著他們的皇帝,在他們的臉上,有的是激動和興奮,很多人第一次這麼近的看到皇帝,而更多的人則是第一次看到這位擁有著聖子之稱的羅馬君主。
「我很高興見到你們,不過你們為什麼還不休息呀?」倫格隨口問著一個士兵,看到那個士兵因為激動不住抖動的嘴唇他笑了起來向前走去,士兵們立刻讓出一條道路,然後簇擁著倫格來到人群邊。
「看來有人今天晚上要睡不著了。」
倫格笑著說,他看著那些士兵的臉,從那一雙雙的眼楮跳動的漏*點中他看到了羅馬人那雖然經歷了多年的沉淪和衰落卻依舊無法抹去的對榮譽的追求,以及做為羅馬人所特有的那充滿對尊嚴的渴望。
「我們明天就要和科尼亞人交戰了,我不知道你們怎麼想,可是這個時刻我已經盼了很久,」倫格平靜的對那些士兵說「不論是曼齊克特還是奇利里亞,那些地方我們丟掉的時間太久了,甚至在那里的人有些都已經忘記自己是羅馬人的後代,這是羅馬的恥辱,也是所有皇帝的恥辱……」
他緩慢的聲音里有著一絲落寞,在這樣一個時候提到這些讓人感到沉重,但是他知道必須說出來,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讓這些羅馬士兵們知道他們是在為什麼而戰。
「明天,我們所有人都要面對上帝對我們的考驗,我會帶領我的近衛軍就在那片坡地上,就在聖基希貝女修道院的前面等待科尼亞人,我會站在陣列的最前面,你們所有人都會看到我,科尼亞人會為了活捉或是殺死我而向近衛軍發起進攻,那個時候我將需要你們,」說到這里,倫格在那一張張的臉上掃過「告訴我羅馬士兵們,我可以信任你們嗎?」
「陛下,您完全可以信任我們」一個士兵大聲喊了起來,隨著他的吶喊,整片空地上霎時響起震天的高呼。
「我的羅馬人,我的士兵,我的軍團,明天會是特殊的日子,做為我的壽辰,我相信你們將把最珍貴的禮物送到我的面前,那就是屬于羅馬的榮耀和勝利」
倫格的話頃刻間在士兵中引起一片旋風般的回應,高舉的火把指向天空,整片坡地在這一刻完全被映照在一片紅色的光亮之下
當從遠處的宿營地看到對面那沖天閃亮的火光時,阿諾伊.亞爾斯蘭慢慢走出了王帳,他默默的看著開闊地對面那順著坡地由東向西蔓延下去的點點亮光,听著隨風吹來的「皇帝萬歲」「上帝保佑羅馬」的呼聲,嘴唇不由緊緊的繃了起來。
「倫格.朱利安特.貢布雷,讓我們明天決一死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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