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會虧了你娘,我如今讓她跟我住在正院的抱廈里頭,打掃了三間屋子給她,晚輩們到正院來給我請安,自然也要給她請安的,都是府里的長輩嘛。」舅老太太就笑著安慰道。
哪有妯娌住到大嫂正院里去的道理,還是抱廈,在林府,抱廈可是下人才住的地方,阿九進來時,也住的抱廈,母親在趙家過的什麼日子?便是寄人籬下,也不是這個過法,那不是不奴不婢的尷尬著麼?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一大家子人,你大伯又是才升的尚書,以前也是太過清正了,那點子俸祿真不夠用,雖然也置了些產業,可杠不住那麼多人的嚼用啊,吃閑飯的又多……」
「我會想法子的,伯娘,請您務必給我娘一個**的小院吧,佷女求您了。」二太太哭著跪了下來。
舅老太太就把手里的銀票扔在她頭上︰「就這麼點,在京城只夠買間柴房的。」
京城的宅院五千兩也就能買個兩進的,這里可是有兩千兩銀票,二太太屈辱地瞪著飄落下來的銀票,淚水盈盈。
「你也是個沒用的,上回不是說,能讓三房的過繼到大房麼?怎麼大房的又好了?」舅老太太看自己的話已經起到了作用,又把聲音放軟了些,親手去扶二太太起來。
「原是只剩一口氣了,誰知那顧氏又弄了個沖喜的童養媳進來……」
「不過是怪力亂神的,真有病,哪里就能沖得好的?那要這樣,全天下的人,得了病都弄個沖喜的來,還要大夫做什麼?」舅老太太不屑地說道。
「自然不是沖喜就沖好了的,那般縝密的設計,原以為神鬼不知,就能讓大房斷了希望,卻不料,那小妮子竟然看穿了鐘神醫的把戲,硬是把那東西給弄出來了,不然,她一個小小的農家女,如何能與正經主子同桌用飯?連老爺都是夸她的。」二太太就咬牙切齒道。
「如今老爺把我跟前得力的好幾個人都發賣了,大房里也是把人換了個底兒掉,我再也難插手進去。」
「那你可落了把柄在大房手里?」舅老太太緊張地問。
「那倒沒有,那東西原就沒經過我的手,大姑娘也只是把鐘神醫給懲治了一番,就再沒有追究了。不過,就算追究,也追究不到我的頭上來的,又不是二房的兒子想要過繼,我在老爺跟前提的,也是三房的思敏呢。」
「我說你也是個傻的,當初的目標就不對,大房就算沒了兒子,還能過繼一個,你就能保準一直能把三房控在掌心里頭?就算能控制,那也還等到顧氏把家產都記到了老三名下了才有用啊。」舅老太太就拿手指戳二太太的頭。
「伯娘的意思是……」二太太听得一頭霧水。
「說你傻,你還真是個二百五,你難道願意一輩子屈居人下?二太太,說得好听點,是平妻,說穿了,還不是個貴妾?再貴也是妾,你伯父為了你給人家作小,在府里不知道嘆了多少回氣,在京城里頭,都不敢讓你娘見外客,怕別人問起你來,不好意思跟人家說。」
「您是說,對顧氏……」二太太眼楮一亮,隨即又黯淡了下來︰「她跟前可全是自個的陪嫁,再說了,有大少爺在,就算她死了,財產還不也得歸大少爺承繼了,怎麼著也落不到佷女手里來。」
「可你就是正經的當家主母了,怎麼著說話權也要大一些吧,再說了,他那肺嘮就真的全好了?」舅老太太的神情變得猙獰了起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看著二太太。
「可真的很難下手啊,以前還好說一些,如今大姑娘眼楮可亮著呢,前陣子就是她把兒媳手里的差事給擼了的。」
「辦法總是人想的,有的時候,只是等待時機罷了,你不是說,今年岳最又遭了水災麼?就沒個得時疫的?」
二太太听得臉發白︰「伯娘,那可不是死一兩個人的事,保不齊會害了整個府里……」
「小心些就是了,管好你自個養的。其他的多死幾個又算得了什麼,你想想,顧氏的家財,可是堆成了金山啊,你們老爺有了那些錢,以他的才干,將來做閣老都夠格了,而你,那一品的誥命服就不想穿穿?」
阿九第二天早上就好了,照樣背著書袋和四姑娘一起上學,途經一剪梅時,阿九停了停,四姑娘卻扯著她走,又跟她咬耳朵︰「大姐姐今兒不去上學了,娘說,爹爹京城的同年托舅老太太來作媒,說的可也是嫡長子呢。」
可大姑娘才到十四歲啊,就說親?阿九驚訝地年著四姑娘,四姑娘嘻嘻一笑道︰「父親的同年如今可是戶部侍郎,听說那長公子也是考了功名氣,十八歲就是舉人老爺,父親可中意這門親事了,舅老太太又是吏部尚書,她來作媒,兩空都覺得體面。」
也是,這個時代的人都是十三歲就說親,十六七歲上就得要嫁了,大姑娘是林家的嫡長女,二姑娘也是十三歲多,過年也要十四了,她不說親,後面的女兒也不好說親,只是,二少爺不是還比大姑娘大麼?他不也還沒說親?
正迷惑著,就見許明鸞和趙鳳淳兩個帶著英姑一起從落霞居走出,四姑娘對昨天的銀環蛇和毒蠍子還心有余悸,不由往阿九身後蹭了蹭。
許明鸞傲然地掃了阿九和四姑娘一眼,轉身一聲不吭地往家學里走去。
趙鳳淳羞澀地向阿九和四姑娘點了點頭,也跟在許明鸞身後走了,英姑蹦跳著過來挽了阿九的手臂︰「四妹妹,你這身衣服真好看,是杭綢的吧。」
四姑娘就垂眸看自己身上穿的繡如意雲紋薄夾襖子,這是她平時慣穿的,也不算新式,不以為然道︰「是啊,我這樣的衣服可是有好幾身呢,英姐姐久住京城,可是見過大世面的,不會覺得穿杭綢很稀罕吧。」
阿九就看向英姑身上新換的這身煙青色的裙襖,比起昨兒剛來時穿的要普通了很多,果然是一般的絲綢面兒,看她眼里不加掩飾的艷羨,忙扯了扯四姑娘。
四姑娘偏是個粗神經,听人夸她的衣服好看,就忍不住道︰「我審我家雲繡坊自己作的衣服呀,一身也就小二百兩的樣子,英姐姐,你們京城的衣服樣式不會還不如咱們湘北的吧,肯定要更好看一些才是呀。」
「雲繡坊是你家的麼?」英姑的臉色就有些窘色,眼楮卻是亮亮的,「京城里也有好幾家呢,听我娘說,那是顧家的產業,呀,是哦,表嬸也是姓顧的呢。」
「京城也有雲繡坊嗎?」四姑娘一臉的茫然︰「應該是我舅舅家的吧,舅舅出海了多年,一直沒有音訊……」語氣就有些落漠。
大太太若是有個舅家作支撐,也不至于在林家受二太太的氣了。
英姑就有些尷尬地看著四姑娘,轉而又扯了扯四姑娘的衣袖,指著前面許明鸞道︰「看見沒,明鸞表哥的那身衣服就是雲繡坊做的,我姑姑可喜歡去雲繡坊作衣服了,連宮里的那位也是很喜歡雲繡坊出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