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沒好氣的說道︰「太太只撥了這些個銀子來,想做革絲的,找爹爹哭去。」
「憑什麼呀,連小九都是革絲,太太偏心也偏得太沒邊了吧。」二姑娘的聲音就帶著哭腔。
四姑娘就沉了臉,打開門走到隔壁間,就看見一捆杭綢被摔得散落一地,上面還有黑鞋印子,氣得叉腰做茶壺狀︰
「鬧什麼呢,我娘用嫁妝給我們幾個添置新衣,你管我們是做革絲的,還是杭綢的?有本事讓二娘也拿嫁妝給你們添補啊。」
「四妹妹,你這話就太沒意思了,都知道太太是經商出身,嫁妝豐厚呢,我外祖家世代書香,再鼎實也比過商家啊,哪能如太太那般富有?」三姑娘就不冷不熱地挑眉說道。
阿九最恨這種人,吃大太太的,穿大太太的,佔盡了便宜還要嫌人家是商女出身,做一副高人一等的嘴臉。
四姑娘一氣急了,嘴皮子就不如平常利索,眼楮里就泛了紅。
阿九過去扯了扯她的衣袖道︰「三姐姐素來是清高的,讀書人講的就是個風骨,想必把富貴都看成浮雲,又怎麼會跟妹妹們在衣料上爭些長短。」
即是書香門弟之後,那就該懂得禮讓賢達,為衣料在鬧的可是二房的人。
這話無疑在打二姑娘和三姑娘的嘴巴子,二太太如煙似霧的眸子變得越發的蒙朧了,笑著模了模阿九的頭道︰「小九進府不過半年,到是越發有林家姑娘的氣魄了,要過年了,可想過回娘家去看望你爹娘兄弟,富貴了,可不能忘本哦。」
阿九就走進屋里去拾地上的杭綢,不卑不亢地回道︰「太太給我家送了好些年禮過去了,今年是頭年,就不回了。」
年禮是大少爺使楊媽媽送到楊家屯的,阿十還歪歪扭扭的給阿九寫了封信,讓她在林家好好的,別惦記家里。
那日大少爺把信給阿九時,阿九實實在在的感動了一番,春闈在即,難為他還想著自己的娘家,听楊媽媽說,四色禮都是按親家的規矩走的,一點也沒輕慢。
「這是做什麼,好好的杭綢怎麼灑了一地。」阿九正收拾著,就听見大老爺低沉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二太太如煙般的眸子里就閃過一絲慌亂,二姑娘卻是撲到大老爺懷里︰「爹爹,四妹妹和小九都做革絲的衣裙,女兒今年又只得一套杭綢的,女兒不依嘛,我也要革絲的。」
「所以,你就把杭結扔在地上?」大老爺的聲音里听不出喜怒。
二太太卻是慌了︰「老爺,是下人搬東西時不小心掉了,小九乖,正幫著收拾呢,儀兒惠兒還不快快過來幫忙。」自己也彎下腰去幫阿九。
大老爺的臉還是陰沉沉的,二太太就關心地問︰「老爺可還在擔心涌到城里來的災民?」又垂眸看手里的杭綢,眼里就有了堅毅之色︰「老爺,這一匹杭綢也得幾百兩銀子,不若儀兒惠兒今年的過年衣就不做了,連著省下來的手工錢一塊變成現銀,妾身在府衙門外開個粥棚施舍那些災民吧。」
不得不說,二太太不止是腦子聰明,也果斷堅決,大老爺果然臉上就有了欣慰之色,看了四姑娘一眼後嘆一口氣道︰「還是你深得我心,若是顧氏有你一半,老爺我的日子也能輕省多了。」
四姑娘垂頭咬牙切齒。
英姑的一雙大眼閃啊閃的,嘴巴張開又閉上。
二姑娘的眼淚在眼眶里打滾,委屈得不行了,杭綢雖然不如革絲好,但怎麼說也是雲繡紡的手工呀,上面再瓖些珠玉,一件衣服也是小八十兩了,整個岳陽府里,還沒幾家能穿得上呢,如今連這個也沒有了。
二太太就拿眼瞪她,三姑娘趁機把二姑娘扯了出去。
等大老爺走了,四姑娘就氣鼓鼓地拉著英姑去了正院,阿九拿了賞銀打點了繡娘後,就從衣房里轉了出來,正惦記著林思敏的武功進度,就往一剪梅去,臨近月洞門,就見許明鸞雙手環胸,歪在門邊上看著她。
阿九下意識就想往回走,就听那人鼻間譏誚的冷哼一聲,阿九硬著頭皮走過去,正要給他行禮,就听他兩指放時嘴里,打了個呼嘯,一條高大的狼狗就從門外直撲過來,阿九感覺自己的魂都被驚飛了一半,頓就坐在了地上,小臉剎白。
好在那狗的脖子上拴著鏈子,撲到一半,就被後頭的人扯住了,許明鸞得意的哈哈大笑︰「我以為,你真有多大膽子呢,怎麼,還是有怕的東西啊。」
阿九氣得一下子就從地上躍了起來,指骨捏得咯吱作響,卻又強忍著。
許明鸞挑了挑眉,眸中火光跳躍,牽過那頭狗向阿九逼近︰「大黃一天沒吃過東西了,現在餓得很,你說,如果我松開手,它會如何?」
阿九挺直背脊穩穩站著,冷冷地望著許明鸞︰「世子爺松開手不就知道了,阿九愚笨,素來不喜歡猜謎。」
她就不信,許明鸞敢真的松手,就算自己只是個童養媳又如何,怎麼說也是一條生命,許明鸞就真的敢讓那狗咬自己?
許明鸞的臉色果然一沉︰「區區一個童養媳,但子倒不小,你以為,我不敢放手嗎?你死了,我最多不過是挨幾句責罵,你以為,表舅會為你一個農家女得罰公國府嗎?」
他說得的確沒錯,就算許明鸞縱狗咬死了自己,大老爺連責罵都不會,只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多就是貼補些銀米給楊家罷了,至于大太太……如今大少爺身子好了,若沒有自己,她倒是可以給大少爺張羅親的貴親。
自己的命,在這位國公爺世子面前,怕還不如那只毒蠍子來得珍貴!
「只是威言恐嚇,誰都會,世子爺若是無事,小九就不奉陪了。」小九不退反進,向前走了一步。
狗咧開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齒,許明鸞反而嚇了一跳,忙勒著繩子往後急退。
小九就冷笑一起,從從容容地從狗身邊過月洞門而去。
許明鸞凝視阿九的背影,重重地跺了跺腳。
正好林思敏久等阿九沒過來,出了山坳來看,就見阿九臉色蒼白,步子比平時走得都急,一歪頭,就看到許明鸞牽著狼狗站在月洞門,立即明白了一切。
沉著聲問阿九︰「他又欺負你了?」
「今兒怕是不能練習了,我明兒再過來。」許明鸞在這里,那廝精明得很,她怕被他看出問題來。
林思敏點了點頭,越過阿九朝許明鸞走去。
許明鸞揚了眉看著林思敏,林思敏在他身前五米處站住,從身後模出彈弓來對住那狗頭,石子帶著呼嘯聲飛過,那條碩大的狼狗就應聲倒地,一動也不動了。
阿久不可思議地看著林思敏。
許明鸞也驚詫了幾秒後,就緩緩拍著手︰「好眼力,好力道。」
身子卻縱然躍起出手攻擊。
林思敏沉著應戰,兩個立即就纏斗在了一起,阿九在一旁看得一身是汗,教了林思敏一個多月,也不知道他現在比起許明鸞來,究竟如何。
許明鸞也沒想到,不過月余沒交手,林思敏的功夫就突飛猛進,幾次險些被林思敏摔倒在地,他也是個遇強則強的性子,林思敏的招術越刁鑽,他反而越用心,到後來,他收斂一臉的漫不經心,用心與林思敏過招起來。
兩個少年郎,又都長得俊美無儔,動作又流暢健美,真真令人賞心悅目,阿九雖然擔心林思敏,但也知道,這樣的比試只會讓他提升更快,反而悠哉下來,坐在一旁的石登上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