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還是許明鸞技高一籌,把林思敏打倒在地,但這一次他再沒有把林思敏踩在地上,而是拱了拱手道︰「幾日不見,表哥的功夫突飛猛進,讓明鸞刮目相看。」
對于真正的強者,許明鸞還是很尊重的。
阿九看著他被打得青紫的眼眶,禁不住心情暢快,對林思敏比了個大拇指,起身就走。
回到正院,大太太臉色很不好看,四姑娘也在一旁氣呼呼的︰「娘為何要給二姐和三姐做革絲衣服?討好買乖的事都他們做了,您出了銀子還挨罵,真真氣死人了。」
阿九就看向一旁的涂媽媽,涂媽媽附在她耳邊道︰「老爺剛才過來把太太斥了一頓,說是太太一碗水沒端平,又說太太不夠賢惠,沒把後院的事管好,讓他操心了外頭的事,還要操心屋里的事……」
阿九看大太太拿著帕子在試淚,不由在心里嘆氣,比起二太太的宅斗段數來,大太太可真不止差了一點半點啊。
二太太那一招可真絕,既討好了大老爺,又讓大老爺把大太太斥責了一頓,原本得不到革絲衣服的女兒也如了願,真是一舉幾得。
「太太,這革絲衣服您還真不能給二姑娘和三姑娘做,不然,還真正中了二太太的下懷。」阿九就小聲勸道。
「可是不做的話,老爺又罵我偏心,難道連你都有革絲的,就讓二房的穿著舊衣服過年麼?親戚朋友來了,也會說我做得不地道,又反拿這事來說嘴,只會夸她賢明。」大太太哽咽著。
「您趕緊讓涂媽媽先二太太一步把粥棚給搭起來,不過是費幾百兩銀子的事,二房想要施粥,怕還要費些周折,沒您這般便利,您再對大老爺說,原本今年給幾個姑娘都是做杭綢衣服的,但是幾位表兄妹來了,不能慢待了他們,才想著做革絲衣服的,革絲貴重,光只給表兄妹們做,又怕舅老太太心里過意不去,就讓正屋的幾個搭著做幾件,這話還是說得過去的,既然二太太一心為老爺分憂,您就該成全了二太太的心意,沒得她省了杭綢,卻得了革絲,那不是枉費了二太太想要節儉為公的心麼?」
小九細細的把事情揉碎了掰開了分析給大太太听,大太太果然不再哭了,眼楮都亮了起來。
一旁的涂媽媽也是含笑看著阿九,大太太有阿九在身邊,可要過得輕省多了。
再過幾年,等阿九大了,和大少爺圓了房,大太太就可以享清福了。
果然大老爺晚間回來時,心情很好,特地來了正院與大太太共進晚餐︰
「太太倒也沉得住氣,既是早就開了粥棚,就該對我說聲才是,今兒若不是通判王大人提起說,鬧得最凶的湘陰流民消停了不少,我還不知道呢。」
話里話外就透著對大太太的欣賞,還有一絲的愧疚卻不好意思說出來,他在大太太跟前強勢慣了的,又怎麼肯放下面子為先頭的責罵道歉?
「老爺在外頭忙得人都瘦了,這不過是小事罷了,能幫到老爺,也算妾氏盡了一點為人妻的責任。」大太太的語調與平日一樣淡淡的,垂著眸子繼續看帳本。
燈光下,大太太平凡的臉柔和而沉靜,大老爺突然發覺,這樣沉靜的大太太,透著一股子平淡溫柔的美,她從來都是嘴拙的,就是罵她,也只會哭,不知道辯解,卻默默地,為他付出很多,一如娶她進門那一年,林家連他上京趕考的路費都沒有,是她安安靜靜地為他打點一切,豐厚的盤纏除外,連在京城交際用的銀子都備齊了,金榜提名之後,若沒有那些錢打點京里的故舊長輩,他也很難得到回湘的實缺。
「太太,這些年,辛苦你了。」終于還是覺得心愧,大老爺難得的拍了拍大太太的手道。
大太太眼里就有了淚意,垂頭小聲道︰「老爺說哪里話來,不過都做了些分內事罷了。」
「二房那邊把過年的新衣都捐了施粥,可妾身想著聰兒那孩子這些日子苦讀,再如何,也不能苦了他,妾身過年的新衣就不做了,給聰兒做兩身厚實些的棉衣吧。」大太太似乎想到了什麼,又輕聲道。
大老爺心里就越發的慰貼了,這才是賢妻的樣子啊,太太從來都沒有外待過聰兒,一時感覺妻妾賢良,子女和睦,大慰于心。
小年過後,府里頭就開始張燈結采,年味越發的濃了,學堂里放了假後,幾個孩子們就成天在一起玩耍。大少爺也放下了書本,打算好生歇幾天,清醒清醒頭腦,等過完年,再加倍用功。
他一閑了,阿九反而不得自由,十五歲的少年郎成天喜歡拉著七八歲的小姑娘嘮嗑,婆婆媽媽的根本不像男孩子。
這天,大家用過午飯後,就坐在一起吃茶點,舅老太太與大太太坐在一起談著過年祭祖的事,舅老太太道︰「你舅舅在京為官多年,一直也沒時間回鄉祭祖,按說我們女人家,是沒資格回祖祠拜祭的,不過,今年帶了鳳淳來,他是趙家的嫡子,理應讓他替父輩祭祀祖先。」
大太太就很上道地說道︰「這也是應有之理,佷媳瞧著鳳淳就是個懂事又听話的好孩子,趙家祖先見了如此俊朗的後代,定然也是開懷的,您遠道來,祭祀所須難免備得齊整,缺什麼,少什麼,您啊管跟佷媳開口,佷媳定當全力相助。」
舅老太太道︰「如此我也不講客氣了,祭祀用的一應用品,佷媳都幫我備齊,二十六那日我就動身去童溪,晚間就在祖屋里歇息一晚,第二日再回。」
大太太听了當時就吩咐涂媽媽去準備,笑著又說起童溪那邊的風土人情,大少爺就去看阿九。
三姑娘捂嘴直笑︰「小九,要不你也跟著舅老太太一塊去祭祖吧,你家不就正好離童溪不遠了嗎?」
總忘不了提醒阿九農家女的身份。
許明鸞和趙鳳淳兩個原在一起打雙陸,听了這話也一齊看過來,許明鸞的眼里就涌起一絲復雜之色。
阿九卻眼楮亮亮地看著大少爺,眼里盡是希翼之色,大少爺笑得溫潤,對大太太道︰「娘,小九也有些日子沒回過家了,不若也讓她跟著舅老太太一起去一趟吧,兒子這兩天也想出去走走,老在府里頭呆著,怪悶得慌。」
他……他也要去楊家屯?阿九听見自己心里有朵小花綻放的聲音,一絲喜悅慢慢從心房穿過,眼神越發的清澈明亮了。
大太太就抬眸看向端坐在椅子上的大少爺,阿九來的這半年多,大少爺不止是病好了一大半,身子也強健多了,臉頰也豐潤了起來,他清淺地笑著,目光柔和溫軟地看著小九,沒有小九,也許捷兒他……
大太太心中一陣慶幸,幸虧听了楊媽媽的,把小九弄回來沖喜,只是……
「捷兒,你的身子還太弱,就算要出去走動,也要多穿些衣服,鄉下不比府里,要更冷一些,晚上就住到里正家吧。」
同意大少爺和阿九一道回去,但不許住在阿九家,是嫌阿九家太窮,會慢待了大少爺,還是怕辱沒了大少爺的身份?
阿九沒有細想,能讓她回去看望阿十和老七就好,她是魂穿的,穿過來時,才一個月,在楊家屯生活了六七年,骨子里早把老七和阿十當成了最親的親人,這半年多來,阿九在楊家過得戰戰兢兢,卻一直惦記著家里的親人。
四姑娘就鬧著也要跟去︰「娘,長這麼大,我從來都沒離過岳陽城,我也要跟大哥一起去。」
大太太就斥她︰「要過年了,鄉下人也忙著年禮年貨,哪有時間來招待你?你跟著去做什麼?添亂。」
「娘,小九說要教帶我爬山看她家的老牛,她家的梯田的,您就讓我去嘛,小九能去,我為什麼不能去啊,反正就一天就回來了呀,不會添亂的。」四姑娘就滾進大太太懷里扭著身子鬧。
「那我也要去。」英姑也來了興致,夾在中間一起鬧。
舅老太太就瞪她道︰「女孩兒家祭祀什麼祖,你好生呆在府里頭,哪也不許去。」
「不祭祀,走親戚總成吧,大表哥陪阿九回娘家,我們也跟著去看看啊,小四,你說對吧。」英姑把舅太太身邊的趙鳳淳擠開,使勁搖舅老太太的胳膊。
舅老太太最拿英姑沒法子,瞪她一眼道︰「跟著去可以,可你要听你大表哥的話,不可以胡來。」
英姑高興得一把拽過阿九道︰「小九,你說現在還有魚抓麼?我要跟你去抓魚。」
四姑娘也眼楮亮亮的躍躍欲試,大少爺就在一旁敲四姑娘的額頭︰「塘水都結冰了,你到冰里頭抓魚啊,不凍死你才怪。」
「敲開冰抓魚也不錯啊,我听說冬天的魚更笨呢。」一直拽拽的許明鸞卻是模著鼻子說道,阿九愕然地看著他,這位世子爺不會也來了興致,要跟自己一塊去楊家屯吧,結果她就看到了許世子丹鳳里里的那抹火簇,隱隱還含著一絲恚怒,莫明其妙,自己又哪里得罪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