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門媳 第四十三章

作者 ︰ 不游泳的小魚

「明鸞,你許家的祖籍可不在湖南,你不用跟著去的。」好在舅老太太及時說道。

「沒得表哥表姐們都去鄉下散心,我一個人呆在府里的道理,三表哥,你也一起去吧。」許明鸞神情雖然恭謹,語氣卻是不容置疑的篤定,就是面對嫡親的外祖母,這位世子爺也是一派久居人上的語氣,看來,在家也是個為所欲為慣了的。

舅老太太果然不再反對,只是吩咐大太太︰「得多帶些隨護跟著,鳳淳和我還好,明鸞可是出不得半點差錯……」

大太太想著就頭疼,也不知道舅老太太為何要把國公府的金孫給帶到湘北來,更不清楚國公府怎麼就會舍得讓這個金孫跟著外婆出這麼遠的門,就不怕出了什麼差子?

林家是文官,府里的護院不過也是個把式,哪有什麼真功夫啊,如今外頭又有流民……這事得跟大老爺商量著才行。

「母親,兒子去護著表弟。」這時,還沒得到出行許可的林思敏就對大太太一拱手道。

大太太眼楮一亮道︰「也是,思敏啊,把你師父也請去保護世子吧……」

最終的結果,是二太太陪著舅老太太還有趙鳳淳去了童溪祭祖,大少爺帶著許明鸞,林思敏,還有四姑娘,英姑阿九一起去了楊家屯。

當然,一路上幾十個家丁護院族擁著,又有岳洲府的衙役為許世子開道,流民百姓都被驅得遠遠的,哪里能騷擾到世子爺和知府大人的公子小姐。

楊家屯今年倒是豐收,阿九一到村口就下了馬車,里正大人早就得了信,等在村口了,見到從馬車上跳下來的阿九,半晌也沒認得出來,直到見到林管家,他才上前詢問︰

「前頭那位是府上的哪位姑娘?」

林總管听得笑了起來︰「里正大人怎地連九姑娘也認不出了麼?」

阿九被抵押進林府當童養媳的事,在楊家屯可算是一件驚天大事,里正當然是知道的。

他看著穿著灰鼠斗篷,里著革絲繡襖,手上套著狐毛套筒,唇紅齒白,玉雪女圭女圭一般的小妹子,有些眼楮發直,半晌才道︰「她……她是老七的家的九妹子?」

這時,大少爺,許明鸞,還有三少爺幾個一齊下了馬車,里正忙又上前行禮,又拿眼楮 大少爺,溫文爾雅翩翩佳少年,笑容清淺,眼神清澈,老七是哪輩子修的福,竟然得了這樣一門好女婿,誰說大少爺病得要死了來著。

里正有種想直接咬死自己的感覺,當初怎麼就沒想到把自家的妹子送給林府去沖喜呢!

「……寒舍已經備好茶點,請幾位爺到舍上小坐吧。」里正點頭哈腰地邀請,楊媽媽先一步來了,早就傳達了大太太的意思,讓他招待大少爺一行人。

「不忙,我們到小九家去。」大少爺眼楮追逐著阿九的身影,漫不經心地說道。

一回到鄉村,阿九就像是變了一個人,她提起繁鎖的裙裾,歡快地向竹林深處跑去,旋轉蹦跳的樣子,像個田野里的機靈,活潑,靈動,又活力四射,在林家,小九看著平靜,可從來不見她臉上有過那般舒展,張揚的笑容過,小九其實過得很壓抑吧。

「小九,你慢些,跑那麼快作什麼?」四姑娘捏著裙子下了馬車,鄉下的路怎麼比得城里,坑坑凸凸的泥路,硌得她腳板生痛,她走快不了。

英姑則是學著阿九提著裙掂了腳尖跑︰「呀,阿九,前面這一大片都是你家的梯田麼?」

也是一臉一眼的興奮和新奇。

阿九顧不得理他們這些個大公子大小姐,心就像是飛起來了一樣,她只想快些見到老七,見老桂花嫂,還有小十。

前面轉彎處,阿十雙手套在袖子里,一邊左右跺著腳一邊向村口張望,看到迎面跑來的阿九,也有一瞬的呆滯,隨即就興奮的撲了過來︰「姐——」

「阿十——」

阿九緊緊抱著阿十,他們是雙生子,阿十只是比她小了幾刻鐘罷了,血脈親情,不管靈魂如何變化,那也是割也割舍不下的。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八歲的小男孩抽抽噎噎的在阿九懷里哭著鼻子,個頭卻抽得比阿九高了小半個頭。

「說什麼傻話呢,爹呢?可還好?」阿九捧著阿十的臉細細看,半年不見,阿十長健壯了,也瓷實多了,看來,林家對自己的娘家並不壞,讓阿十的病,有了很好的醫治。

「爹爹在屋里和娘一道做飯呢,讓我來村頭迎你。」阿十擼了擼被風吹凍的鼻子,阿九瞧著他身上穿了件細葛布的新棉衣,不由心中欣慰,不管自己將來如何,至少,自己的犧牲,對阿十,對老七都是有回報的,只要他們過得好,自己吃點苦又算得了什麼。

「小九,你不介紹一下麼?」

身後就傳來大少爺清淺的笑聲。

阿九轉過身瞪著眼楮看他,半晌也沒說話。

大少爺就含笑等著她。

阿十則眼楮滴溜溜轉著打量大少爺。

叫阿九怎麼說得出口,難道對自己才八歲的雙生弟弟介紹說︰「這是你姐夫?」打死她也說不出來,可大少爺偏就是一副看你怎麼介紹我的樣子來逼她。

「我是小九的四姐姐,這是我大哥,這是我三哥,這是我表哥,這是我表姐。」四姑娘卻擠開大少爺,聲音清脆地說道,一下子就解了阿九的尷尬。

「哦,我是阿十,你們是我姐姐的哥哥姐姐,那也是我的嗎?」阿九憨憨地問。

「哇,我發現,你和小九簡直一模一樣。」四姑娘左看看,右看看,突然一下子捧住阿十的臉細瞧,大驚小怪道。

阿十就被她弄了個大紅臉,窘得直縮脖子。偏生漂亮的臉蛋被四姑娘搓變了型,連話也說不圓。

四姑娘哈哈大笑,覺得有趣極了,牽了阿十的手就往前走︰「帶我去你家呀,小九說,你家可好玩了,她會編很多小東西呢,小十你也會麼?」

「我當然會啊,我還會上樹掏鳥蛋呢……」十歲的小女孩拉著八歲的小男孩子,自來熟的嘰嘰喳喳說著話,村口就傳來一陣陣歡聲笑語。

「大少爺,我要去看我爹娘,你們……」阿九有些猶豫,不知大少爺願不願意跟著她回家。

「你爹娘?」大少爺眼中的清輝就有些暗沉,「我來難道是去看里正大人的嗎?」語氣也有些生冷。

阿九就垂了頭,大太太的意思擺在那,雖然讓大少爺跟著來,卻並不想他以女婿的身份去楊家,何況,還跟著個許明鸞,這樣的岳家,他不覺得丟臉嗎?

「可是太太……」阿九急急的想解釋,大少爺就牽了阿九的手往前走。

又似乎想起了許明鸞,回頭對許明鸞道︰「表弟,你們也跟著我來麼?」

許明鸞被正大群護院簇擁著,環顧著四周,這種環境對他來說很陌生,卻也很新奇,原來,那丫頭就是在這樣的地方長大的麼?倒是山清水秀,很有靈氣,就像那野丫頭的眼楮一樣。

「自然也要去啊。」英姑已經追上前一步,牽著阿九的另一只手。

英姑十四歲的樣子,大少爺十五了,兩人比阿九都高了很多,三人並排走的樣子,倒像是英姑和大少爺才是一對兒……

許明鸞突然就心情大好,一把拽過林思敏的肩道︰「既然來了,我為什麼不去。」

炊煙裊裊,屋里傳來一陣咳嗽聲,桂花嫂擦著眼楮跑出來,就看見院里站了一群衣著鮮亮的公子小姐,不由嚇得倒退了好幾步,顫聲喊︰「老七,你快出來……」

「娘——」盡管有怨言,盡管心不平,但當看到桂花嫂那一刻,阿九的鼻子還是酸了,母女親情,就算桂花嫂把她當賭債,也還是她的娘。

「阿九,我的女兒——」桂花嫂沖過來想要抱住阿九,卻又生生頓住,窘迫地在圍裙上不停地擦著手,怕踫髒了阿九那身精貴的華服。

阿九很想撲進她的懷里,但後面還有一大堆子客人,「這是大少爺,三少爺,四姑娘,表姑娘,表少爺。」

桂花嫂就跪下去磕頭行禮。

阿九就站在一旁看著,四姑娘愕然地不知所措,老七原本就是林家的佃戶,也算得上是林家的家下人,只是沒有賣身而已,桂花嫂給幾個林家的小主子磕頭也不算為過,府里的粗使婆子都要比桂花嫂穿得體面,四姑娘受這些人的禮也是受慣了的,可桂花嫂又是阿九的娘,這個禮,要不要行,怎麼行,以四姑娘單純的頭腦,她是不知道如何處理的。

大少爺側了側身子讓開了,許明鸞則是大喇喇地受著,他身份尊貴,似乎能讓一個鄉下村婦給他行禮,倒是他的恩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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