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一頓,還關黑屋!大少爺不是給林管家下過封口令了麼?怎麼大老爺還是知道了?再說了,這事又怎麼能只怪三少爺一個呢,大少爺難道就沒責任了麼?
怪不得自己病了三少爺沒來看望,三姨娘還親自送藥粥來……
「四姐,是你告訴老爺的麼?」或者說是大姑娘?阿九小心問道。
四姑娘就嘟了嘴,拿手指戳阿九的腦門︰「我是那樣的人麼?這事也不能全怪三哥呀。」
想了想又覺得自己的話不對,嘆了口氣咬阿九的耳朵︰「是大哥,大哥說三哥再這般莽撞不知輕重下去,會害了他自己,所以就跟爹爹說了,讓爹爹教訓他。」
阿九就嘆了口氣,要說起來,林思敏也確實太莽撞,許明鸞身份金貴,是不應該帶他去危險地方的。一時又暗恨許明鸞那廝,明明是只旱鴨子,還有膽子破冰抓魚,真是討厭的人,在哪都討厭。
「紅絹,請姨娘進來吧。」阿九揚了聲道。
三姨娘仍是一臉脂粉,一進門就是一股子刺鼻的廉價香粉味,阿九忍不住就打了個哈啾,四姑娘看三姨娘的眼神就有些不善。
三姨娘卻似懵然不知,給四姑娘和阿九行了禮︰「想著九姑娘病了,就煮了些山藥粥,姑娘可好些個了。」
「多謝姨娘了,姨娘常想著阿九,阿九心里記著呢。」阿九笑著要下床,四姑娘把她摁住,橫她一眼︰「才喝了藥,可嗆不得風,你就好生睡著吧。」
這話就有些趕人的意思了,三姨娘臉色訕訕的,卻沒有要走的意思︰「思敏那孩子常跟我說,九姑娘是個能干又好心的,讓我多過來坐坐,與九姑娘說說話,若是九姑娘有什麼活計,要是不嫌棄,也要以交給我做的。」
「那就先謝過姨娘了,還真是想要麻煩姨娘,我想給大少爺做個護膝,可手藝實在是拿不出手,不知姨娘可有空……」
三姨娘就怔了怔,愣了一會子才道︰「有空的,有空的。」
冬梅進去拿料子,阿九就說了護膝的樣子和要求,三姨娘才起身告辭走了。
四姑娘就嘟了嘴道︰「干麻讓她做,紅絹的女紅就很好,再說了,你可以讓櫻桃做啊。」
阿九就扯開了話題,談到了大姑娘夫婿家的一事情,四姑娘在西偏屋里跟她聊了好一陣子才走了。
阿九等四姑娘一走,就披衣起床,冬梅按住她道︰「姑娘,您就消停些吧,昨兒個晚上可是燒了一夜呢。」
「我去瞧瞧世子爺,怎麼著他也是在我家受了寒,心里過意不去呢。」阿九央求道。
冬梅拗不過她,只好幫她打點穿衣。
舅老太太去了童溪還沒回,這個時候說話也方便,阿九就帶了冬梅一起去了落霞居。
許明鸞正無聊地在屋里堆沙盤,練習排兵布陣,三姑娘帶著丫環立夏來了︰
「表哥,听說你昨兒個受了寒,這是我特意讓廚房長春嫂做的燕窩。」三姑娘穿了件明綠的襖子,百花不落地的碎花裙,頭上帶著一根如意綠簪,看著清爽嬌俏可愛。
笑吟吟地進了屋。
許明鸞鳳眼微眯了眯,似笑非笑道︰「三妹妹有心了,不過,我才用過,飽著呢,芸成,過來收下三妹妹的心意,拿去喂小環吧。」
小廝芸成進了里間,拿出一個紅色的盒子,三姑娘一見就變了臉,下意識就往門口退了兩步,臉色蒼白地盯著那個盒子。
芸成打開盒子,那條小白環蛇就探出了頭,三姑娘的腳像被釘子釘住,再也不敢前進一步。
「無聊死了。」許明鸞將沙盤一推,伸手將蛇纏在手上,走向三姑娘︰「三妹妹會玩雙陸麼?來陪我。」
他嘴角微微上翹,不經意間就流露出京城子弟的風流與散漫,連說話的聲音也是漫不經意的。
三姑娘眼里閃過一絲驚喜,卻又害怕那條蛇︰「我會啊,常和三哥玩來著,只是表哥,你的小白環喂飽了麼?」
許明鸞就去擺雙陸,看了眼白環蛇道︰「還好吧,應該是飽了的,若是沒飽,那三妹妹就讓它咬一口吧,也不疼,就出一點血而已。」三姑娘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干笑道︰「這樣啊,哦,先生先頭布置的大字我還沒寫完,今天就不陪表哥玩了,下回吧。」轉身逃也似的往外走,卻正好撞到了進來的阿九。
「趕著股胎呢。」三姑娘模著撞痛的肩膀低咒。
「三姐……」阿九才發過燒的身子有些虛弱,被三姑娘撞了個踉蹌,差一點摔倒。
許明鸞正要進里屋,听到聲音驀地轉身,熱得化冰晶的鳳眼里閃過一絲驚喜,手一揚將小白蛇甩在三姑娘頭上,三姑娘嚇得亂晃著頭,大聲尖叫。
那蛇纏著她的發簪,環在她頭上,頭吊下來,對著三姑娘的臉吐信子。
三姑娘眼一白,就直直地往地上倒去,立夏嚇得都不敢扶一下。
許明鸞撇撇嘴,對立夏道︰「你家姑娘投胎去了。」
立夏面無人色地跪下︰「世子爺,求您……把蛇……蛇抓走吧。」
阿九實在想笑,又不想笑給許明鸞看,只好強忍著,嘴唇都快抿痛了。
許明鸞的目光在阿九臉上逐寸逐寸地巡視,這樣的目光太具有侵略性,阿九就感覺自己的臉上如驕陽在炙烤著,不覺有些惱怒,抬眸瞪了許明鸞一眼。
許明鸞輕哼一聲揮了揮手,讓芸成收了蛇,立夏把三姑娘扶了出去,然後再慢悠悠地坐回椅子上,黑亮的丹鳳眼再一次如火一般地注視著阿九。
阿九終于有些受不住,略垂下眸子給他行了一禮。
許明鸞規規矩矩還了半禮,雙手抱胸,懶懶地坐在椅子上︰「好難得啊,九妹妹肯到我這里來。」
許明鸞來了林家兩個月,阿九確實是第一次來落霞居,就是四姑娘拉著,說要來找英姑玩,她也沒肯來。
「三少爺被大老爺打了一頓,現在還關著,世子爺,他是因為你挨打。」自己怎麼著也是他的救命恩人,不說感激,也不用擺這世子爺的臭架子吧,阿九懶得看他這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直接表明來意。
「你很關心林思敏。」許明鸞平鋪直敘,掌握著談話的主動權。
這話說得很暖昧,以阿九的身份,確實不應該太過關心小叔子,可如今大太太明著說當阿九姑娘一樣養著的,那三少爺也就如同她的哥哥一樣,為什麼不能關心?
話是這麼說,心里卻莫明地有些心虛,尤其被這廝火一樣的目光審視著,就更有種無所遁形地感覺。
「我不應該關心他嗎?」
下意思地,阿九的話就有些沖,帶著針峰相對的味道。
「經過了昨天以後,你應該關心的人就要變一變了。」許明鸞的目光變得犀利,走近一步,一抬手就捏住阿九的下巴。
阿九的火性子蹭地就上來了,驟然一抬腳就踢在他的小腿上,許明鸞竟然沒有避開,他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眼里的火苗燒得更旺了,幾乎要把阿九融進眼底。
「很好,我發覺,你是個很有趣的人。」許明鸞退開一步,不怒反笑,對阿九的攻擊不屑一顧。
沒想到這家伙還真能忍痛,剛才那一腳踢在直骨上,阿九是下了不少力的。
「我發覺你是個很沒意思的人。」阿九直視著許明鸞的眼楮道︰「自己的錯誤,讓別人來承擔後果,這樣的人,不直得與之做朋友。」說罷,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