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衛忙躬身回道︰「是,爺的心胸寬厚讓屬下佩服。∣∣」
默然地又轉過身去,雙肩聳動。
世子爺抹了把臉狀似隨意地問︰「她在爺的臉上畫什麼了?」
「屬下……屬下什麼也沒看見。」暗衛立即挺直身子回道。
「你很聰明,有前途,怎麼著也是九姑娘的閨中墨寶啊,怎麼能隨意讓人看見呢,快去,打盆水來讓爺洗掉。」世子爺面不改色地說道。
暗衛轉瞬便不見了身影,沒多久,還真就端了一盆清水來到梅林,許世子以水為鏡,看著水中自己臉上的兩只烏龜咬牙,「楊玖,你等著,明兒看爺如何治你!」
阿九從一剪梅出來,站在府里被冰凍的湖邊,感覺自己的心也像這胡面一樣被凍結著,有種茫然無措的感覺,從大少爺的執著來看,讓他對自己放手很難,阿九並不恨大少爺,只是不想嫁給他罷了,林家對自己也還算好,尤其是大太太和大姑娘,四姑娘,是真心待她好的,離了林家,她又能去哪里?
離了林家,阿十和老七怎麼辦?
她不由煩悶的將一顆石子踢向湖面,看那顆小石子在湖面激凌凌地亂轉,無助地翻滾,感覺自己就像湖面的石子一樣,無根無萍,無著無落,任誰想踢到何處,就踢到何處去。
湖邊寒風凜烈,阿九在靈堂里熬了一一夜,剛才又跟許明鸞鬧出了一身汗,再被冷風一吹,就覺得身子瑟瑟發冷,她不由打了個寒襟。
就感覺肩上一沉,一件粉白的絨披落在身上,頓時溫暖了許多,阿九轉過頭來,觸到大少爺關切的眼神。
阿九下意識就想要躲,心里驟然發慌起來,他是什麼時候跟來的?
大少爺慢慢的將絨披幫阿九攏好,系上風帶,又緊了緊兩邊的帽扣,柔聲道︰「就算心里有氣,也別折磨自個兒,外面冷,回屋去吧。」
阿九就抿了抿唇,舌尖嘗到一股淡淡的腥甜,心中暗罵,該死的許明鸞,忙低下頭去,不想讓大少爺看到她唇上的傷口。
大少爺很自然地牽住她的手往前走。
他越是這般平靜,阿九就越覺得心里煩悶,到底是什麼時候跟著自己的,剛才是不是看到了梅林里的一切?還是只是看到自己站在湖邊?腦子里的官司快糾結成團了。
大少爺牽著阿九朝浣溪紗走,過了竹籬齋,往前就變得熱鬧喧嘩起來,家下的僕人穿流不息地忙碌著,大姑娘的嫁妝披紅掛彩的箱一箱往外抬,阿九突然就覺得自己亂沒良心,這幾一直為三少爺的事忽略了大姑娘,過了明,大姑娘就要出嫁了,就再也難以見到她了,四年的相處,大姑娘對她情如姐妹,自己卻只想著自己的心事,還煩勞她過來提點自己。
一邊想,就一邊掙扎著,想把手從大少爺的掌心里抽出來。
「府里頭來了好些親戚,你跟我去見見,有好些個你都不認得呢,國公夫人也來了,她可是林家的貴客,還是頭一回過來。」大少爺就攥緊了她的手不肯松。
阿九听了心中更虛,該死的許明鸞,平國公府怎麼可能會要一個農家女作世子媳,何況還是個有過婚約的沖喜童養媳,他那親娘听說是個很厲害的,那種人必定眼高于頂,只會給自己的兒子找個門當戶對的兒媳,明知不可為,那家伙還這麼做分明就是輕薄自己……就更不想去前院了,細聲細氣道︰「我想去看大姐姐,明兒她就要嫁了,也不知道以後什麼時候才能見上一面……」
大少爺就垂下頭來看她︰「這個時候才想到大妹妹要走了麼?也難怪,最近小九可真成了大忙人呢,能想起她,還算不錯了。」
語氣里是明顯的譏諷,阿九心虛地垂著眸子,透過眼睫 他,除了有些疲倦外,他仍是淡淡的,連那慣有的,清淺的笑也一樣的掛著唇邊,從那雙深遂的眸子里,看不出半點情緒來。
「我從來就沒想過讓你怕我,小九,想看就正大光明的吧。」大少爺轉過身,正面對著阿九。
被抓包了的阿九輕咬嘴唇,深吸了口氣抬起頭來道︰「我沒怕你。」「我現在後悔了,應該讓你怕我才是,會怕表示還在意我的看法,在意我的感受對嗎?小九。」大少爺干淨修長的手指捏住阿九的唇瓣,指月復在紅潤的唇上摩挲,觸到那處破損的傷口,反而更用了些力道,阿九感覺唇上一陣刺痛,晃了晃頭,大少爺就用另一只手固住她的下巴,俊眸里的冰霜比湖面的冰凌還厚。
「怎麼傷了?自己咬的麼?」語氣卻還是淡淡的,听不出半點怒意。
阿九瞪著他不說話,又來了,這家伙怎麼像在自己身上裝了跟蹤器似的,為什麼自己到哪?做了什麼他都知道?
如果知道,那為什麼自己被許明鸞欺負時,他不站出來?
「歐陽先生來過,說燕窩里並沒有藥,阿九,你對我做過什麼?為什麼我會失控?」大少爺卻似乎不想深究這件事,轉了話題。
阿九不由松了一口氣,應該沒看到吧,歐陽先生過來給他探脈要一陣子,又還要驗毒,剛才自己也沒在梅林呆多久啊,應該是沒看到的,心不由又安定了些,撇了撇嘴裝無辜︰
「我對爺做過什麼嗎?是爺一開始就懷疑我,我自然是沒有做過什麼的。」
她對大少爺屋里熟悉極了,櫻桃自個屋里有藥,大少爺屋里其實也放得有,那是櫻桃的小心思,大少爺不一定知道在哪里,她卻知道,在進房前,她就去後堂里打了個轉,手指上沾著藥粉,藥自然是灑在湯匙上,歐陽先生只查殘粥,當然就查不出來。
「那我豈不冤枉了你?怪不得小九很生氣,可你剛才為什麼又要承認?只是想氣我嗎?」大少爺似笑非笑地看著阿九。
「你信櫻桃不信我,那我還不如承認算了。」阿九就小聲在嘴里嘟噥。
「這樣啊,好吧,我向小九道歉。」大少爺就捧起阿九的臉,把她額發上的一片碎葉拈去,神情溫柔得像他們之間真的沒發生過任何不愉快一樣。
阿九的眼神一縮,就想往後退。
「小九啊,你知不知道,你其實不太會撒謊的,你每次撒謊的時候,手就會揪衣角。」大少爺就抬起阿九的左手,果然是緊揪著衣角的,阿九慌亂地松開,卻更落了痕跡。
「去跟我見見客,認認親,娘屋里除了平國公夫人來了外,還有你的爹和娘。」大少爺不容抗拒地拉起阿九的手再次往前走。
爹和娘!阿九愕然地看著大少爺,緊追上一步問道︰「你說還有誰來了?」
「你的爹和娘,我的岳父岳母,你有三年沒有見過他們了吧,這一次,我特地讓人從岳陽把二老接過來了,也讓你們一家好好聚一聚。」大少爺淡淡地又回了一句。
阿九頓時僵如盤石,愣怔當場。
這個時候把楊老七和桂花嫂請過來,所為何來?
拿老七家當正正式式的親家走?以為這樣自己就能回心轉意?要這樣,早該做了,自己進林家四年了,雖然也有幾色禮在年節時送過去,但到底從沒跟親戚一樣的走動過,何況,阿十可是穿了三年僕人衣服呢,哪有把小舅子當成書童的,真的尊重楊家的話,就會讓阿十當伴讀,或是當成小客人待著,正式送進學堂才是。
可卻虐了阿十三年,荒廢了他三年時光,一時阿九又恨自己,這三年為了避著大少爺,就來竹籬齋少,讓阿十受了三年的苦……
「不是很想念親人麼?怎麼這會子又傻了?」大少爺又親昵地擰了下她的小鼻尖。
「呃……」確實很想念啊,可是近鄉情怯,一想到阿十身上的傷痕,阿九就覺得腳步沉重,要讓桂花嫂知道阿十在這里沒有享福,反而受了虐待,還不拿竹條子抽死自己去?
「走吧,阿十那里……」大少爺頓了頓,府來直視著阿九的眼楮,認真地說道︰「阿十的事,我再一次,正正式式地向你道歉,是我做得不好,心里只裝著小九,沒有關注他,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了。」
「我也向阿十道歉了,阿十說,不會讓岳父岳母發現的。」大少爺又補充道。
其實,若自己是四姑娘就好了,有這樣一個貼心又強勢的哥哥疼著,肯定不會受半點委屈。
可惜,自己是他的童養媳,他不是自己想要的良人。
「來了也好,我也想和爹娘回去住一陣子。」說離開,讓寫休書什麼的,現在都是徒勞,看大少爺這架式,就不會肯。
阿九想曲線救國,只要回去後,想法子把那賭債給還了,沒有婚書沒有契約,指不定就能得到自由。
「兩個老人會在府里住一陣子的,都要過年了,就留他們在府里過年。」大少爺很快就堵死了阿九這條路。
阿九眼珠子一轉,一把甩開大少爺的手,撥腿就往正院跑去,邊跑邊道︰「我先去。」一副心急火撩的樣子。
大少爺也沒追,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阿九嬌小的背影,唇邊泛起一絲淡然自信的笑容,眼里是識破她小心思後的縱容和寵溺
阿九奔至正院,卻在院門口被梁媽媽攔住了︰「看您這心急火急的,小心摔著。」梁媽媽自上回時疫一事之後,就對阿九轉了看法,有了好玩的,好吃的,不想著四姑娘,倒先想著阿九,讓四姑娘好嘟了一陣子嘴巴。
「岳陽來客人了麼?我爹和娘在哪里?」阿九急急地問。
「偏廳坐著呢,來半個時辰了,太太讓人去大少爺屋里找你,半晌也沒找見人,還是大少爺清楚你。」梁媽媽就笑著說道,又看了阿九身後一眼,「怎麼大少爺沒跟著來?說好了要和姑娘你一起見客的呢……」
阿九顧不得與她嘮叨,閃開身子就要進去。
梁媽媽卻眼疾手快捉住她道︰「自然是要雙雙對對進去才是,親家老爺和太太看了才會開心……」
叫上親家老爺和太太了,這一回還真是用上了心,難道大太太也是這個意思麼?就算大太太肯拿楊家當正經親家,大老爺呢?
「喲,大少爺這不是來了麼?」梁媽媽牽著阿九不往院子里去,反而把她的手送給緩緩過來的大少爺。
「小九就是調皮,看我身子不好,還跑那麼快。」大少爺自然地牽住阿九的手,理了理她被風吹亂的額發,又從懷里拿出一根金步搖來,斜斜地插在阿九的頭上。
阿九不由跺腳!她一定要先見老七一面,很多少事情得問清楚,也要交待清楚才行,可是……
「又不是不讓你見,小九急什麼?」大少爺眼里的笑意更濃,那分篤定和自信讓阿九里越發的慌張。
梨兒早看到大少爺和阿九了,一邊撩起簾子一邊道︰「太太使了兩撥人去請爺和姑娘呢,都等急了,快進去吧。」
阿九跨過門,大眼四顧,沒看到楊老七和桂花嫂。
正堂上,坐著好幾位華服貴婦,舅老太太的下首坐著的那位相貌與英姑有些相似,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美婦,一雙丹鳳眼有神,目光犀利而清澈,一看就是個精明厲害的主,她應該就是許明鸞的母親,平國公夫人了。
大太太的另一側坐著一位四十多歲的溫柔婦人,也是一身華服,看那裝束,身份似乎並不比平國公夫人差。
還有一個衣服裝束與大太有些相仿的婦人,面色嚴厲端肅,一看就是個不苟言笑的,不知是哪路神仙。
「這就是我那表佷,岳陽府的簪花案首麼?果然一表人材,相貌俊俏,好個俊雅的少年郎。」平國公夫人笑道。
「明鸞那孩子三年不見,才真讓人眼楮一亮呢,年紀輕輕就被皇上封為六品小將軍,前途無量啊。」大太太投桃報李,也不吝夸贊許世子。
一旁的貴婦人就笑道︰「你們兩個再說,我就要找個地縫鑽進去了,我那不肖子可既不是案首,也不是將軍,就是個廢物。」
「王妃就不要笑話我們兩個了,世子爺才多大啊,十四歲不到,調皮些也是有的。」許公國夫人就笑著回道。
大少爺就附在阿九的耳邊告訴她︰這是長沙郡王妃。
平素與林家走得並不近,除了年節時,大太太會派人送上節禮拜訪外,很少有交往,今應該是給平國公夫人面子,才上門的。
「捷兒,過來給你表姑母見禮。」大太太就對大少爺道。
大少爺牽著阿九的手走了過去,恭敬地給平公國夫人行禮,又給長沙郡王妃行禮,面對那位相貌端肅的婦人時,大少爺道︰「佷兒給劉太太請安,我那世弟如今怕正在府里苦讀吧。」
原來是劉總督的夫人,以前也沒見她上過門,這可是大老爺頂頭上司的夫人啊,阿九不由轉眼看向大太太,見她笑得自然淡定,心中稍安,這個堂里坐著的,身份無一不比大太太高,難得她應對自如,並無半點卑怯之色。
說到兒子,劉夫人臉上終于有了點笑容,只是她的面容太過刻板,突然笑時,就有點讓人分不清,究竟在是笑還是哭,怪不得劉總督家的庶子女多,有長成這樣的正室,哪個男人還有不納上一群小老婆的?
「誠兒前日得的策論,還被王山長親口夸過呢,大公子才華高俊,可要在書院里多多幫襯幫襯你那世弟。」這位劉夫人並不是劉總督的原配,而是繼室,嫁過去後,只得一個嫡子,看得就像心肝兒一樣,與大少爺年紀相仿,同在岳麓書院讀書,才大太太和平國公夫人互夸兒子,連問都沒問起過她家的,這麼說明顯就是為了給兒子扳些臉面。
「世弟向來才華橫溢,思捷素來佩服得緊。」大少爺就笑著應道。
劉夫人的臉色果然更加和暖,臉上笑紋皺起,總算能實實在在看出是在笑了。
許夫人很明顯瞧劉夫人不上眼,轉過頭去看向阿九︰「這位是……」
明明看見大少爺牽著阿九的手進來的,猜也該猜到阿九的身份才是。
「就是我跟你說過的,甥媳可是看她看成眼珠子了,一直當姑娘養著的呢。」舅老太太就不等大太太回話,笑著說道。
「哦,就是那個命格大的小丫頭麼?」平國公夫人笑著向阿九招手。
阿九就恭敬地給一圈兒的夫人太太見禮︰「見過國公夫人,見過王妃,見過總督夫人。」
再走到許夫人身邊。
許夫人就拉起阿九的手細細打量,「真是個好孩子,看著庭飽滿,耳大鼻圓,果然好命格。」
哪有這樣夸女孩子的!一句話就點出阿九沖喜的身份。
大太太卻听得一臉笑意︰「可不是麼?多虧了小九,捷兒如今身子才康康健健著。」
長沙郡王妃表情淡淡的,端茶來喝,並不怎麼看阿九。
劉夫人又恢復了那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幾位都是身份尊貴的夫人,對阿九這樣的沖喜童養媳不感興趣,阿九甚至還能從郡王妃看大少爺的眼神里看出幾分婉惜來。
阿九就知道自己該退場了。也正急著想見老七和桂花嫂。
大少爺就笑道︰「娘,怎麼不見我那岳父岳母?」
大太太臉色黯了黯,有些猶豫地看著大少爺,大少爺眼里一派不容置疑的堅定。
大太太就干笑道︰「就在偏廳呢,要不……」
大少爺就對青綾道︰「去把親家老爺和太太請過來,都是親戚,見見面,以後就認識了。」
他竟然要把老七和桂花嫂都請到前廳來,還要介紹給這幾位貴夫人!
什麼意思?這些人個個都身份高貴,怎麼會紆尊降貴和老七與桂花嫂那樣的佃戶以親戚相論?這不是寒磣兩個老的,讓他們無所適從,讓阿九難堪麼?難道他自己就不難堪?
阿九的臉立即剎白,正要制止,青綾已經走了,阿九就看了大少爺一眼道︰「好像我娘和爹剛才又去了阿十那里,青綾姐姐怕是找不到人呢,不若我去請吧。」
大太太听了就松了一口氣,忙點頭道︰「那也好……」
「小九,你剛才看錯了,兩位老人沒去那邊,就在偏廳里,你看,青綾把人請過來了。」大少爺就及時按住了阿九的肩,聲音沉穩地說道。
果然青綾身後跟著老七和桂花嫂,老七穿著一件新細葛布棉襖,黑粗布棉鞋,頭上扎著一塊方巾,神色恭謹,而桂花嫂則穿著碎花布棉襖,紅色的百折裙,頭上包著一塊花布,兩手揪著衣角,探頭探腦的一派拘謹、瑟瑟縮縮的樣子,一看就是兩個沒見過世面的。
既然讓他們來見客,給件體面些的衣服也還是可以的吧,這一身一看就是從鄉下來的,還非要拉他們來正廳,見王公貴族,阿九不知道大少爺是怎麼想的。
許夫人的眼里就露出了一絲玩味,看了看大少爺,又看了看阿九。
長沙郡王和劉夫人的臉色則有些冷,更有些不屑和輕蔑。
大太太有些無奈地看著兒子,也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可是兒子是個倔脾氣,又是素來有主意的,她反對也沒用,幾位夫人看楊家人的眼神讓大太太有種同病相憐之感,過去,她們也曾用這樣的眼光看過自己,不就是身份低下一點麼?能養出阿九這樣的姑娘來,老七和桂花嫂也很有本事了,人家又不偷不搶的,憑什麼被人瞧不起?
「岳父,岳母,小婿給二老請安。」大少爺卻大大方方地走過去,給老七和桂花嫂行禮。
許夫人的丹鳳眼在老七和桂花嫂身上溜了一遍,很快就看向舅老太太。
舅老太太撇撇嘴道︰「捷兒還真是個厚道的好孩子。」
說他厚道,就是說大少爺沒有以這樣寒酸卑微的岳父岳母為恥吧。
大太太的臉色有些僵,不自在的看著大少爺。
阿九清清楚楚記得四年前,同樣是在正廳里,舅老太太問話時,大少爺是避而不答,沒有承認自己與他的關系的,如今卻當著這些貴夫人的面,正式向老七和桂花嫂行禮……
阿九的心突然就涌起一絲暖融融的感動,或許,他這麼做又另有目的,但畢竟還是給了老七和桂花嫂尊嚴,給了自己很大的臉面。這里是林家,不是平國公府,也不是總督府,更不是郡王府,你們瞧不瞧得上老七和桂花嫂無所謂,只要大少爺尊重他們就成了。
老七和桂花嫂則有些不知所措地想要扶起大少爺,又不敢踫他身上華貴的輕緞,身體僵硬著,老七的眼神卻是滿滿的欣慰和喜悅。
「爹,娘,女兒想死你們了。」阿九撲過去,跪在兩老面前。
「不知貴親家是哪方大族?」舅老太太明知故問。
老七沒想到這位貴太太會跟他說話,一時有些木吶的不知如何回答。
「小的就是楊家屯的,和楊媽媽是族親。」桂花嫂揪著衣角老實回答。
這種自稱就很卑微。
「原來是楊……媽媽的族親啊。」舅老太太故意拖長了聲音說道,語氣里是滿滿的譏誚和不屑。
「楊媽媽是這一位麼?」許夫人就看向一旁站著的楊媽媽。
隨侍一旁的楊媽媽臉色僵了僵,忙襝身行禮。
郡王妃就看了眼阿九,對大太太道︰「命格是好,可就是有些上不得台面,大公子之蘭玉樹般的人兒,怎麼也得配個身份貴重些的,才鎮定住場面。」
郡王妃算是最直爽的,沒拐著彎說阿九身份低賤。
老七和桂花嫂的臉色逐漸發白,桂花嫂則小聲嘟噥︰「聘書都下了,又是正正式式的婚書,我們小九是正經的大少女乃女乃,怎麼就上不得台面了……」
阿九心中大震,她一直覺得有一線希望能離開林府,離開大少爺最大的原因就是林家既沒有自己的身契,又沒有婚書,只是在口頭上,和形式上拿她當童養媳。
當年,大太太並不看好阿九,不過是死馬當活馬醫而已,也是給大少爺的婚事留下一條後路,為的就是將來大少爺好了後,還能名正言順的娶個貴妻回來。
所以,並沒有寫下婚書。
婚書是什麼時候簽下的?
阿九回頭看向大少爺,這件事,他準備多久了?當著這些官太太的面,拜見自己的父母,親口承認他與自己的婚姻關系,與四年前幾乎判若兩人的做法究竟是為了什麼?
只是為了挽回自己嗎?
阿九正一肚子疑惑時,梨兒在外頭報道︰「許世子來了。」
許明鸞大步流星的從外頭進來,規規矩矩地給在坐的幾位夫人太太行了禮。
這人一進來,就像帶來了一股磁場,神態舉止,聲音穿著,分明說美,又不像林思敏那般美得驚心動魄,說果斷,也有些慵懶,說瀟灑,他行為端莊,到底是武將世家出來的,听說這幾年,也跟著平國公到邊疆打磨過一陣子,身上就自然而然地帶出一股子鐵血之氣,英氣勃勃中,又顯出幾分沉穩,微微上挑的丹鳳眼終是多了一份屬于京城貴公子特有的風流與傲慢。
就連他那清潤低緩的聲音,也帶出一絲掩藏不住的魅惑。
與大少爺在一起,一個清淺儒雅,一個英挺風流,說不上誰更勝一籌,只覺有這兩個青年往堂中一站,正院里擺著的名貴擺件全都黯然失色。
「明鸞,怎麼換了衣服?」許夫人詫異地問許明鸞。
「被樹枝劃破,就換了。」許明鸞一進來目光就在阿九身上流連,在看到她身邊的桂花嫂和老七時,不由微眯了眼。
阿九見他臉上畫的東西都洗掉了,又覺得好笑,只是還是恨他對自己輕薄。
許明鸞也不等人引見,就過來見老七︰「見過七叔。」四年過去,只見過一面,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老七,四年前這位四子爺跋扈傲慢,高傲地接受桂花嫂的大禮,四年後,身上已經六品官職,卻叫老七為七步,人也變得禮貌而規矩起來。
幾位貴太太不屑和輕蔑的眼神復壓下,他對老七的尊敬,讓阿九覺得有種被解救的輕松感。
不由抬眸看了許世子一眼。
「明鸞,見了劉總督你對能叫世叔,可莫要壞了規矩。」舅老太太冷冷說道。
許世子身份高貴,又有爵位在身,按大周的禮儀,老七和桂花嫂這樣的佃農確實要向許明鸞行大禮,更當不起他這一聲世叔。
「長者為尊,這是父親打小就教過的,最簡單的禮數。」許明鸞淡淡地回道。
「怎麼不向你表嫂行禮?」許夫人的聲音冷冷的。
「表嫂?表嫂在哪里?我只看到了九妹妹」許明鸞語氣低緩從容地說道。
大少爺向阿九邁過來一步,正好與阿九並肩站著,笑道︰「表弟稱我的岳父為世叔很合禮數,三年不見,表弟果然更加周全沉穩了,小九就是你的表嫂,等我們圓房那,表弟送賀禮可不能小器哦。」
許明鸞丹鳳眼里射出一絲凌厲,回頭就向許夫人看去。
許夫人就瞪了他一眼,神情有些嚴厲,母子間用眼神交流著別人看不懂的秘密。
大太太看堂中氣氛有些莫明的壓抑,就笑了笑,讓楊媽媽招呼老七和桂花嫂去偏廳用茶,正說話間,趙氏帶著二姑娘和三姑娘來了。
舅老太太臉色就有些不好看,冷冷道︰「一個上不得台面的妾室,怎麼也能到正屋來見客,剛才抬茶送水怎麼沒見她過來侍侯?」
劉夫人的臉色就有點好看︰「是二太太麼?也算是林家的平妻,過來見客也是正常。」
舅老太太冷笑著正要反駁,許夫人就道︰「是四妹妹吧,我好幾年沒見過她了,快快請她進來。」
許夫人與趙氏是堂姐妹,此言一出,就把趙氏的身份一下子就抬了上去,郡王妃就看了眼大太太,笑道︰「原來是夫人的妹妹啊,那是該見見的,林大人果然出身世家,連家里的妾室出身都這般高呢。」
這話卻是在諷刺大太太的商女身份了。
大太太听了面色不改道︰「王妃過獎了,男人們在前頭忙累了後,就喜歡在後院弄些風花雪月的事情來調劑調劑,我只懂算帳管愛,懂如何把這個家打理妥當,于那些哄爺們開心的事情,就笨拙得很。」
听著就像把趙氏比得如同歡場上的女人一般。
劉太太的臉色當時就黑了,她原就苦著臉,這一沉下來,臉上就像掛了塊鐵板,又冷又硬又僵。
劉家與林家說親,說的就是二房的二姑娘,大太太把趙氏比得這般低賤,讓她臉上很過不去。
「這也沒什麼,捷兒的親家不還是鄉下種田的麼?劉夫人,我那妹妹只是命運不濟罷了,當年若不是表哥家中落魄,她就是正經的林家大太太了。」
許夫人笑著安慰劉夫人,話語間就對大太太不怎麼瞧得起。
趙氏已經進來了,一見許明鸞也在,怔了怔,就對大太太道︰「原來明鸞也在……啊,太太,您應該先知會妾身的,妾身……」
一派慌張地轉身去推已經進來的二姑娘和三姑娘︰「你們表弟在呢,快到後堂里去……」一副有外男在,二姑娘和三姑娘得避忌的樣子。
明明是她把兩個女兒帶到正堂來現眼,讓幾位貴夫人相看,卻還話里話外的把這不懂禮數的責任推給大太太。
三姑娘在穿堂時,就偷偷瞄著屋里,看到了身材偉岸的許明鸞,光只是個背影,就透出一股子風流韻味,三姑娘原本很怕他,兒時的陰影讓她不敢靠近這個身份貴重的京城貴公子,但到底十四歲的年紀,青春少艾,正是春心萌動的時候,看到如此少個俊杰,哪有不動心的,早就小臉扉紅了。
趙氏推兩個姑娘進後堂,二姑娘還好,乖巧的垂頭往後頭去,三姑娘剛揚起一派真的小臉嬌嬌柔柔道︰
「母親,哪有什麼外男,不就是明鸞表哥麼?小時候也常在一起玩耍的,又不是不熟,小九也在呢。」
說著就裊裊挪挪地走向舅老太太和許夫人,規矩地行禮。
許夫人眼里就閃過一絲不屑來,瞪了趙氏一眼。
趙氏自然明白許夫人的意思,許夫人嘴里就算叫得再親熱,對自己再講姐妹情宜,骨子里還是看不起自己的,更何況三姑娘的心思自己看得明白,許夫人又怎麼會看不出?又豈會讓三姑娘壞了許明鸞的名聲。
三姑娘禮行完,卻不見舅老太太和許夫人半點回應,就有點尷尬,她素來自信,前陣子跟著大老爺和趙氏出去見客,可沒少被長沙府的夫人太太們拉住手夸贊過,自己這樣千伶百俐的人兒,應該是人見人愛才是,怎麼……
只有劉夫人很給面子,難得帶了笑容︰「幾日不見,三姑娘越發的出挑了,看著小臉兒,長得可真是惹人愛呢。」
這話又說得有些輕挑。
郡王妃自是看不上林家二房的人的,不過看了三姑娘一眼,眼里卻閃過一絲驚艷了,一改剛才眼高于頂的態度,笑著附合︰「果然是個好姑娘兒,本妃瞧著也喜歡呢。」
趙氏正不知如何是好,見三姑娘能得了郡王妃的夸贊,心中這才安定了些,忙向郡王妃行禮致歉︰「小孩子不懂事,沖撞幾位夫人了。」又拿眼 三姑娘,讓她快些離開。
三姑娘也正為郡王妃的夸贊高興著呢,可許夫人的臉色沉得太過明顯,她也不敢再在屋里呆下去,只好委委屈屈地向後堂走去,路過許明鸞時,還是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只是一眼,就讓她覺得魂兒都快被勾了去了,說起來,府里的幾位哥哥都很俊雅,三姑娘看著,早該對美男有了抵御力才是,可誰讓眼前的這位這般勾人,這般俊得瀟灑,雅的風流,慵懶中偏還帶了一股子英武和鐵血男兒氣,讓她怎麼抗得住這一眼的誘惑,泛紅的小臉,嬌媚的神情兒,微張的小嘴,還有那驟然點亮,將許明鸞實實在在照進眼底的杏眼,都讓一直聰明機巧的三姑娘的花痴模樣兒一展無遺。
「三表妹,你臉上怎麼有條爬蟲?」許明鸞勾唇一笑,很自然的抬手去撫三姑娘的臉,他不笑三姑娘還留有三分衿持,這一笑,風流盡顯,三姑娘痴痴地看著他,忘了他以前是何等的惡霸。
許夫人惱火地喚道︰「明鸞!」
怎麼也不知道避忌,這孩子總是這般狂放不羈,平素也就算了,堂里可是坐了不少貴夫人呢,為林家的庶女壞了名聲可不值當。
她話音未落,三姑娘就是一聲慘叫。
阿九正與大少爺站在一起,听到慘叫回過頭來,就看見三姑娘的臉上爬著一條好大的蜈蚣,而她的左臉已經起了一個大紅包,竟然已經被蜈蚣咬了一口。
趙氏嚇白了臉,可女兒臉上的那東西她也怕得很,就去拖涂媽媽︰「快,快,快把蜈蚣趕走。」
許明鸞俊眸一瞪道︰「本世子爺的寵物,誰敢亂動?」
涂媽媽巴不得不理這事,看二房出丑是她的愛好之一,一听這話就站著不動了。
三姑娘又痛又怕,哭著求他︰「表哥……表哥……」
「三妹妹真是不長記性,不知道表哥我喜歡玩此蛇蟲鼠蟻麼?我身上可到處都兜著這些東西,一不小心就爬到人臉上,頭上,眼楮上,以後可記得要離我遠著點啊。」許明鸞笑得風流,懶懶地抬手收了那條蜈蚣。
許夫人不贊成地瞪他︰「明鸞,你怎麼還是像個小孩子,嚇壞了表妹,快道歉。」
許明鸞也不反駁,還真的就規規矩矩向三姑娘作輯︰「對不起,三表妹。」
又歪了歪頭,看她半邊臉都腫了,就長嘆一口氣道︰「呀,多好看的小臉兒呀,這下壞了,也不知道蜈蚣毒會不會殘留,不會留下黑疤吧。」
三姑娘淚眼里的驚懼立即更深了,捂著臉一句話也不敢說。
趙氏想死的心都有了,她也是在屋里听說長沙郡王妃來了,又想著許明鸞與三姑娘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這三年,她把兩個女兒養得千嬌百媚,又教她們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尤其是三姑娘,更是得了她的真轉,帶出府去,沒有不夸贊她的,對自己的兩個女兒很是自信,就想來撞撞運氣,原本想,許明鸞如今人大了,又是有官在身的人,不會再如小時候那般惡霸才對,可如今,卻把女兒的容貌都毀了,豈能不後悔,不傷心?
「表佷,姨求求你了,你那里肯定有解藥的,給點你妹妹吧……她才十四歲呀……」
「明鸞,還不快些個把藥給你表妹?。」許夫人怒嗔道,卻並不怎麼責罵許明鸞,可見平素對他是何等的放縱。
「給你,涂上三就會好。」許明鸞笑著從懷里拿出一個小瓷瓶來扔給趙氏。
三姑娘讓人給帶了下去,趙氏也沒有了來攀高枝的心思,到是規矩地在大太太身後侍立著。
大少爺拉著阿九的手告退,許明鸞卻喚住他道︰「大表哥,春闈在即,你可要好生讀書啊,最近湘西不太平,苗族和土家族兩族司長反叛,又加之土匪鬧事,表叔可有得忙了。」
這話有點前言不搭後語,大少爺卻听懂了他的意思,愕然地問道︰「怪道表弟會從京城趕來,原來是來平匪的麼?」
兩人都是聰明人,說話就算拐著彎,也都能听懂。
「是啊,怕是要表叔府上叨擾一陣子了,少則半年,多則兩年,本世子手持皇上聖令,一是平叛,二是剿匪,表哥京城路遠,路上千萬小心謹慎,大可在京城等到皇榜揭曉再回轉,府里安危就不用擔心了,小弟添為平叛郎將,自會保證。」許明鸞笑著看了一眼阿九道。
大少爺就要離開去京城,也是少則半年,多則一年,更有可能留在京城,而他則從京到湘,要在林家住同樣的時間,近水樓台,瓜前李下,很多事情就存在很大的變數,這是誰也預料不到的。
「那為兄就先行謝過表弟的厚意,京城之行,為兄會小心的,為兄听說湘西障氣很毒,苗家人又慣使蠱,表弟也該注意安全才是。」大少爺眉頭緊了緊,面色沉靜地說道。
阿九立即就想起三少爺來,這一次可是好機會,武將最重要的不是功名,還是立戰功,湘西鬧匪原是地方上的事,皇上怎麼會把太子身邊的紅人許明鸞派過來?這其實肯定有蹊蹺,絕不會只是匪患這麼簡單。
林思敏與其去京中那種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考功名,不若跟著許明鸞打土匪平叛,在軍中立功建業,也不失一條捷徑。
正沉思著,就听許明鸞道︰「楊玖,你又欠我一次債,本世子可是個記仇的,你可要想好了怎麼還!」
阿九愕然地看向他,少年朗疏懶的眸底蘊著一股怒火,灼熱得像要將她融化,剛才他還那般的雲淡風請,又誰惹他了?自己可是連動都沒動呢,難道是因為在他臉上畫了烏龜?
大少爺笑得清淺,向許明拱手︰「小九做錯什麼,我向表弟道歉,她欠你的,我來還好了。」
阿九還真故意往大少爺身後挪了一步,許明鸞眼中的怒意更濃,冷冷對大少爺道︰「你還不起。」說罷,抬腳走到正堂,向幾位夫人告退。揚長而去。
讓阿九奇怪的是,劉夫人和郡王妃兩個的臉色都暗沉暗沉的,也不知道為什麼?
許夫人更有些坐不住似的,又跟許夫人說了幾句話,就推說身子不適,要告辭,許夫人就挽留道︰「難得見上一面,夫人還是用過飯了再走的好。」
劉夫人竟然就真的不敢走了,坐立不安地端起茶來喝,郡王妃要鎮定一些,就與大太太聊些湘中的風土人情,說著說著還是說到平叛上去了︰「那苗家的土司也太不安分了些,每年朝庭可沒少撥銀子貼補他們,還要叛亂……」
劉夫人也道︰「可不是麼?我家大人去年就派兵駐守在湘西,可沒少幫土家人建村建塞,送了多少好糧種好家具啊,真是喂不飽的白眼狼。」
這些個外頭事大老爺平素從不與大太太說,所以,大太太就莫明得很,她也不裝,听著不感興趣的,就老實坐著不插話。
許夫人則是譏誚地掃了劉夫人和郡王妃一眼,跟著附合,又道︰「皇上也知道劉總督是出了力的……」
劉夫人听得眼中一亮,起身向北邊兒行禮。
許夫人又接著道︰「誰讓那些個土匪叛軍那般凶殘呢,听說他們的戰斗力和正規軍都差不離兒呢……」
這話讓劉夫人冷汗潸潸,看了郡王妃一眼,就不敢再接。
阿九想,只怕匪患真的不太簡單,許家是早就表明立場,站在太子這一邊的,劉總督也送了個兒子在東宮較力,按說也是太子這一邊的人,長沙郡王是世襲王族,世代封地都在湖南,在湘根深蒂固,對湖南的事肯定是了如指掌的,湘西的事,長沙郡王要麼是參與了,要麼是做了什麼不得人的……不然,她堂堂一個王妃,何必給安國公面子,特地來見安國公夫人,又還看她臉色……
從正廳里退出來,阿九急著去找老七和桂花嫂,得問清婚事的事究竟辦到哪一步了,才到後堂,就見四姑娘撲上來抓住她︰「小九,你可見到許表哥了?」
阿九愕然道︰「見著了,才還在正廳呢,四姐姐很想見他麼?」
看阿九眼里閃著戲謔,四姑娘猛敲下她的額頭︰「說什麼呢,那種小惡魔,我閃還閃不贏呢,誰想見啊。」說著就附到阿九的耳邊︰
「我是崇拜他,出手就讓二房的灰頭土臉的,你沒瞧見三姐姐,那樣子就像打了霜的羅卜,一邊臉紅一邊臉白,笑死我了。」
整個府里怕也只有四姑娘這般無憂無慮,心無城府的了,過了四年,她還是單純直爽,阿九笑著握住四姑娘的手︰「那四姐姐可還是小心些,那個人光長個子沒長腦子,還是像從前一樣喜歡捉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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