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緊握著劍喘息著他曉得眼前的人有多厲害自己之所以能勉強支持到現在只是因為對方手下留情。
經過明師指導和半年多的苦練劍術的進境是當初所意想不到的但此時竟連讓對方移動腳步都辦不到年輕的劍士決定以最拿手的招數進攻。
抖動手腕搖晃劍身驀地從光影中爆出刺擊這招名為‘孔雀’的劍術先以劍影眩惑敵人耳目使其無法判斷劍勢走向再以連續快刺擊攻敵。
當初傳授者演示時是連七劍以少年現今的實力只能刺出四劍但已讓許多比自己體格更強壯、戰斗經驗更豐富的劍士敗于此技了。
只是敵手的技藝高他不止一籌僅是轉動武器劃成劍圈就輕易地讓那四下刺擊都蕩開而失去威力少年馬上認出那是名為‘黃雀’的防守招示雖然自己也學過卻無法用得那麼純熟。
對方終于向前跨出一步手中長劍也變招進擊所使的正是他剛才使用的劍術只是省略惑敵的花巧。
四下連刺全擊在來不及退開的年輕劍士身上將他打得後退數步如果不是趕緊以劍撐住地面的話恐怕連站著都會有困難。
可以連七劍的對手為配合少年的程度只出四擊使用布和皮革包覆供練習的假劍還避開要害、刻意抑制力道但即使如此仍讓他中劍處感到疼痛不已。
「謝謝您的指導!」年輕的劍士忍痛喘息著躬身行禮其比試對象則收劍微笑稱贊道「你的劍術進步不少。」
「從剛才的比試來看你已經能掌握住我所傳授的劍法接下來則必須設法改善你的兩個缺點。」黑的指導者繼續往下說。
「先就是你在各招之間都會略作停頓以致于攻勢不能連貫還容易讓對手找到空隙。所以要練習如何將招式組合運用而且可稍加變化不須拘泥于原本的劍招就像我剛才從‘黃雀’的劍圈變化成‘孔雀’的連續直刺。」
「其次就是你劍招用的太盡而沒留余勁雖然威力提高卻也產生破綻以致于變成必死之劍如果對手沒死就是你得死這正是剛才完全無法抵擋我反擊的原因。」
「是!您的指導我會謹記在心、努力改進的。」疼痛稍緩的少年大聲回答。
對方輕嘆一聲「那麼你趁這段時間好好練習吧!這是我這個冬天對你的最後指導也有可能會是最後一次。」說罷便轉身離開。
看著自己劍術老師的背影年輕的劍士感到不安地想著剛才的話(說不定是最後一次嗎?)
現在騎士團里有資格接受這種個人指導的除了少年以外至少都有副中隊長以上的身份因此有許多團員對這種特殊待遇羨慕不已。
可是安迪所憂心的不是可能喪失這個學習機會在兩人初次見面後不久少年對穆就有種異樣的感覺只是在團里待上一段時間後那股違和感就消失了。
但不知為何這幾天卻又產生以前那種感受而且這段時間的經歷讓少年可以更清楚地掌握那種感覺。
(為什麼像隊長那樣強的人有時卻會表現得像是在等待自己死期來臨一樣?)只是這個疑惑他始終不敢開口。
準備出擊的第五師團將要面對的最大障礙不是敵軍而是嚴酷的環境長時間雪地行動是對精神、體力的極大考驗因此年紀太大、太小體力較差出身南方較不適應北地氣候者都被排除在這次行動外。
騎士團的女兵們除騎兵因為任務需要外就只有菲莉亞和少數精銳參與這次行動其他包括蕾茵和文姬兩名副大隊長在內的人都負責留守要塞。
其他各聯隊也挑選精銳加入特遣部隊師團長親率騎士團的菁英份子其他各隊就由其聯隊長指揮。
惟獨白鹿聯隊在指揮官自殺後尚未正式補缺因此所屬精銳被配置于各聯隊以強化其實力。
在老將修可拉接下代理要塞司令官的任命後總兵力不足四千的特遣隊于一場風雪後的昏暗早晨離開貝爾根要塞。
雪地行軍並不是件輕松的事就算穿著稻草編制的靴套走在堅實的舊雪上容易滑跤而得小心踩穩走在松軟的新雪上卻又容易陷下去而耗費更多力氣即使是精兵組成的特遣隊前進度也快不到那去大半天的時間也才前進十幾哩。
隨著空中的振翼聲一只黑色的大鳥輕巧地落在牽著馬的騎士肩膀上平時類似的景像總會讓不少人回頭觀望但今天卻沒引起多少注意。
因為隊伍中有另一批人特別吸引眾人的眼光成為大家閑談的話題。
「每當他們經過身旁時我就會懷疑自己到底是來打仗的?還是來伺候貴族夫人們冬季打獵游玩的。」有團員如此說。
騎士團的女騎兵們每個都穿著華貴的皮草雖然那些東西屬于奢侈品但保暖效果確實不錯因此諾修並不禁止他們穿那種東西。
「那些女人怎麼會每個都有那種豪華的東西?」
「听說大部份都是他們隊長的。」
「維黛安小姐?他從哪弄到那麼多皮草啊!」
這些議論傳進另一位高階女性干部耳里後他冷哼一聲道「還不都是從一種畜牲身上剝下來的。」
听到這話後其他人打趣著說「可憐的動物居然被剝掉那麼多皮。」
「能長出那麼多種不同的皮真是珍奇異獸。」
「應該不是從同一只身上剝下來的吧!」
「要是我變有錢的話真想也被剝一次皮。」這人旁邊的同伴笑打他說「你這沒出息的家伙。」
「怎麼會沒出息能捱得住美女剝皮才算是成功的男人。」
看著他們嬉鬧有名軍官嘆氣道「等到真被剝皮的時候你們才知道厲害越成功的男人就被剝越多層皮。」
周圍的人聞聲都轉過頭去看(這家伙一定曾被剝過皮吧!)眾人心想。
此時天色已變得昏黃起來斥候回報消息「前面就是雪鹿谷道雖然有不少積雪但谷底通道並沒有被完全阻塞依舊可以通行另外也沒有現敵蹤。」
在兩國開戰前普羅西亞每年都從北方鄰國采購大量毛皮因為九成以上的雪鹿皮都經此通道輸入所以才有這個地名。
「這樣的話我們應該趁敵人還未出現在今晚前通過出谷後選一個有掩蔽的地方扎營然後在高處派崗哨監視附近的動靜以防敵襲。」有幕僚向師團長提出建議。
當谷口已經出現在主力部隊的視線範圍時突然吹起一陣強風導致掌旗者來不及抓穩而使軍旗被吹歪。
「師團長大人請立刻下令全軍停止前進。」有人大喊。
「吹號!」諾修對身旁的號兵下令如果是別人說的話他必定會先問清楚再下令。
可是對方不但是師團中地位極高的軍官過去的表現更是讓諾修相信他突然做這種要求絕對是有重要因素所以才會毫不遲疑的先出停止前進的命令。
「到底是怎麼回事?穆。」他問道。
「大人我們東方從日月星辰移動來預測局勢變化的學問名為天文星象從風雲流動、水土氣味、山岳河川排列來推斷事情凶吉的學問叫做風水地理剛才那陣自北而來的狂風吹襲軍旗幟是前方有敵軍設伏之兆而山谷兩側有帶血光的雲氣聚集這表示應該有軍隊部署在那里。如果我們就這樣繼續前進可能會在谷中遭遇敵軍攻擊。」
(他連佔卜師都當過嗎?)听見那番話的騎士團員有很多人這麼想。
「這種強風在谷口是很常有的怎麼能當作有敵軍埋伏的證明!」、「那些雲的顏色看起來跟別處的雲並沒有什麼不同啊!」不少幕僚及各聯隊軍官則對那些說法表示懷疑。
「不一樣的當中的差別不是外行人看得出來的想要能清楚理解其中奧妙通常要有十幾年以上的經驗。」穆振振有詞地回應。
「如果前方真有敵軍的埋伏的話那就應該在通過谷道前找出來清除掉不然可能會造成我軍不小的損失。」騎士團的軍官有人言。
「師團長大人打仗怎麼能迷信佔卜這種東西。如果要停下來搜索、確認前方有沒有敵軍埋伏勢必無法在今晚前通過谷道這樣一來我軍被現的機會將大為增加。」參謀中有人大聲反駁。
「雪鹿谷道左右的斜坡相當陡而又沒有掩蔽只有靠近山頂的地方有樹林可以躲藏那種距離使用弓箭會被谷風吹偏而無法揮威力就算是真有伏兵部署在那里我們也有充份的時間準備應戰。」
「從大前天到昨晚為止一直都有風雪除非敵方事先知道我軍出動的消息否則他們不可能在這里部署大批人馬伏擊。」
其實有不少干部雖認為應該先確認安全卻一時想不到更能說服人的理由且怕被譏為迷信佔卜所以都沒有表示意見。
「我們絕對不能貿然前進難道大家都忘記赤鷹騎士團是怎麼被消滅?團長還記得當初我們是怎麼對付芬里爾的吧!」菲莉亞突然大喊著還不自覺地用上以前習慣的稱呼。
騎士團的干部們都有些意外以往女劍士總是最早對穆提出質疑今天卻相反地率先和他站在同一立場。
然而菲莉亞的話讓許多人不得不重新考慮主張直接通過者的意見雖然有道理但是指一般情況下如果敵人利用爆碎冰湖表層的魔法裝置設下陷阱那又另當別論。
參與過對狼王之戰的干部都曉得如果在谷道遭遇類似的伏擊特遣隊恐怕會損失掉大半兵力。
「怎麼?你們感情變好了你居然會帶頭支持穆的主張。」魔法師亞雷克向女劍士有些開玩笑地說但腳下沒忘記讓自己離開遠點。
「哼!胡說什麼我最討厭裝神弄鬼的騙人佔卜師了。」菲莉亞說時歪著頭還捶著自己的肩膀活動筋骨。
騎士團有人忍不住笑出聲認為女劍士只是嘴硬不承認而亞雷克可能馬上就要倒楣。
紫眼魔法師葛萊夫本來也是這樣想但當眼光不經意地從菲莉亞移到另一邊時臉上笑容就僵住了。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就因為菲莉亞總是對他保持戒心所以才會最先現這件事。)
接下來亞雷克沒有被追打讓葛萊夫更加確信那是女劍士的暗示但問題是到底有多少干部看懂他注意著周圍的反應見到最該明白的人臉上表情出現變化才放心。
「確實不能掉以輕心現在北方軍團最強的精銳是我們這一點不是只有卡羅斯將軍知道斯堪地人應該也知道。那麼在赤鷹騎士團被消滅後敵軍下一個要對付的目標會是誰呢?」一直沒有參與爭論的諾修終于開口。
就算答案不說大家也知道在場眾人瞬間都沒了聲音。
「雪鹿谷道是從貝爾根要塞進攻敵軍幾個據點的捷徑如果斯堪地人想對付我們這里是設陷阱的最佳地點就算我軍不出擊應該也會像對付赤鷹騎士團一樣派兵引誘。」這時誰都曉得師團長的意思是要先解決可能的危害再前進。
「那是要現在各派一隊人馬到兩邊山頂搜索嗎?」有軍官問。
「不先在這扎營然後我再和各位商討接下來的作戰計劃。」
有些人皺起眉頭就所知的師團長行事作風來說停止前進的決定他們可以理解。
如果山頂真有敵人埋伏前進可能遭受極大的損失若是沒有延後一晚通過只是增加被現的機會以諾修謹慎小心的性格必然會做這種決定。
但谷口扎營的命令就讓人無法理解這里有諸多不利因素而非理想扎營地點。
位于沒有多少掩蔽的低處容易讓敵人從山上窺探營地部署而下風處的位置若和敵軍交戰將會增強敵軍弓箭威力而己方則相反萬一被縱火的話谷中吹出的強風更會增長火勢。
若現在開始搜索直接在山頂附近的林中扎營不但容易監視附近地區生戰斗時也較有利。
有人大膽地向師團長提出看法「我明白你們的意思稍晚我會跟各位說明為何要這麼做的。」諾修平靜地回應並不因為反對意見而改變決定。
「我曉得許多人懷疑扎營的決定不過要是真的有敵軍我們上山會如何呢?」
沒有等眾人回應諾修就繼續往下說「如果對方兵力不少那麼他們居高臨下佔有地利會變成一場傷亡慘重的激戰如果人數不多在大家到達山頂前敵人有充份的時間撤離然後去通知各據點這樣一來我們想突破敵軍防線就更困難。」
「所以才要在谷口扎營好讓對手以為我軍毫無防備這樣一來他們就不會急于行動而是一邊監視、一邊調集兵力準備在明天特遣隊通過時動全面攻擊將我們全部消滅在谷道中。」
「當然我們不能在這等對手調集完畢而是要趁夜奇襲山上敵軍然後視情況將目標轉向正趕往這里的敵人或他們的據點。所以才要現在讓士兵們休息等入夜之後再行動。」
听完師團長的戰術說明大家都了解他是以山上有敵人為前提的狀況下做出那樣的裁示。
但只有極少數的人明白諾修不是假設山上有敵軍而是確定山頂有敵軍。
所謂的風水地理之術只是個掩人耳目的手段菲莉亞是最早看穿此事的人而且以動作暗示騎士團干部們真相。
‘裝神弄鬼的騙人佔卜師’肩上停著的東西就是他‘預知’前面有危險的方法。
葛萊夫明白穆早就利用使喚魔察覺前方有埋伏可是卻等斥候回來報告沒現異狀才編個藉口當做煙幕好掩蓋他獲得情報的方法。
即使騎士團小隊長以上的干部也大都被那些唬人的話所誤導更不要說士兵們和其他聯隊的人這樣一來消息就不易泄漏。
而諾修的體認則更深如果真有人能預知危險那在戰場上已先立于不敗之地。
由于要面對攸關生死的戰場因此士兵比一般人還要迷信如果讓他們認為己方隊伍有這種人物存在將可以大大地提振士氣。
雖然一直沒有那種跡象但諾修心中卻浮現個問題(如果這人有天堅持采取不同的做法我壓得住他嗎?)
對付山頂埋伏的敵軍師團長的想法是分別派兩只精銳繞道從側面突襲在時間差不多的時候將營地的燈火全點著然後派少量兵力偽裝成探查情況的先鋒前進如此敵軍就會以為他們是打算趁夜拔營通過而將注意力全集中在谷道和谷口。
帶領從側面突襲的任務諾修心中早有理想的人選這類工作團里經驗最豐富的是多尼爾事先察覺埋伏的穆比其他干部更清楚敵人狀況也是最能讓各聯隊干部畏懼服從的人這件工作交給他們倆最適合。
可是問題是誰去當誘餌谷道中有沒有危險的陷阱?有多少?如何啟動?這些都是對敵軍新武器了解有限的他們所無法掌握。
當誘餌的任務風險高功勞卻不如另兩路人馬。
礙于舊情諾修並不希望佣兵出身的自己人去冒險但在聯隊軍官與騎士團員有心結的情況下指定軍校出身的干部執行這項工作會讓那些人埋怨師團長是將他們當棄卒用。
這種情況下只能征求自願者他決定真的沒人肯去就讓未參加突襲行動的大隊級干部們抽簽。
就如所料大家都知道這不是什麼好工作而沒人有意願諾修嘆了口氣準備采用最後的方法。
「一群沒用的東西連這點擔當都沒有讓我去!」這喊聲把大家嚇一跳。
見到菲莉亞不悅的神情沒有參加突擊任務的男性軍官都感到尷尬這簡直就是在說他們的勇氣比不上女人可是這時才說要去只會讓自己像個傻瓜。
女劍士能傲視同儕不僅是因為高武技和火焰劍那種剛強火爆、勇于任事的性格也常讓男人們感到自慚。
原本打算讓菲莉亞參加突擊行動但諾修曉得以女劍士的個性現在是不會接受那種安排的。
「好吧!那麼這件任務就交由菲莉亞負責。」考慮到如此可以刺激其他人今後更積極進取師團長做出最後決定此時那些要留守營地的男性高級軍官們都覺得自己真是窩囊。
一名斯堪地騎士握緊手中的長劍不住喘息對他來說事情變化的實在太快。
將近半夜時他們所監視的敵軍營地突然開始拔營有只前鋒部隊先進入谷道探查。
此時友軍尚未趕到只能靠現有的兵力和設置好的陷阱盡量消滅敵軍所以先放過小魚以等待後面將入網的大魚。
但就在他們都專注于前方時敵軍卻已從後面模上來有些人無聲無息地就被干掉等到現時早就大勢已去。
主人佛利吉子爵揮著國王陛下所賜的魔劍英勇奮戰閃著藍光的雷劍可穿透盔甲或由相接的武器傳導以電殛麻痹敵手。
接連幾個敵軍都被子爵大人的魔劍擊退但接下來那幕就像烙印在他眼中一樣無法抹去。
揮著白金大劍的敵軍騎士以驚人的度斬向佛利吉腰間來不及接下這劍的子爵當場被斬成兩段。
此時環顧四周其他人不是陣亡就是成為俘虜而殺害主人的凶手就站在眼前。
「子爵大人這是我對您最後的忠誠。」騎士說完拋棄掉手上的武器。
握著白金劍的大劍士感到詫異因為那句話讓他以為這人是想拼命的。
當看到那斯堪地騎士轉身向一個大箱子伸手時馬上現大事不妙而將白金劍揮向對方頸間但此刻已太遲人頭飛起時手掌也按在箱子上。
接連的巨響隨即從谷道上方陡坡傳來狂怒的大劍士不斷地揮砍將那名騎士的身軀斬成碎塊而隆隆的雪崩聲則在爆音後持續好一陣。
底下的聲響終于停歇多尼爾將手中大劍往地上一插未能泄完的怒氣全化為狂吼回蕩在山頂寒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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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我個人認為以前那些大軍師們的卜算其實就是那麼一回事只是要先有個有效的情報系統當後盾。
裝神弄鬼也是一種手段具體事跡不妨參考史記田單列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