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天一行人回到了客棧,然而客棧附近卻安靜得要死。
連動物也沒有,難道真個雞犬不留?
他們一行人,輕功都高,踏地不留一點聲音,飛掠不驚一片落葉。
但那些輕功不是很好的大漢卻走得更快一些。因為他們不敢走在後面。一旦落下就會感覺到有人向他們的後頸吹氣。
氣是陰寒的,他們後脖子已炸起一出疙瘩。
突然一個大漢出一聲驚呼,他身旁的人頓時腳軟了,輕功也施不出來。
龍天等人立刻提高了警覺,那人這一叫,他們飛身一躍已到了四周,正好分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圍住了眾人。
然後龍天喝問︰「什麼事?!」
那大漢驚恐地道︰「有鬼。」
眾人都變了臉色,大家凝看去,然後他們果真看到了‘鬼’。
與其說是鬼,不如說是人——死人。
這人臉孔埋在地上里,背上全是刀傷,像爬滿蔓藤的牆上一樣。
就在這時,龍天身形一閃,已上前將那死人翻開。
這死人死得很難看,眼楮全翻白,全身腫脹,舌頭凸出來︰足有四寸余。
天龍大師倒吸一口冷氣。
龍天猛抬頭問「大師認得他?」
天龍大師露出復雜的神情。「我認得他。遼東有一寺名為千佛寺,千佛寺雖不如嵩山少林那麼博大恢宏,但也是遼東佛教的泰斗。據悉千佛寺的兩大主持武功已不在我們四大座之下。」
龍天也听說過這個和尚,有一次遼陽六榕寺被遼東響馬所佔據,寺內的和尚死的死,逃的逃,嵩山少林即刻命千佛寺解決此事,兩位主持親自前往,然後響馬也再不能響了。
出家人慈悲為懷,這句話對兩位主持來說,簡直就像沒听說過。
因為一百六十個馬賊,他們連一個活口也沒有。
然而現在天龍大師就說︰「這個死人他是千佛寺的主持之一智明大師。」
龍天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就在這時,他又看見一雙眼楮。
一雙驚駭、恨絕,恐懼、死亡的眼楮。一個活人,不可能有這樣的一雙不是人的眼楮。
風雪彌漫彌漫,一個人蹌蹌踉踉,自客棧內走出來。
兩個大漢立刻飛身上前扶住了他。他們既知是人,而且是少林派的人,就不怕了。
他們抄過去,扶住他的時候,立刻覺他也是一個和尚。他們返頭望去,只見天龍大師眼里充滿了悲傷,點點頭道︰「他另一位主持智慧大師。」
智慧大師就快斷氣,咽喉仍格格作聲。
兩個大漢扶住住他的時候,他雙眼已往上翻,全是死魚一般的眼白。
一名大漢大聲喝問︰「誰殺你的?」
智慧大師已斷氣,人卻還沒有全死,他「滋滋格格」的喉嚨,在這風雪之夜里听來像被切斷了脖干猶未死的雄雞,令人牙都酸了。
智慧只講了一個字︰「血。」他講完了這個字之後,就倒下去,死了。
一個有道的高僧,居然在他死前的最後一句話,說了一個「血」字。
到底這里曾經生過什麼,納蘭飄雪,凱瑟琳,龍公子以及他身邊那些殺手都去哪了?這兩位大師又是怎麼來的?
一干人等頓時覺得這詭秘的雪夜里,有說不出的寒意,天上下著的雪隱隱約約看去都像是紅色的。
龍天皺著眉心,端詳智慧大師,眼楮又出鋒利的劍芒。「他是被咬死的。」
龍天指著智慧大師的咽喉,那里果然有兩只淡淡的牙印。
天龍大師疑問道,「但他不似被吸干了血。」
龍天︰「一個人如果失去了三分之一的血就必死無疑。」
龍天一邊說著,一邊走進了屋內,人就是這樣,越是未知的東西,越是好奇,想要看看它,看看究竟?
然後龍天全身開始冷。因為他看到了滿屋子的血水。
不但有血水,而且有死人。
不僅有死人,還有尸堆。
天龍大師在這時也走了進來,當然也看見這尸堆,龍天見他進來了便道︰「一共十三具尸體,這些人是誰?」
天龍苦笑道︰「你知道了恐怕就不敢再闖樹海了。」
龍天︰「為什麼?」
天龍大師說︰「因為沒有了勇氣。」
「尸山我都見過,而況只是尸堆」龍天頓了頓,接道︰「我的勇氣不是無知的匹夫之勇,而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天龍點點頭,龍天的話,他當然听得懂。
六年前龍天就憑借著這種勇氣完成了一個又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天龍大師突然開始很欣賞這個年輕人,他沒說別的話,他只是把名字一個一個地念下去︰「武當笑笑真人、昆侖派‘血雁’申由子、掌門‘金臂穿山’童七、莫干山‘九馬神將’寅霞生、長老‘雷公’熊熊、‘電母’冒貿、靈台山掌門天斗姥姥、第一高手鄭蕩天、寶華山掌門‘萬佛手’北見天。副掌門‘千佛足’台九公、陽羨銅官山‘可禪隱人’柴鵬、馬跡山七十二峰總舵主石翻蟬、雁蕩山宗主駕幽……」
天龍大師一口氣說到這里,望定龍天,道︰「十三大派中的高手可以說全軍覆沒」天龍大師一字一句道︰「但現在我們卻連對手是誰都不知道,你真的有信心能贏嗎?」
龍天沉默了,無形的敵人讓他連力往何處使都不知道。
過了一會龍天嘆道︰「大師是否想退走呢?」
天龍冷笑,他的笑聲不似一個有道高僧,而是像一個快意恩仇的劍客。
「人人自保,何以家為?如果連我們這些少林座都會有這樣想法,那麼以後……」天龍大師用手向尸堆一指,悻然道︰「我等遲早會是這個下場。」
龍天苦笑︰「我卻沒有大師那麼偉大,我只想找回我的慕容夢潔和納蘭飄雪而已?」
天龍大師沉吟道︰「但對方絕對不會如你所願。你要救人,必先殺敵,你的處境和老衲是一樣的。如果就此退卻恐怕一輩子都不會安心。」
龍天無奈點點頭道︰「看來這次只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想我堂堂鬼統領,這次竟然也會做這種沒有把握的事。」
忽听屋外雷震天大聲喝道︰「什麼人。」
龍天和天龍聞聲立刻奔出店外,然後他們看見一個漂浮的火光
火光似有點火球,在半空中懸動著、游走著。
一眼望過去,遠處有條白衣長袍的影子,但沒有人。寬袍底下像刺破了皮囊,像空氣都沒有,是空的。
沒有穿上的衣服,又怎會自己會跑?
遠處有一種聲音,像一只飽魔的惡獸,在磨著利齒,听來卻令人牙酸。那對陰陰的青火,巡回、閃動,終于進入了院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