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折騰了一天,白松很想休息一下,可是他又不敢睡覺,怕再做起那種夢來。已經八點多了,老婆還沒回來,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哎,想起妻子,想到這個家,白松覺得很愧對。結婚一年多來,兩人聚少離多,而婚前說過的要換份工作的承諾,也因為自己的無能力,而成了鏡花水月,慢慢地,老婆的嘮叨也變得越來越刺耳了,現在,白松這樣沒日沒夜的在外奔波,與其說是為了多掙點錢,還不如說是為了逃避,可是,現在當他獨自一人,對著空蕩蕩的客廳,那種無邊的寂寞和孤獨感不由而起。
白松拿起電話,撥通了妻子的手機,那一頭傳來了一老舊的鈴歌----《我只在乎你》還真是對印了此刻的心情,可就是沒人接阿。白松又撥了一次,這次連歌都還沒開始唱,就掛斷了。白松無奈的砸下電話,走到廚房去,開了一罐啤酒,仰起頭來一陣猛灌。
這時候,腰間的手機急的震著,白松條件反射般的掏了出來‘哦,是小岩阿’‘哥們,你今天威風了,那個車禍你都能拍到?’‘小岩阿,我現在正鬧心呢,過來吧,我請你吃飯’‘好啊!閃電到’。小岩那聲音就像是餓了八輩子‘哥們,我正想找你聚聚,順便給我來幾張截圖,我好去交差,嘿嘿’。同行間過料,這本來就很普遍,何況小岩又是老友,白松二話沒說就答應了‘你到我樓下時,給個電話,我就下來’。剛收了線,正好老婆來短信,說是在開會,要他自己料理。雖然白松知道,開會這是個借口,但此時的他也無可奈何,一罐啤酒下肚,不勝酒力的他倒在沙上,睡著了,隨後他最不想的事----夢……又開始來了……東直門外大街,白松看到了小區‘明宛院’的門牌,在彩燈下顯得有些刺眼。一片高樓中,有一棟的樓頂引起了他的注意。因為有個穿著校服,背著書包的小男孩,默然的站上面。白松馬上意識到,他將是這個夢的主角。果然,那個小男孩又向前邁進了一步,走到了陽台的邊緣。‘不,不要,不要阿……’白松拼命的叫喊著,男孩把臉轉向了東方,仰起了頭,慢慢的展開了雙手。突然,他大喊了一句‘我要重生了……’便如蝴蝶般的向前一撲,接著身體在空中打起轉來,幾秒後‘砰’的一聲震響整棟大樓。
白松跪倒在地上,遠處傳來死者父母揪心的嚎哭……比這死得更慘,更殘酷的,白松見過無數次,可是這一次,一條年輕的,花季般的生命,就在他面前,面對著他變成了一堆血肉,而他卻無能為力……警車哀叫著開了進來,圍觀的人群三三兩兩的議論‘這孩子才十三歲啊’‘是阿,我听說是玩電腦玩傻了’‘這網絡游戲真是害人……’
白松還跪在地上,他不停的祈禱‘老天阿!您讓我醒來吧!我不想再做這種夢了’。這時候,他看到了一個不可能再看到的人----剛死去的‘老趙’,那個中央台的名人記者。
‘你好阿白松,又見面了’‘老趙?你不是死了嗎?’‘是阿,可這是在夢里’。老趙平靜的應答。‘作為突記者,誰不想搶先一步報道,你有這種預知的夢,還不滿意?’白松無言以對‘要知道,你的夢,只是現實的提前,你只能看到,而不能干預。我先走了,好好干吧,你很快會像我一樣,成為名人記者的,哈哈哈哈’話音未落,老趙便消失了,只留下鴨叫般的笑聲,白松好像听明白了點什麼……
小岩的車子來到了樓下,一接電話,白松拿起攝像機,狂跑著下樓去。‘快,東直門大街,明宛院’。不愧是搞新聞的,小岩一听,馬上明白了----有料。車子一個打彎,向著東面奔去。白松一路沒開口,只是低頭調較機器,擦著鏡頭,小岩也不多問。
來到了‘明宛院’,白松喊了句‘停車’,立馬沖了進去,在樓群里搜索著。他看到了,就在對面樓頂,真有個穿著校服的男孩,默然的站在陽台的邊緣。這時候,小岩擰著相機,急匆匆的追過來‘白松,什麼料阿?’‘有人跳樓,你看’。白松一邊指著,一邊擺放好機器。‘啊!’小岩也看到了男孩,急得大叫‘你快報警,我上去垃住他’。把相機往地上一扔,叫喊著沖向樓頂。白松知道,這是阻止不了的,他認真的選好角度,先對著男孩的臉,拉了個特寫,接著,他拍下了跳樓的整個過程。
第四章
少年因沉迷網絡游戲而自殺,在現今這世道,本來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沒什麼新聞價值。但是,能把死者跳樓前,以及跳下的過程全拍了下來,那就不是那麼簡單了。電視台里的辦公室內,同事一陣陣的贊嘆聲中,白松滿腦的空白,而對老總雙倍酬薪的承諾,也無動于衷,因為他實在太?了,只想回家睡覺,睡一個沒有夢的覺。
夜空下起了小雨,走出電視台的門口,小岩迎了上來‘白松,你今天是咋啦?又是車禍又是跳樓的,你好像都能事先知道?是那個男孩先打電話給你的?’‘小岩,送我回家吧,我只想睡覺’白松實在不想也不能說出個為什麼。小岩停住了腳步,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盯了他一會,激動得直搖頭說‘哥們,你變了,那小孩肯定事先給你打過電話,一條生命在你面前失去,你不去阻止,還在那拍你的新聞,你,你還算人嗎?’小岩越說越激動。‘別說了,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想睡覺’。白松歇斯底里的回應,反而嚇著了小岩‘你病了?我陪你上醫院看看?’‘不用了小岩,我兩天沒睡好覺了,明天再跟你說說,你就先送我回家吧’
拖著好像灌了鉛的腿,白松回到了家,妻子鎖著房門,在和誰通著電話。‘臭娘們’白松狠狠的罵了一句,就像吐出一口濃痰。放下攝像機,扔掉鞋子,在客廳的沙上,白松迫不及待的躺下,好讓那就快漲裂的頭腦休息一下。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最怕的事情還是開始了……夢,猶如奧運開幕式的畫卷----慢慢地展開了,這次,他來到了春日的公園,四處尋找著夢的主角。徘徊中,他又看到了那個不該看到的人----死去的老趙。他蹲在石凳上,面對著一對摟成麻花般的情侶。白松向走他去,希望老趙能幫他解開怪夢的緣由。突然,有個人從他身後風一般的沖向那對情侶,揚起手里的石頭,一下接一下的,把他們砸得腦漿橫飛……
白松坐了起來,把剛才的夢,細細的回想了一遍。他奇怪,自己以沒有了害怕的感覺,現在,他只想盡快的把那場景拍下來。望望窗外,天色以在不覺中亮了,白松趕緊收受好東西,打了個電話叫上小岩,便趕到了公園。
這個公園對白松來說,那是再熟悉不過了。他跟妻子的熱戀,就是從這里開始,假山怪石林立的那塊,更是每次必來之地。美麗而久違了的景色,勾起他心里的點點滴滴。
但此時白松以無心欣賞,他快步的走著,尋找目標----那對情侶。果然,在灌木叢中的石椅上,有一對男女背對著他,摟成一條麻花般。白松興奮的打開了攝像機,有了前幾次的經驗,他知道,慘劇就要生了,還是先來一個特寫吧。突然,白松有了種異樣的感覺,因為,那個女人的背影太熟悉了……情侶放松了摟抱,嘴貼著嘴,忘情的親了起來。啊!白松終于看清楚了,那正是他的妻子。
于是,他撿起腳邊的一塊大石條,風一般的沖了過去,一下又一下的往他們的頭上砸,飛起的腦血濺到他的臉上,燙燙的粘粘的。白松‘呵呵’的笑了,一頭撞向了石椅……迷糊間,他又听到老趙那如來自井底的聲音‘白松,你終究來了,我和你一樣,如果當初去制止夢的實現,而不是麻木的等待它的生,那我們就不會是這樣的結局’。
假山旁邊,剛趕到的小岩,正高舉著相機,木然的對著他們的尸體,一陣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