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凡見司徒霞與古建東相繼奔出門外,轉過頭來,沖著慧心咧開小嘴笑了起來。
慧心道︰「你方才所說全都屬實?」
智凡道︰「回稟師父,徒兒所言千真萬確。」慧心道︰「你又是如何看出那位洪施主有血光之災?難道你偷看了大師伯的觀天相書?」
智凡搖頭道︰「大師伯的觀天相書弟子確曾看過,但那書中所載也不盡然。比如書中說鼻挺顴高,眼大有神,地閣方正,眉腳上揚乃是打不死的吉人相。可那位洪施主的面相與這幾點完全符合,兼且耳大耳厚,印堂開闊平正,還有大難不死的面相。可那大石頭壓將下來,還不是成了肉醬。」
說到這搖搖頭道︰「所以徒兒覺得大師伯的觀天相書也不是很厲害。」
慧心臉露微笑,心中對這個小徒弟的聰穎甚感欣慰。他所說的幾處半點不錯,這孩子才只三歲,在相學上的成就便已跟自己不相上下了。
「既然你不是從他面相所觀,又是如何知道洪施主會死呢?」慧心听他說得頭頭是道,語氣也不似先前那麼嚴厲了。
智凡年紀雖小,但這雷音寺的僧眾若論察顏觀色的本事,智凡絕對難遇敵手。此時見師父怒氣以消了大半,嘿嘿一笑道︰「師父,徒兒的腿跪的痛啦。可不可以站起來回您老的問話?」
慧心微微點頭,示意準可了。智凡立即跳了起來,把一旁的覺塵等人看的忍俊不住。
慧心道︰「要求已經滿足你了,可以說了吧?」智凡四周看了看道︰「師父,咱們回禪房說去吧?」慧心知道他不想讓太多人知道,答應了一聲,一老一少便出了迎賓廳。廳內的知客僧等人正听到關鍵地方,卻不想這小師叔祖極會賣關子,竟然回自己房去了。
回到禪房,智凡不等師父再問,就道︰「師父,我能看見鬼。」心不禁輕呼一聲,雖然剛剛在外面智凡已經說過,但他還是認為這個頑童是在搗鬼,此時見他如此鄭重的告訴自己,想來是不會假了。忙問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你又怎知你看到的是鬼魂?」
智凡道︰「半年前智德師兄圓寂以後。我又見過他好幾次。他在大雄寶殿里面打坐。我就問他不是上西天見佛祖去了麼?智德師兄去不上啊。平日里只顧修研武道。荒廢了修行。登不得極樂。所以才回來補修功課。」
慧心倒吸了一口涼氣。問道︰「智德現在可還在寺中出沒?」智凡搖頭道︰「有一次智德師兄跟我說。他要走了。去冥界當官。我讓他帶我去一起當官。他笑著說那里黑洞洞地看不見太陽。管地也都是長相可丑地大妖怪。我說那師兄還是自己去吧。祝你一路順風。智德師兄點點頭。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見到他了。」
慧心道︰「從那以後。寺內圓寂地僧人你可曾見到過?」智凡輕輕地搖了搖頭。慧心又問道︰「那你是怎麼在洪施主死之前就知道地呢?」智凡道︰「我從鏡子里面看到地。」說著掏出頸中掛著地那面銅鏡來。
慧心道︰「胡說。鏡子里怎麼會看到洪施主。」智凡道︰「真地呀師父。這鏡子里經常可以看見東西。什麼都有呢。」慧心繃著臉道︰「我不信。你讓它出來東西給我看看?」
智凡道︰「它不听我地話。有時候就會出來。師父。我告訴你個事。你可不許跟別人說?」慧心道︰「什麼事?」智凡道︰「那你要保證不跟別人說。也不懲罰我。我才告訴你。」
慧心搖頭笑道︰保證。」
智凡神秘兮兮的道︰「有一次我從鏡子里面看到智清師兄下山去了,然後換下僧袍,穿了另一種衣服,還帶了頭套。之後去到一個花花綠綠的地方,那里面有很多漂亮的女施主。我看見智清師兄抱著個女施主親嘴了。嘿嘿,好不怕羞。後來他們還在一張床上,動來動去的。」
饒是慧心定力高強,听了這話也禁不住為之色變,這小徒弟描繪的地方分明就是個妓院,倘若他所說屬實,那是件十分嚴重的事情。雷音寺雖為江湖領袖,但還是主修佛法。這事如果傳了出去,那對雷音寺的聲譽大大有損,何況犯了色戒的又是寺中輩分甚高的人物。聲色俱厲的道︰「這話可不能亂說,你當真沒有撒謊?」
智凡見師父突然變臉,不知其中厲害,還以為自己觸犯了什麼戒律。唯唯諾諾的道︰「師父,你老人家答應了不懲罰我的啊?」
慧心語氣緩了緩道︰「我是問你當真看到智清下山去了去了那個花花綠綠的地方?」
智凡把小腦袋點的如雞啄米一般父,徒兒向如來佛祖保證,我說的話句句屬實。我還看到智清師兄去的那個地方,門上有三個大字,好像念什麼迎……迎春閣。」
听到這慧心基本已經相信了這個小徒弟的話,他自三年前上山以來,從未出峨眉山一步,山上的經書又沒有描寫這方面的東西。他此時說的煞有其事,那想必不是隨口編造出來的了。
可若是真的如他所說,那這面鏡子到底是個什麼寶物?竟然可以看到人的行蹤與生死,難道是神話典故中神仙用的鏡子不成?拿過銅鏡來端詳良久,只見銅鏡古樸的鏡身,卻瞧不出一絲奇特之處。這件事究竟太過離奇,慧心還是覺得有些難以置信。將銅鏡還給智凡個……這個鏡子再出來什麼花花綠綠的場所,你得把眼楮閉上不許看,知道麼?」
智凡點了點頭道︰「我就是覺得挺好玩的,智清師兄跟那漂亮姐姐摔跤摔的翻來覆去,為什麼他不用咱們雷音寺的法術鎮住她呢?」
慧心一時之間倒覺得難以回答個是較為高深的搏斗,法術不起作用的,這些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了。」
智凡答應道︰明白了。」又問道︰「師父,你不會責罵智清師兄吧?那漂亮女施主道法想來很高,智清師兄才會打她不贏的。」
慧心道︰「這件事你就不要理會了,你那面鏡子日後倘若再出現異象,你要向我稟報,知道了麼?」
智凡道︰「徒弟知道了。」
慧心嗯了一聲,出禪房奔戒律院去了,寺中出了這等大事,他也顧不得曾跟徒弟保證過的諾言了。
戒律院座是慧智的徒智儼和尚,見師叔大駕光臨,一改平日不苟言笑的樣子,又是端茶又是倒水,服侍的甚為殷勤。
慧心心中盤算倘若直接說小徒弟從一面銅鏡里見到了智清下山逛青樓,未免過于荒唐,讓人難以接受。話題還是從他處說起為好。清了清嗓子道︰「智儼,你身為戒律院座,寺中上上下下老老少少的和尚全都在你的權利管轄範圍之內。位高權重的同時責任卻也重大,你可要睜大眼楮看仔細了啊。」
智儼雙掌合十道︰「師叔教訓的極是,本該如此。」心中卻想︰「師叔無端端的跑來說上這麼一段話不知是什麼意思?難道他查察到了哪個弟子不守清規戒律不成?」
慧心道︰「那最近可有什麼大事情生?」智儼听了這句已經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測,沉吟道︰「這個……前天有幾個覺字輩僧眾因齋飯打架,我已經重重責罰了。大前天幾個子字輩的僧眾互相切磋時使重了手,繼而演變成了斗毆,我也訓斥過了。再往前……」
慧心不悅道︰「不要說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我問你可有大事生?比如寺內高輩僧人不守清規之類的事情?」
智儼道︰「師佷無能,不曾……不曾現。」別看慧心為人隨和,卻是從前的戒律院座,如有人違反寺規,慧心的處罰很是嚴厲。所以直到如今,智儼對這位師叔心中還是很忌憚的。
慧心道︰「多留意下山的僧眾,別管輩分高低,就是我下山去,去向也要查個明白。」智儼躬身道︰尊師叔法旨。」
沒過幾天,智儼竟然真的將正在逛青樓的智清堵了個正著,智清受到了嚴厲的寺規懲處,險些被逐出雷音寺去。智儼自然對慧心師叔更加崇敬,卻不知現此事的確是寺中年紀最輕的小智凡。
此事一出,也印證了智凡所言非虛。慧心將此事與慧智師兄講了,他也覺得此事十分稀奇,幾個慧字輩的老和尚將智凡的銅鏡拿去觀摩了數次,也都毫無現。雖是神物,卻難窺門徑,也是無可奈何。慧心叮囑智凡日後現銅鏡再現異常定要及時稟告,可那銅鏡仿佛失去了那種魔力一樣,自那以後再也沒有出現過異象。時日一久,慧心等人也都慢慢淡忘了。
時光飛逝,彈指間便是十年。智凡已經摩頂受戒,成了一個真正的小沙彌。雖入空門,調皮搗蛋的性格卻一點不減。這一天智凡正趴在大雄寶殿的房頂偷看子清師佷教授一眾徒孫們雷音寺的入門法術。
覺字輩的徒孫們有些資質甚差,子清將那御風咒念了數遍,他們卻生生記不住。把房頂的智凡急得都直撓腦袋。
好容易那些徒孫將口訣記牢了,子清開始實際操演。只見他手中念珠盤旋飛出,口中念念有詞。身子凌空一翻,踩在旋轉的那串念珠之上,動作甚是瀟灑。只听他口中叫了聲子刷的一下飛出老遠,智凡正看的聚精會神,卻見子清師佷是朝著自己的方向飛來了,連忙滾了幾滾,藏在大雄寶殿轉角處的飛檐下,耳邊听得呼的一陣勁風,一道青色的身影擦身飛過,極為快捷。
子清在空中飛了一圈,又轉飛回來,落在當場看清楚了麼?」數百弟子不管看沒看明白的都答應著「看懂了」。子清道︰在按照我剛傳你們的御風咒,配合自己的念珠,練習御空飛行。」說罷轉身去喝茶了。
智凡趴在房頂,見那些徒孫們扔出念珠便一下摔在地上,更別提踩在上面飛行了。一時之間院子里 啪啪,全是念珠砸落在青石板上的聲音。
智凡撇嘴道︰「真是笨的要死。」那御風咒他剛剛偷听子清說了好幾遍,早已背的滾瓜爛熟。這時閉目冥想,暗思子清剛才的動作與身法。然後默念口訣,手里緊握著念珠。忽然間身子一輕,好像變得像羽毛一般。
智凡一霎間心花怒放,睜眼望去,可不是麼。自己的身子正徐徐升起,越升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