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來送走的喧囂,埋頭就往里闖,「哎!這位,等等!」一個僕人打扮的人攔住我,他上上下下的打量我︰「這種地方不是你來的,快走快走!」
「我是進去喝酒的。」
「喝酒?我看你是來鬧事的,快走,別怪老子不客氣了!」
這些人無非是要錢,可惜我身上從來就沒有帶錢的習慣,「源非,你身上有錢嗎?」
「有。」
「快拿過來。」
王源非掏出幾粒碎銀,那惡僕哈哈大笑︰「就這點銀子還要來玉花樓耍,窮光蛋,滾蛋吧您二位!」
王源非揪住惡僕的衣領,「我的主人想進去喝酒,不然打斷你的鼻子。」
我坐在台階上,那酒肉香越來越濃,此時此刻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進屋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從內院里涌出好幾個惡漢,嘴里罵罵囁囁地把王源非團團圍住。
「源非,別傷了他們,我只是想喝酒,告訴他們,過幾日就送銀子來。」我叫著。
「瞎了你們的狗眼,敢動我的貴客。」一頂車轎停在門口,轎幔掀開走出一人喝道。
「哎喲,我的尊爺呀,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不打不相識,這群沒長眼的狗奴才們,竟然敢開罪尊爺請的貴客,還不快滾,給老娘滾遠點,看等會兒老娘怎麼收拾你們。我的尊爺,難怪今兒喜燭爆了又爆,原來是您要來,我的天,真是天大的喜事!來,我來攙扶您,別被那些爛了眼的狗東西們氣壞了身子,我的爺!」一個水蛇腰的粉女敕婦人沖出來,又是笑又是說地搶步上前扶住那人。
他的聲音是有點耳熟,可是他的臉隱藏在光亮中,看不清楚。
「起來,青梅,你不是要喝酒嗎?今兒我們不醉不歸。」他向我伸出手。
「德昭,你,你怎麼,會來這種地方?難道是我還沒喝酒就醉了?」被他拉入懷中,還是無法相信自己的眼楮。
滿桌的好酒好菜,我抓起一只豬蹄就啃,香膩油亮的豬蹄肉火候燜得極佳,可是吃進嘴里卻是苦澀難咽。
一滴水落在豬皮濺開,兩滴,三滴,我將豬蹄扔得遠遠的,「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難吃死了,來人啊,來人,再上好的來,」我拍著桌子大呼小叫。
老鴇親自端著托盤進來,「是,是,請貴客擔戴幾分,我總有一天要那個偷懶的廚頭滾蛋,您再嘗嘗這幾樣小菜,這是小人我親手做的,用了不少宮里的,」
「行了,你出去吧,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進來。」德昭揮揮手。
「不準走,慌什麼?」我拍著桌子大叫︰「過來,我有話問你。」手指向老鴇。
「是是,不知貴客有什麼吩咐?」老鴇風擺楊柳地走過來。
「這里這兒是做什麼的?」
「只要能讓您們開心解悶,做什麼都行!」
「說得好!開心,解悶?」端起酒杯倒入口中,我斜睨德昭,他倒是一臉的淡泊,「讓你們這兒最漂亮的姑娘來,多叫幾個!」
「是,是,是。」老鴇屁顛地答應著。
這里消費不會低,我瞅瞅四周,艷麗的裝飾、金與紅的色彩勾出一個奢華的享樂世界。「你身上帶夠沒?」
「帶夠什麼?」
「銀子呀!」
「放心,你想把這包下來都行!」他倒是一本正經,極其嚴肅。
我自斟自飲,「什麼破酒杯,半口都沒了,」提起酒壺,兩三口飲盡︰「這才叫喝酒,爽!」
人還未見,一陳刺鼻的脂粉味飄了進來,花蝴蝶似地飛進幾個濃妝艷抹的女子,醉眼朦朧中,倒很有幾分姿色。德昭一定身上涂了蜂,蜜,要不怎麼她們一進屋就撲到他的身邊,沒一個人答理我。
我氣憤地又抓起一壺酒,德昭全然不動聲色。
咽下滿口的酒,我太不樂意了︰「哎,你們怎麼回事?是我請你們來的,怎麼只陪他一個人?勢力眼!」
姑娘們笑嘻嘻地說︰「我們是女子,您也是位小娘子,怎麼陪您呢?要不,唱個曲您听听可好?」
「嗯,這還差不多,不過,還得有人跳舞。」
歌台舞榭、歌舞升平,我攪盡腦汁搜刮能描繪眼前情景的詞語,那些個花蝴蝶唱呀,跳呀,竭盡所能讓我開心,讓我解悶。推倒眼前的空酒壺,抓起新的一壺就往口里倒。
「夠了!」
「放開你的手!」我冷冷說,斜睨他,「酒錢我一定還你,別小氣!」手卻在抖,水酒撒了一臉一身。
「別再喝了,爛醉如泥的你,想過會生什麼事?」
「別管我,」閉上眼,刺辣的酒滑進咽喉,吞進肚子化成暖流,肚子?兩個月…不能,艾寶,不能再想,起碼今天不能再想,不能瘋掉,不能垮掉,可是!身子一點點向地上滑倒,這倒挺好,整個身子落在地上,心倒是踏實了,可這心,心里的血,一滴滴向外滲。
躺在地上看世界,全新的視覺,不知何時,屋子里已是一片安逸,「人呢,都去哪了?」
「喝這麼多酒?我還以為,你和先生此時此刻正值千金,生什麼事?先生人呢?他怎麼會讓你一個人深夜在街上游蕩?」德昭的臉近在眼前,聲音卻遠隔重洋。
「**一刻千金?,你?還是瞞不過,這個地方簡直,沒有一點個,人**!?算了,沒有什麼可重要了,反正沒了,全都沒了。」
他在撫模我的額頭,白晰的女人似的手在我眼前晃動,
「青梅?」
「不準再叫我青梅,我是艾寶!」我拼命大叫,傳到耳朵里卻如塞了棉花,斷斷續續的字眼,毫無氣力。
「艾寶?」
「我好困,好困,別問,什麼也沒生。我,我不能看著他,不!,我不能會瘋掉,不能,堅強,我,我,是最堅強的,誰也不能打垮,我,」我的聲音越來越低,突然從嗓子里喊了一句︰「李文植,就算,是你,也甭想打垮我,休想!」身子一軟,陷入不可知的夢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