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甫露,草木瑩珠,微微輕拂的晨風,送來一陣陣清新的氣息。北方四月的清晨,有若江南的三月,清新,微涼,同樣是花草茁壯,生機一片盎然,只是多了山的崇峻、地的遼闊,少了水鄉的婉約、迷濛的氣韻。昨夜,因為身在敵前,需要了解當前軍事,參詳敵情,我便休歇在府街中的書房之中,並沒有陪伴我的嬌妻美妾。
任靈兒輕手輕腳地端來盆水供我洗漱,我含笑望了一下她那雙迷人的丹鳳眼,示意她將銅盆放下。任靈兒俏臉一紅,拘謹地放下銅盆,螓低垂,輕悄地退後兩步,靜靜等待收拾盆具。自從得知我的身份,這個任性的丫頭就變得規矩起來,而她內心中的真實想法我卻更難以觸模的到。不過,有她這付別有特色的樣貌陪伴在我身側,我暫時也已感到心滿意足了。
「啟稟聖上,封大夫、哥舒大夫、皇甫大夫及李大夫四位節度使听旨候見!」門外的親衛低沉著聲音稟報道。由傳報四位節度使的排名,可以知道這四人現在的名望。封常清之所以排在位,不僅僅是我和封常清關系特別親厚,還在于他參戰平亂以來的功勛和他有禮謙和的人格表現;哥舒瀚則是威名久著,功勛也是甚多,更是我大老婆的爺爺王忠嗣的愛將︰但若非皇甫惟明在忠、永之亂時,略有過失,這列于次位的排名也不會是他;至于李光弼,雖和哥舒瀚一樣是王忠嗣的心月復愛將,但因他現在聲名不張,所以排在最後。
匆匆地擦了一把臉,我直接揚聲傳見。一大早四位節度使便齊齊候見,可知他們必定有事稟報。所費的時間不大。四位節度使魚貫而入。參拜完畢,封常清出列奏道︰「臣啟陛下,昨夜子時,前方臣的巡查探哨接到盧龍軍使李庭望的密信,臣等四人夜來聚議,終是不敢擅專,特請陛下聖裁!」說著。封常清雙手恭敬地獻上李庭望地密信。
我打開信箋仔細瞧去,心里微微一震。李庭望的密信里言道︰史思明在大軍壓境後,曾與安慶恩在範陽與平盧交界處的薊州密會,似乎他們已經達成了某種協議,然後範陽與平盧兩地才先後請降于大唐;近日平盧兵馬調動頻繁,雖然都是在平盧地面,但整個平盧的兵馬在調動中形成一個側重點,所有精銳的人馬都悄悄地隱蔽在範陽與平盧交界處一線,只有不足五千的老馬弱兵在平盧地面來回佯動;而在近鄰于渤海國的遼城州。只有二千兵馬虛張聲勢地阻在郭子儀部前。
夜來我仔細地思考過當前地形勢,表面上範陽和平盧相比,範陽的地域寬廣,統有九軍九州,物產也相當的豐富;平盧則地近蠻荒,統管的地帶相當狹小。治下只有平盧、盧龍二軍,營、平二外以及安東都護府。而按照玄宗皇帝的規定,範陽擁有常備兵九萬一千四百人,平盧卻只有三萬七千五百人的編制,兩者的差距何其大呀!
但認真而論,事實卻決非如此!範陽地接大唐的隸州、冀州,甚至與河東節度相連,安祿山雖是草包般的學問。但卻機狡非常,他十年謀逆,豈會盡在範陽暗暗準備謀反地資本,大部分的親信兵馬以及糧草都儲藏在平盧!所以。平盧才是安氏勢力實力最雄厚的地方,範陽只是表面上的繁盛之地。因此,安氏勢力分為兩派後,加上安祿山一手培植的「曳羅河」,連帶著同羅及九州的蕃兵,範陽方面總共才有八萬左右地人馬;而平盧方面光嫡系邊兵及隱藏的精兵就有六萬之眾,加上平日攏羅的奚、契丹、室韋人馬,總兵力已有近十萬左右!
如果史思明一面以請降的手段來麻痹我們。另一方面暗與安慶恩協力行動,只要他們全力同心,出其不意地選擇到正確攻擊目標,確實有扭轉逆境,偏安東北的可能。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是對方,會把攻擊的目標選擇在哪里呢?又在何時動攻擊呢?
如今,李庭望的密信讓我可以肯定史思明已與安慶恩達成協議,我更確定史思明與安慶恩是假意請降,意圖麻痹我們、待機反噬!嗯,雖然我不易推斷出史思明所選擇的攻擊點在哪里,但我自會讓他選擇我所選定地地方,並創造一些時機給他!所謂弓蛇出洞,我要牽著他的鼻子走,而不是整個圍著他打轉轉!
我沉思著,無意識中,手上的密信被我緩緩地撕扯成細條、碎片,四位節度使屏息以待,不敢打擾我的思路。良久,我抬起頭來,向一旁靜候地封常清等微微一笑說道︰「常清所部近臨恆陽軍,可先派細作通知恆陽軍使高秀岩,並令他設法轉告李庭望,不論在哪個地方,只要與大唐軍馬生爭戰,在即將接戰之前,一定令自己的部下人馬臨陣倒戈!」封常清連忙恭聲接令。
「哥舒愛卿在滄州城前的營盤,所領十萬余人馬做到隨時可以遠途出戰!一待瀛州方向有變,立即領五萬人馬往戰,余下五萬五千人馬,狂攻滄州城!」我向哥舒瀚下令道。哥舒瀚雖有不解,但也恭聲應諾。
我看了看皇甫惟明和李光弼,意有所指地說道︰「兩位愛卿可以風傳天下︰朕為親理東北事宜,駕臨瀛州,雖近鄰叛逆,但恃仗著前有劍南十三州的嫡系精銳抵敵,右有哥舒愛卿十萬精兵護衛,後賴兩位節度使以為屏障,朕在瀛州只用隨行一萬豹騎為衛即可,實不願增兵護駕,再擾瀛州百姓的安寧!」
皇甫惟明和李光弼見我言語之間似乎別有用意,細思之下登時對我的真正意思倒也心領神會,皇甫惟明乖覺地說道︰「正是!臣等曾多次勸諫增兵護駕,奈何聖意已決!」李光弼接著說道︰「陛下惜民之心想來不久天下盡知!」他這一句話算是保證一定完成這個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