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杏的屋子也是一溜兒六間,一道低矮的院牆把院子分隔成東西兩院。隔牆的正中開了一扇門,貫通了東西兩個獨立的院子。做飯的鍋屋建在東院靠東牆的位置,兩小間低矮的屋子,被煙火燻染得黑 的。
東院是酸杏兩口子和閨女葉兒住的,西院里住著酸杏娘和大兒子國慶、二兒子人民、三兒子勞動。葉兒在家里排行老麼,與京兒同歲,還是個不懂人世的毛孩芽兒。因了最小,又是家里惟一一個女娃兒,大人們就看顧得多,也嬌慣得多,便惹得三個兒子齊了心地嫉妒她。酸杏家里時不時地就傳出葉兒略帶夸張的哭喊聲。哭聲過後,他家緊閉的大門前,必定會聚著這仨兒毛頭小子,不是模著頭,就是護著 ,一臉的哭喪相和委屈樣。
東屋共三間,有隔牆把屋子分成里外間。西間是個暗間,是酸杏倆口子居住的地方。東間是二間明間,靠東牆放著一只小床,是葉兒睡覺的地方。
迎門靠北牆安放著八仙桌,就是兩張一高一矮的方桌。大方桌上整齊地擺放著平常日用的東西。小方桌就是飯桌,平時不用了,把它推進大方桌下面,吃飯時再把它拽出來。桌子上方的牆壁上,懸掛著**主席的標準像,周圍糊滿了過年時買的年畫。有大幅整張的表現工農兵勞動生產英姿的畫面,有小幅連環的樣板戲劇照,弄得四周黑灰的牆壁上花花綠綠的,煞是好看。與其他人家一樣,屋里也堆放著一些農家常用的家什及糧食,但歸攏得整齊有序。桌面雖然油漆斑駁,卻擦抹得不見一絲兒塵土油跡。屋地上也掃得干干淨淨,不見浮土草棒。
酸杏家屋里屋外的設置安排,是當時那個地方村里人慣常的安排。唯有不同的,就是酸杏家里的女人統統秉承了老一輩兒人勤儉持家干淨利落的好傳統。
楊賢德一行人一踏進院子,就稱贊起這小院的整潔來。及到進了屋子,便連連贊嘆酸杏家的干淨利落,說,老崔你瞧瞧,老賀的家比咱公社大院的家屬院都整潔衛生。回去得叫鎮上的婦聯主任領著那幫窩囊娘們兒來開個現場會,現場好好學學,看看一個山村人家是怎麼搞的衛生。
老崔連聲附和道,是呀,是呀,是得好好學學呢。
酸杏就謙虛地說,學啥兒嘛,一個土老包子家,除了上工勞動,也就閑著沒事,不搗鼓搗鼓這兒,還能有啥用哦。哪像鎮上的領導們,一個個整日地都把心撲到了工作生產上,咋能有精力搞自家衛生呀。
一邊說著,一邊把倆人讓到了上位,自己坐在下位陪著喝茶吸煙。
酸杏做夢也沒想到,楊賢德和老崔會親自來驗看死牛。他本以為,茂林去領個一般工作人員來就行了,當時還擔心千萬別招來太多的人,全村老少爺們兒可都在眼巴巴地盯著這頭死瘦的牛肉下鍋解饞吶。沒成想,竟引來了平常想請都請不到的公社大干部。
這杏花村本就偏僻,村子又松垮,集體更是窮得叮當亂響,連招待吃飯的地場都沒有,公社干部不都大願意到這兒落腳。今天竟不請自來了兩位公社干部,而且還是跺跺腳全公社都要有感應的要害部門領導,這招待的事,便顯得極為重要。不過,他也知道,自己家里的確也拿不出啥好東西來招待,心里像揣了個小兔子,忐忑不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