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紅得燙啊!連韓侍衛都親自送來。」一進院子就有人說風涼話,不用說除了他田秉宇還有誰?爭了一天,此刻的穆剪燭就想找一個溫馨無爭的安樂窩里好好休整一下,以便明天打起精神繼續跟朝中的那些老頑固爭,也不想理他那個茬。
「你說有什麼事非得半夜深談?」他那魁梧的身軀橫在穆剪燭面前。
「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自己清楚。」
「我不清楚。」穆剪燭一把推開他氣哼哼地奔回書房。
一進房間,只見里面銅盆里燃著熊熊炭火,屋里暖融融的,人心也跟著暖起來。旁邊的爐子上架著一個小鍋,在咕咕的冒著熱氣。伊南之在旁邊忙著什麼。穆剪燭在旁邊看著,頓時一絲溫情油然而生。不過她似乎覺得好像高挑了許多,不會是自己的錯覺吧?最近總覺得伊南之似乎有些變化,可又說不出哪兒變了,穆剪燭怔怔地看著她出神。
「夫君是在看臣妾嗎?」她的話里似有一絲揶揄。
「我,我是在鑒賞古畫。」穆剪燭趕緊找了個借口,反正對面牆上有一幅畫。
「我前天已把它撤了,那是贗品。」她撇嘴一笑,穆剪燭一看牆上空空如也不禁大窘,面子上實在過意不去,便裝作低頭品茶。
「這茶味道不錯,真是上品。」穆剪燭沒話找話,覺得有必要打破這個僵局。
「茶還在壺里呢。」她再次抿嘴一笑,這下穆剪燭實在無話可說了,今天是怎麼了?盡出洋相。
「夫君果真得了公公真傳。」伊南之繼續打趣她。穆剪燭一想,果真如此父親也是如她一般大意,平日吃飯時,面前放什麼便吃什麼,衣服穿上十天半月也不張羅換,這在朝野上下是出了名的。
「爹爹把他不好的一面全傳給我了。」穆剪燭嘟起嘴抱怨道。
「自己不好的一面盡往別人身上推,這一點你可比不得穆大人的高風亮節。」她正色道,看來伊南之對父親倒是挺敬重的。
「咦,我倒不知道你對父親的印象竟是這樣好?」穆剪燭驚訝道。
「穆大人一生清廉為公、為民請命,為了江山社稷不惜上違聖命,開罪同僚。為官三十年竟無一點積蓄怎能不讓人佩服?」伊南之面色凝重。穆剪燭不禁訝然,這是她的父親嗎?為何自己看不到他的閃光點?穆剪燭的眼前又閃現父親那滿頭的白,那不修邊幅的落拓神態。
「可惜,這樣一位經天韋地之才,志節高潔之士朝廷竟不能用。」伊南之嘆息一聲。
「在家人的眼中是沒有英雄的。」穆剪燭豁達一笑。任何一個英雄豪杰,你近了看不過跟所有人一樣平凡無趣。
「人家曹劉青梅煮酒論英雄,我們是喝茶論英雄。」她伸出修長的手指,優雅的為穆剪燭斟茶。她的手骨節分明,修長有力而靈活異常。見穆剪燭注意到她的手,伊南之猛地縮回去道︰「我這雙手真不好意思示人,我娘說它像男人的手,太粗太硬朗,怪不得我總做不好女紅。」她淡淡一笑解釋道。
「我也是,你看看我的。」說著穆剪燭拉了她的手放在一起比並看,竟然還是穆剪燭的縴細些。
「再說那些女紅,煩死了,是誰規定女人非得要做這些的?」穆剪燭越說越激動,覺得自己簡直找到了知音。不對,她怎麼把她跟自己混在一起,那豈不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穆剪燭心里一驚,立即清醒過來。連忙話鋒一轉道︰「其實我這人一向不拘于俗見,所以非常同情你們這些女子,我妹妹就跟你差不多。」穆剪燭故作鎮定的自圓其說。
「早聞令妹不同尋常,我也對她充滿好奇呢。」伊南之微微一笑說道。
「是呀,不過可惜的是她跟了一位道長去白雲山學藝去了。」穆剪燭一臉惋惜的樣子。
「說到父親,我再給你講一件趣事。」穆剪燭故意岔開話題,講起了父親的糗事。好在她對自己剛才的話交不在意。
穆剪燭的手還握在她的手掌里溫溫暖暖的感覺直達心底。
但是經過這麼多天的相處,穆剪燭現她是細心聰明,她暗暗提醒自己以後斷不可以粗心大意。再者她是伊越公之女,是敵是友還未定,想到這里穆剪燭便下定決心以後離她遠些。一想到要遠離她心下竟有些不舍。這樣玲瓏剔透的女子真是可惜了,我真是暴殄天物啊,穆剪燭心里暗嘆。
穆剪燭飲下了第二杯茶,便要回房休息。伊南之也沒有挽留,只是睜了她那如寒星一般的眼楮困惑地看著穆剪燭,何以先熱後冷?穆剪燭知道自己的態度轉變得急了些,便解釋道︰「我今天有些累明日還要早朝,不能陪夫人了,他日有時間我再多說些趣事給夫人听。」說罷便不忍心再看她。一個人灰溜溜地溜出來了。
從房里出來,只見冷霜滿天,深秋的月光冷冷的灑了一地。夜靜得出奇,家人都休息了,只有父親的房里還亮著光,看來他還在伏案苦讀。穆剪燭本想去看看他,可走到門口又停住,還是決定不打擾他了。正準備原路折回卻听見父親輕咳一聲道︰「是燭兒嗎?為何不進來?」穆剪燭只好推門而入,上前抱著父親的脖子道︰「父親怎麼知道是我?」
「你的腳步我听得出來。」
「你跟伊南之最近怎樣了?」他輕聲問道。
「沒怎樣還挺好的,只是那麼美麗賢惠的一個人真是太可惜了,若是哥哥在倒不失為一樁好姻緣。」穆剪燭嘆息道,真是人世間美中不足今方信。
「她對你的做法什麼態度?」父親突然問道。
「我要說的就是這些,她不哭不鬧,不怨不悔,她越是這樣我越覺得罪孽深重。」想想這麼一位青春妙齡女子卻夜夜獨守空閨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這就奇怪了,按理說她應該有所埋怨才對。」父親的臉色嚴肅起來。
「不合常理之行為必定別有目的。」父親斷然下結論。
「父親,如今你再也不是高居相位,我們家又清貧如此還有什麼可惦記的?連盜賊都不光顧咱家。她能有什麼目的?」穆剪燭有些替伊南之打抱不平,她剛才還在那里拼命的夸父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