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以來杜若一直郁郁寡歡像是蒙了塊冰冷厚重的濕被子。每日不過是強打精神做事罷了心里想的卻不過是個熬字。慢慢熬熬日子熬來熬去這輩子也就結束了。但現在突然看到這束野花雖說長得大大小小沒個規矩卻跳月兌絢爛精神不由得震了一下走過去伸手撫了撫花瓣。
極之柔女敕的手感讓人不敢稍稍用力。
杜若微微含笑抬起頭突然看見窗外一個有些瘦削的背影正沿著小徑向屋後走去。山風微微撩起他的衣角顯得有幾分清冷。
杜若的手指一僵她遲疑了一下還是轉身出了屋子。走到另一間的屋外見兩名侍衛坐在里面秋荷正在上茶手上雖是利索的做著事神情卻有些心不在焉。杜若瞧在眼里剛想喚她卻又忍住了只是又看了她一眼便轉身悄悄的沿著那條小路尾隨了過去。
走在前面的人正是楊獻之。
杜若跟在後面遠遠的看見他沿著那條小路一直向內走去絲毫也沒有停步觀景的意思不由得微微皺起了眉想起小徑的盡頭那座無碑的荒墳……
原本是**辣的夏日不知怎的杜若只覺得遍體生涼。
楊獻之一直走一直走最後果然在墳前停了下來。他在墳前站了一會兒然後彎腰把墳上的幾片雜草落葉摘去了這才把手上的幾枝野花擱在了墳頭之上。
他似乎喃喃說了幾句話然後就在墳前席地盤膝坐了下來。一動不動。
杜若站住了突然覺得害怕起來。
她下意識地想起那次到這座墳前听到的那句隱約的低語——「終于來了嗎……」不禁打了個寒噤感覺自己似乎在接近某個秘密而那個秘密的答案就在那座荒墳之中。但是。她卻不想去追尋這個秘密她惶惑著本能的想離開離開這里離開這座墳離開墳前地那個人。
離開或許對她對他。都是好事。
杜若站在那里指甲幾乎掐進了掌心里。她的眼神掙扎著卻還是漸漸迷茫了起來松開了手指慢吞吞的以一種僵硬的步子向那座墳走了過去……
走到近前楊獻之听到腳步聲響卻頭也沒回只低聲的道了一聲︰「讓我再坐一會
杜若走到他的身邊無聲無息地站在那里。
過了一會兒。楊獻之想是覺得有些不對頭回過頭正瞧見她幽沉沉的雙眼不覺有些意外。臉上神色變幻了幾下嘴角流出一絲苦笑站起身道︰「原來是三妹妹。」說完這句話後神情寧定了下來仿佛又回到從前那個從容淡定的楊獻之。
杜若耳垂上地痣紅得似要滴血雙眼里似乎有無數的情緒在翻滾著但最後卻只道︰「你來了。」她的聲音有些含糊低沉。但這三個字卻不知為何格外顯得嫵媚溫柔遠不似往日的口吻。
楊獻之仿佛是被雷電擊中了眼神里露出驚駭之極的神色。他瞪著杜若呼息也滯住了仿佛看著什麼不可思議的事物。過了半晌突然閉了閉眼。轉過身去。道︰「三妹妹你先前面坐坐去。我過一會兒就來。」
杜若站在那里許是這些日子一直住在荷塘邊上山風撩動她的衣角四周涌起一陣陣幽幽的荷香。手機小說站她踏上前一步幽幽的道︰「你連再看我一眼都不願嗎?」
楊獻之的指尖顫抖著他僵立了半晌慢慢回過身看著杜若道︰「是你?」
杜若地唇邊眼角浮現出一絲模糊的笑意她柔柔的低聲嘆道︰「我很想你。」
她說出這四個字楊獻之一直僵硬的表情突然便碎了露出下面脆弱地內里。他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看著杜若眼眶慢慢的紅了泛上了一點點水光。他突然走近一步把杜若猛的抱在了懷里臉伏在她的肩頸處喃喃地道︰「是你嗎?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煙兒。」他沉沉的嘆息的仿佛含著無數辛酸和悔恨地說出了這兩個字。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他和她認識的時候他只是個五六歲的蒙童而她也只有兩三歲走路尚不穩當講話尚不周全卻已經知道緊緊拉住他的衣角。
沈煙的父親是個落魄地書生走不了仕途卻也沒有別地謀生本領妻子早喪只留下這麼一個幼女實在無路可走只得來投靠楊家這門遠親。在楊家幾個孩子上族學之前在家里負責對他們啟蒙教。
楊獻之很勤勉很用功也很懂事。他是沈先生的得意門生。而沈煙很聰慧、很美麗同樣地乖巧懂事她是沈先生的最心愛的女兒。兩個孩子金童玉女般長大了然而卻注定不能在一起。
因為楊獻之是楊家的長子嫡孫他要背負整個家族所以他的婚煙關系著家族的未來。縱然每個人都知道這是一對相愛的人縱然每個人都知道這是一對好孩子但卻不得不把他們分開。因為楊獻之的人生不是屬于他自己的。
他屬于他的家族。
然後正如所有戲劇故事里唱的那樣負心薄幸的男人遠赴京城趕考而痴心一片的女子守候在某一個角落里等待著一個虛無的未來直到在絕望中死去。
楊獻之在迎娶杜泠的前親手埋葬了身穿大紅色嫁衣懸梁自盡的愛人。他甚至沒有時間痛苦就必須要換上喜慶的新郎服色把另一個女子娶進門。
人生便是如此無情。家國天下便是層層的玉鎖金籠誰又能掙月兌得開。
杜若在瞬間便被這種強烈的情緒擊垮了。愛、恨、情、仇、絕望、無助、憤怒……像潮水般涌了過來讓她陷于沒頂無法呼吸。
而更讓她恐懼的卻是——失去對身體的控制。
她的意識被突然涌起的強大力量擊得粉碎等到稍稍凝聚起來的時候才現自己的身體已經不再屬于她了。她能感覺到緊緊擁抱住自己的那個男人落在她肩上淚水的溫度卻無法控制自己的手指挪動哪怕一絲一毫。
另一個人或者說另一個靈魂控制著這具身軀。而杜若在瞬間和那個靈魂完成了一次深層意識的溝通她知道了她的一切她也知道了她的。
她知道她叫沈煙。
而她知道她來自另外一個世界——這個不能告訴任何人的隱密。
這真是一件可笑的事她們同時待在杜若的身體里卻偏偏沒有一個是杜若。
還在努力恢復中。
汗先恢復日更。
更謀求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