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一種天然的感應,這雷雨,說來就真來了。一陣涼爽的風兒拂過陶仁汗膩的皮膚,濃濃的烏雲便層層鋪來,遠處連綿的群山轉眼間消失了形跡,在狹隘的空間徘徊著的只有那沉悶的雷聲。它像是籠中的困獸,焦慮的等待著解月兌後來一次恣意妄為的泄。一顆豆大的雨點沉沉的摔在地上,幾乎沒有一絲間隙,緊接著滿耳就是劈劈叭叭嘈雜聲響。街道上的行人紛紛擇近處避雨,待陶仁飛奔到近處的房檐下時,全身上下已經被淋濕了大半。
東寧的房檐比別的地方都要寬,或許就是為了避雨的人而準備的。房檐下有很多人在站著,他們梳理一下凌亂的頭,擦拭干身上的雨水,然後就開始目無表情的對著這場突如其來的雷雨呆。雷聲變得尖銳刺耳起來,夾雜著嘩嘩的雨聲,揮舞著犀利的電光,仿佛要毀滅天地間的一切。美麗的城市在風雨雷電的狂襲中變得陰森暗淡,像是淒冷黑夜里一堆殘敗不堪的廢墟,昔時繁華的街道濁水橫流,曾經挺拔的高樓身跡難尋,這副景象的確令人感到惶恐不安,人們會因此而想到些什麼呢?
也許,只有熟睡中的嬰兒才會對此無動于衷吧。然而這時傳卻來的恰恰正是一陣嬰兒的啼哭聲,稚女敕的聲音在暴雨雷鳴之中顯得格外的清脆響亮,一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陶仁左邊三四步遠的房檐下站著一個年輕婦人,是她懷里的孩子在哭,想必是被這雷電嚇壞的,以至于哭聲怎麼也難以停歇。那位年青的母親形容憔悴,眼神倦怠,暗灰色的絲粘在黝黑的皮膚上,補補丁丁的衣褲淺滿了泥漿。她還穿著一雙在這座城市早已絕跡了的解放鞋,鞋面上有個扣子般大小的破洞,洞口滿是雨水濕潤的痕跡。她的身體左右輕輕搖擺著,埋深深望著懷里的孩子,干燥蒼白的嘴唇略帶點微笑的在說︰「別哭,別哭。」
誰都能看的出來,她應該是一個外來民工,雖然和別人一樣共同生活在這座日益繁華的城市里,但顯然,她的日子要艱辛的許多。也許,見慣了藍衣灰褲,滿臉塵灰的打工者,每個人對此都會不以為然。因為,人與人之間總是有差別的,有的人似乎注定了要比別人承受的生活艱難。陶仁也沒有多想,在瞥了她一眼後繼續面對著這場雷雨,此時雨下的正酣。然而,那時的陶仁卻感到有人在背後暗暗的推他,幾乎要將他擠出了房檐。
陶仁忿忿的轉過頭去︰那位年青的母親依然如故,但她身邊的那幾個人卻已經明顯的和她拉開了一段距離,他們歪著脖子,扭著頭,強行轉過自己的身體,好像對某種東西相當的顧忌。剎那間,陶仁看明白了,他們是因為嫌棄所以才有這樣十分自然的一步,才有如此難堪而矜持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