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離縣衙已經不遠了,不如咱們三人來一較腳程如何?」馮知十童心大起,提出了一個意見。
「好!老夫年屆四旬,身手已經不復當年了,近日更是久疏鍛煉了,但是難得今日有機會和你們年輕人較量較量,老夫決不退縮!事先聲明,大家都須全力施為,別讓著我啊!」陳明遇听了馮知十的提議不由得雄心大熾。
「二哥都參加了,我更沒有理由退卻了!」孟原也同意了,說完將手中的瓷瓶貼身收好,陳馮二人也分別將瓷瓶收好。
「那好,咱們就以這條線為起點,以縣衙門口的第一只石獅子為終點,先到者為勝!」馮知十邊說邊用腳在地上劃了一條線。
「好!我數到三,我們就開始!」陳明遇說完看了二人一眼。
「好!」二人均無異議。
「記住,你們要盡全力啊!」陳明遇又提醒了一下。
「放心吧!我們誰也不願墊底的!」看得出來馮知十也挺好勝。
「那就好!準備好了嗎?」
「好了!」
「一、二、三!」隨著陳明遇的‘三’字一出口,三人就疾馳而出。
馮知十沖在了最前頭,但半里地過後,就被陳明遇趕上了,而孟原一直緊隨其後。大約又跑了半里地,縣衙已經能遠遠的看見了,衙門前的石梯下還站了許多人正舉目朝這邊張望,還有一人還朝著他們揮手。
陳明遇回身看了一眼身後的二人,大聲說道︰「必是大哥他們在門外相候,我們再加把勁!」他這一開口說話,身形立時緩了下來,馮知十應了一聲緊趕了幾步和陳明遇的距離縮短了一些,孟原只是點了點頭,仍是緊跟在陳明遇的身後。
陳明遇見狀當下大喝了聲好,深吸一口氣全力奔去,他這一加力立刻將馮知十的距離拉大了,可孟原還是緊跟在自己的身後,他們這下力施為,離他看見的第一只石獅子越來越近了,就連站著的眾人的臉孔都能看清楚了,當先一人正是黃毓祺,緊隨其後的是朱集璜以及今天輪值的那些精壯兄弟,粗略一數也有十多人。
陳明遇精神一振腳下加力當先一步跨過了石獅子,孟原仍是緊隨其後跨了過去,當馮知十接近石獅子的時候已經氣喘如牛了,他剛一跨過就扶著石獅子癱軟了下去,黃毓祺身後立刻搶出兩名兄弟上來把他扶了起來,黃毓祺也上前戲謔道︰「食盒雖已送來,但我們一直在此恭候未敢妄動啊!」馮知十又喘息了好一會兒才斷斷續續地說道︰「陳公雄風不減當年,馮某自嘆不如啊!」說完他使勁地揉了揉胸口,顧不上黃毓祺的調侃。
「老了,歲月不饒人啊,無論是度還是耐力都及不上當年了!」陳明遇這才調勻氣息,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謙遜了幾句,然後他又接著說道︰「若論真是功夫,咱們二人誰也及不上我四弟,他哪里是在跑步,根本就是在閑庭信步,不但身形瀟灑之極,而且度絲毫不減,依我看完全可以和朱賢弟相媲美了!」
「是啊!陳公說得一點都沒錯。我們這次比腳程還是我提議的,剛開始我沖在了最前頭,但跑到一半耐力不濟,逐漸被你們趕了過去,而且距離還漸漸拉大了,而孟兄卻一直和您保持著相同的距離,當他越我的時候,我仔細看了他一眼,見他一身白衣飄飄身姿妙曼,真像陳公說的那樣極似閑庭散步,更像是個正在游歷塵世的仙人!」馮知十接過話頭,說出了自己的感受。
眾人知道了緣由不由哈哈一笑,均覺得此人憨直的有些可愛,但陳明遇听後,心中卻不禁一動,因為這樣的感受他也曾有過,就在馬三家那個偏廳的院中也有過同樣的感受,當時一縷陽光穿透茂密的樹冠照耀在孟原的儒巾上映射出了一個光環,當時自己就將他驚為天人,不想此刻馮知十也有了同樣的感受,陳明遇不由得又看了孟原一眼。
陳明遇這一列的舉動,許用都瞧在了眼里,他心思微動旋即明白了,頓時他心中也布滿了疑問,他知道他心里的疑問只有他這個義弟才能解開了。
黃毓祺面帶微笑說道︰「大家都累了,快進去吧!」
馮知十做了個手勢對陳孟二人說道︰「勝者應當先請!」
不料孟原卻接口說道︰「勝負未分,何言勝者!」
「不是事先約定的先到終點的為勝啊?」馮知十盯著孟原,伸手撓了撓頭。
「終點?何處是終點?」孟原繼續問道。
「縣衙門口的第一只石獅子啊!」馮知十有些不服氣,大聲地提醒道。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馮兄剛才所說的原話是‘以縣衙門口的第一只石獅子為終點,先到者為勝’,對吧?」孟原正色道。
「沒錯啊!可陳公當先越過了第一只石獅子了啊!大家都可以作證,孟兄怎說勝負未分呢?」
「縣衙門口有兩只石獅子,哪只是第一只啊?」
「當然是最先看到的那只為第一只啦!」其實孟原的話音才落,馮知十就已經知道自己的話中有漏洞,但還是忍不住出言想駁倒孟原。
「原因就在這兒!要知道從我們剛才跑過來的方向是有一段小坡的,當我們快跑到距離坡頂一半的時候,已經能看見縣衙的屋頂了,當快到坡頂的時候,我們已經能看到石獅子了,但是請注意我們那時看到的石獅子實際上是那只!」孟原說完用手一指縣衙門口的另一只石獅子,他見到馮知十和眾人臉上都充滿了迷惑,只好接著解釋道︰「因為當時我們還沒有到達坡頂,所以這只石獅子由于視線被坡頂遮擋是看不到的,只有上到坡頂以後,才能看見它!」他邊說邊用手指了指剛才馮知十扶過的那只石獅子。
眾人听完孟原的解釋忍不住「哦」了一聲,一臉的恍然,馮知十的嘴唇翕動了幾下,卻最終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現在服氣了吧!我這四弟人雖然年輕,但做事說話卻是滴水不漏!我們這一干人里除了我三弟許用能和他一較長短外,余下的眾人包括老夫在內,向來對他都是言听計從的!他一般輕易不開口,但一旦他提出一個觀點來,幾乎是無懈可擊的!」陳明遇見狀過來拍了拍馮知十的肩,替他找了個台階。
「佩服佩服!馮某今天算是領教了,孟兄才智過人,是非馮某能及,從今天起馮某改口,要以‘老師’相稱了!」馮知十說完肅容斂衽,真的準備行大禮,孟原趕忙一把攙住道︰「雕蟲小技罷了,何勞馮兄如此?」
「老師過謙了,就是學生再長一顆腦袋也不及您的一半啊!」
「馮兄快請改口,折煞小弟了!馮兄太過自謙了,假以時日你也能這樣的!」
「老師說得輕巧,似你這般觀察入微,再假以辭色推論而出豈非一日能成,若沒有相當的功底是很難把自己的觀察所得通過淺顯的字句表達出來的,更何況老師的推論這般絲絲入扣,實令人無法反駁!僅此一技之長就足以令學生領悟終生了!」馮知十仍是十分堅持。
「依我看,你二人一人讓一步吧,他要稱你為老師,也未嘗不可,以你的能為也能勝任,況且也只是一個稱呼而已,不必那麼介意,而你稱我四弟為老師,當以師輩禮遇,以免落得心口不一之實。」黃毓祺見二人爭執不下出言和事道。
「學生謹遵師伯教誨!日後時時刻刻當以老師尊之!」還沒等孟原出言反對,馮知十立刻躬身應道。
「事已至此,四弟也就別推辭了,馮兄弟也是一片誠心,你就應了吧!」陳明遇也出言相勸。
孟原見狀只得以禮相還,馮知十直到城破之日才知道當初這一舉動會對他今後的生活產生什麼樣的影響,他一點也不後悔,雖然他舍卻了自身的性命,但他卻暫時擺月兌了輪回之苦,了解了塵世的真相,從此他的命運才算是真正地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