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花園,奼紫嫣紅,清香四溢,四周環繞著清澈的溪水,後面遠山如黛,身旁的青竹搖曳生姿,不時出悅耳的沙沙聲。一陣微風吹過,林琳從一片迷霧中走了出來,微笑的望著我。
林琳說︰抱我一會兒,好嗎?
我說︰好啊。
她伸開雙臂,靜靜的站在原地。我慢慢走過去,輕輕將她攬入懷中,然而她的面容卻漸漸模糊起來,轉眼間我擁在懷里就只剩下一團澄清透明的空氣了。
我看了看四周,迷霧越來濃,已經看不到溪水,聞不到花香,听不到竹響。我茫然的游走在花園里,一圈又一圈,卻尋不見她的身影,我焦急地喊出聲來︰林琳!
林琳!
我驚叫著從床上坐起,冰涼的汗水從額頭滑落,陽光透過窗口灑進來,樓下菜市場熙攘一片。沒有花園,那只是一場夢,夢中人也沒有化成空氣,只是相隔在遠方。只是,我不明白那一團團濃厚的迷霧意味著什麼。
我想,這或許是思念過度的表現,如果按照這樣的情況展下去,不出一個月我準會忍不住溜回家去。那樣的話,事情就將變的一團糟路還沒有跑遠,就回去自投羅網了。
我努力說服自己要忍耐,要靜觀其變,要以大局為重,要等事情明朗化了才能回去。于是,當即決定去換一個電話號碼,為的是斬斷過去,從新再來。
星期天,外面比平時熱鬧了許多。滿大街都是像我這樣的高中生,公園里,天橋上,餐廳里,廣場上,到處都充滿著年輕的氣息。大家難得有一個休息日,可以從平日里繁重的功課中暫時擺月兌出來,就如同在號子里關久了忽然遇赦放風一樣,走在路上時疲憊的臉上竟透露出了些許感激。
然而放風的時間總是有限的,輕松的時刻也是短暫的,除非你在放風時突然中風,或者在輕松時變得輕生,並且成功。否則,等星期天過去,大家會重新老老實實的回到號子里,朝九晚五的為來自于父母的壓力忙碌著,直到高考結束那天才能刑滿釋放。
如同其他競爭性質的行業一樣,「中國挪動」跟「中國廉通」的營業廳也左右相伴,呈男左女右,分庭抗禮之勢。只不過競爭從屋內已經延伸到了室外,從燈光下轉移到了日光下在兩個營業廳的公共部分擺放了兩張桌子,兩個差一點就貌美如花的姑娘坐在那兒,變換著不同的坐姿誘惑著路人甲。
群眾將兩張桌子圍的水泄不通卻無一人敢靠近,甚至當里面傳出「優惠大酬賓」的聲音時眾人紛紛後撤一步,實在不知為何?我心生好奇,就往里面擠了擠,擠著擠著我現不是我在擠,而是有人在推我,就這樣在半推半就之下我突出重圍,成為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當我沖進去的那一刻,周圍氣氛瞬間高漲,不斷出「嘖嘖」的稱贊聲。而我也不負眾望,在大家火熱目光的支持下勇敢的向前邁了一步。步點落地,眾人情緒倍增,紛紛鼓掌叫好。也許由于壓力太大,在兩位姑娘抬頭沖我笑時,我竟失去了前進的勇氣,只得低下頭呆在原地思考︰下一步該邁左腳還是右腳?
正當我猶豫不決之時,廉通小姐一個箭步沖了上來,並順勢將我攬回桌邊。
這時,周圍一片寂寥,大家都屏住呼吸,用焦急的心情鼓勵我大膽出擊,好將氣氛推向**。但是我初出茅廬,在已有的人生經歷中,這種狀況還不曾遇到過。所以,一時不知該如何做出反應,只得呆坐不語。
我這一舉動顯然很令大家失望,于是在留下一片責罵聲後紛紛散去。
廉通小姐說︰先生,買卡嗎?
我說︰嗯。
廉通小姐說︰買卡還是選廉通,我們的通信設施已經逐步完善,信號不好的問題早就不是問題了。
我說︰是嗎?
廉通小姐說︰最關鍵的是,我們便宜啊!說完,她用渴望的目光看著我。
為了逃避她如饑似渴的眼楮,我慌亂的看向別處,隨口說︰哦,便宜好啊。
廉通小姐以為我在看挪動,急忙說︰可千萬別用挪動!不值啊!個短信過了7o個字您就得掏兩毛;打個長途打到一半的時候您就得停機了,那叫一個貴啊!更可氣的是接我們廉通的電話還收費,您說他們還有人性嗎?
我說︰嗯,你說的沒錯。
廉通小姐喜上眉梢,嬌聲說︰那您就選個號唄!
我說︰不忙,我再看看。
話剛落音,站起身就被埋伏已久的挪動小姐括入了囊中。
頓時,我明白了,原來我不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而是第一個被螃蟹吃的人。
挪動小姐說︰先生,買卡嗎?
我說︰嗯。
挪動小姐說︰買卡還是選挪動,我們通信設備完善,服務態度一流,並且收費標準也在逐步下調。
我說︰哦?
她見我仍不動心,接著說︰當然,我們跟廉通比是稍微貴了點,可是一分價錢一分貨您知道吧!廉通的信號那個叫差啊!您想想廉通的信號塔那麼矮,電磁波又那麼弱,高點的大氣層肯定上不去。您要是在6樓打電話估計倒立著打還行,要是在9樓就徹底沒戲了。更可怕的是,廉通的信號塔太少,信號還沒有沼氣?!您要是蹲廁所里打電話肯定是盲區,這時候必須把電話舉至不低于1.5米的高度才可能會有信號。但是,您總不能站著拉屎吧?
我說︰嗯,沒錯。
挪動小姐容光煥,嬉笑道︰我幫您選個號吧。
我說︰容我想想。
這時候,我身處進退兩難之境地,左思右想也不知該選哪一個。
冥想之中,我腦海里出現一幅畫面。
此時的我化身為一個身披長袍的傳統嫖客,面對的是兩個思想開放的青樓女子。
一個說︰客官,選我吧,我便宜呀!
一個說︰客官,選我吧,我安全呀!
經過再三掂量,為了社會的和諧展,我最終決定選安全的。
我揮了揮假象中的長袖,彎腰彬彬有禮的對挪動小姐說︰就選你吧!
挪動小姐說︰啊?
我及時更正道︰我的意思說,選挪動。
挪動小姐勾魂的看我一眼,嫵媚地笑說︰您真有眼光!
我邊付錢邊看了一眼廉通小姐,只見她醋意十足的盯著挪動小姐。
挪動小姐不甘示弱,回敬一眼,頓時空氣凝結。
我趕緊抽身離去,背對著廉通小姐幽怨的眼神卻躲避不了她埋怨的話語︰哼!有你小子後悔的!語氣之惡毒,簡直比梅毒還要毒。
裝卡時,我心想︰市場競爭真他媽慘烈。
我給我爸了條短信,內容是︰爸爸,此刻我內心充滿悔意,我決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希望您理解,支持,並督促我提高思想認識,重樹正確的人生觀。我一定會貫徹,落實「黨中央三中全會」主旨,引「八榮八恥」理念為信念,堅信社會主義道路無比光明,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我念了一遍,覺得不能再抒情了,再抒就成「墓志銘」了。于是就換了個口氣接著寫︰所以,我就換了新號碼,您可千萬不要告訴別人,以免他們影響我進步。做出這樣的決定,我也很痛苦,可是我決意已定,您不用太心疼我。
這一條短信被「中國挪動」拆成了六條了出去,我的感慨也被拆成了六條了出來。
其中一條是︰真他媽慢,了足足三分鐘,還不如打電話呢。
另一條是︰我想象著我爸坐在床頭,對著手機屏幕淡藍色的微光,邊抹眼淚邊瀏覽我真摯的文字。讀完後,在強烈父愛的驅使下,了一條被「中國挪動」拆成6o條的長信來鼓勵我勇敢的面對接下來的人生想到爸爸那麼愛我,我不由黯然傷神。
快入睡時,我爸回了短信,只有三個字︰知道了
連個標點符號都沒有。
至今,我對我爸這種父愛的表達方式仍無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