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才知道,那人竟是我們新來的生物老師。而從這一刻起,他就與白銀結下了梁子。當然,這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從剛進班第一眼認出白銀開始,他就顯得格外興奮。從此,每上一次生物課白銀就要接受一次靈魂的洗禮。
他經常會提問一些諸如「為什麼驢和馬雜交生出了騾,而騾卻沒有生育能力呢?」「為什麼無籽西瓜性狀可遺傳而無籽番茄不行呢?」「為什麼小明的爸爸媽媽,爺爺女乃女乃,外公外婆,姑姑叔叔,大姨媽三小舅都沒有病而小明卻患上了抗維生素佝僂病呢?」一些像我們這種程度的學生根本就回答不了的問題來為難白銀。
白銀自然回答不出來,那就只好站著。但是,每次老師提問的時候白銀都全神貫注,看來他是在尋找機會。終于,機會來了。有一次,老師問他︰克隆羊算不算真正的羊?
白銀想了下,說︰當然算了,因為它具有羊的生命特征嘛。
老師挑釁道︰照你這麼說,機器人也算人嘍!它也可以具有人的生命特征。
白銀改口說︰哦,不能算的,克隆羊是通過不正常渠道產生的,不能算是羊!
老師說︰照你這麼說,黑人就不是人了麼?私生子就不是子了麼?驢和馬雜交生出的騾子就不配具有生存的權利了麼?
白銀︰
從此以後,老師一提問他直接就站起來,並且只字不答,任由老師一人表演,對一切不置可否。這麼一來,他竟成功地扭轉了局勢,從而變得無懈可擊。漸漸的,老師也對他失去了興趣。就如同兩個人打架,其中一個人攻勢凶猛,招招致命,而另一個人卻挺直腰桿,一臉無畏的硬挨著,進攻的一方打著打著也就沒有**了。
就在老師的**即將褪去之時,又一件事情生了,使得老師的**再次迅膨脹,只不過這次針對的是另一個人。
在昨天的生物課上,老師說起了當今社會治安的混亂,大概意思是︰單身出門,男的容易被搶,女的容易被奸,少的容易被拐,老的容易被騙。中心思想是奉勸我們平時不要單身上街,上街要注意安全。
末了,他補充說︰假如真的遇到這種危急情況,切記不可徒手與歹徒搏斗。歹徒一般是沒有人性的,沒有人性的人才會去做歹徒,有人性的人一般不會去做歹徒,做了歹徒的人再有人性也會變得沒人性,可能剛開始做歹徒的時候還有點人性,不可能做了很久歹徒仍然能保持人性。這時,要機智的與其周旋
听到這里,我的腦海中頓時出現了這樣一副畫面︰三個凶殘歹徒把一柔弱女子挾持到某一荒蕪地帶,向其勒索保命錢。那女子嫣然一笑,機智的岔開話題說︰先別急著搶錢嘛,我們能在人海之中相逢也是一種緣分,我給你們出個謎語吧,你們猜我里面穿的衣服是什麼顏色的?
這麼一來,周旋的結果很明顯,不僅被搶,還要被奸。我十分得意于這一妙想,準備下課後跟後面那兩位交流一番。
老師還在補充說︰總之斗智遠勝過斗勇,一定要等到迫不得已時才可以采取必要的自衛。
這時,我听見任處邊小聲說︰哇!老師真有性格,在那種情況下他還有時間自慰。
這句話原本老師是听不到的,可沒想到「必要的自衛」竟是他的收尾語。大家在老師的慷慨陳詞下都保持很低調的靜默,只有任處邊傻不拉即的憋出這麼一句話,就像一盆沸水直潑到老師臉上,想擊不起波瀾都難。
我感覺到似乎有兩萬五千伏特的高壓電直向我方撲來,于是本能的俯去,緊接著听到後方「 」的一聲微響。
我想︰那一定是任處邊的「膽」裂掉了。
沈妙頭埋桌子里面捂著嘴拼命忍住笑,小臉憋得通紅。我故作波瀾不驚般的雙手撐住桌子,目光游離不定。同學們都以敬畏的眼神看向處邊,白銀則若有所思的盯著沈妙的背影默默嘆氣,沈妙扭過頭去欣賞任處邊懊惱的表情時,他趕緊將目光移至窗外假裝看風景,雖然窗外被窗簾遮的一干二淨。
中午放學,我跟任二人商量著準備去東明路口吃餛飩,那兒的餛飩皮薄餡香,我只吃過一次就難以忘懷。處邊禮貌性的詢問沈妙願不願一塊去,我搶先說︰咱們走吧,人家沈妙忙人一個,怎麼有空陪我們這種身上毫無閃光點的同類吃飯呢。
沈妙說︰等一下,我有點事,你們誰跟我去一下。
听完這句話,白銀渾身猛地顫動了一下,面部憋得通紅,喉結連續上下翻滾著,估計此刻內心在進行激烈的交戰,這種表現就像初出江湖的小弟第一次想申請跟老大出去砍人一樣。究竟是勇氣能夠戰勝恐懼?還是羞怯能夠戰勝毅力?我們靜觀其變。
我們靜靜的看著白銀。
三分鐘後。
白銀終于掙扎完畢,嚅喏道去。
我們三人皆面面相覷,搞不懂為什麼白銀說個「我不去」也需要考慮那麼久。
處邊笑嘻嘻地說︰我去吧。
沈妙正欲說話,白銀搶先一步說︰讓我去!
我們三人再次面面相覷,搞不懂白銀到底是什麼意思。
白銀認真的看著沈妙,重復說︰讓我去!
沈妙仰臉看了他片刻,然後轉過頭來對我說︰你,明天再去吃餛飩吧。
白銀的臉突然變得蒼白,繼而轉向青紫,最後定格在暗紅,就如同被人揭去了一層皮後立刻就放在太陽下暴曬,血還來不及涌出來就已凝固。
我正尋思著該怎麼辦,沈妙卻一把抓起我的手向教室外面走去。後面傳來「砰」的一聲微響,我想那是白銀的「心」裂掉了。
我低著頭,像個猥瑣的犯人似的被沈妙拽著往前走,更不敢回頭看白銀的表情,我想︰這件事一定重創了他。
我跟沈妙在是否騎一輛車子的問題上生了分歧,沈妙建議騎一輛,由我載著她。但是,我覺得還是各自騎一輛比較妥當。
她說︰我瘦,我沒力氣,我度慢,我跟不上你的。
我說︰那我騎的慢一點,這樣總行了吧?
她說︰我懶,我不想騎。
我一時無語了。
我解釋說︰你看,由我載著你,一來不安全,二來不方便,三來容易讓人誤會。畢竟你在學校是知名人士,人家會傳我們緋聞的。
沈妙抬手指了指從旁邊經過的一輛輛「載人族」車子,說︰你看她們的手。
我順勢看過去,現荷爾蒙分泌過剩的姑娘們的手紛紛攬在男友的腰上,只有極少數的沒有那樣做,她們要麼扶著車後架,要麼就拽著前面男生的衣服。我不解這其中的玄機,更不解為什麼沈妙讓我看手有什麼好看的?
沈妙笑說︰手攬著腰的是情侶,拽著衣服的是朋友,扶著車架的是同學。所以,我不踫你的腰就沒有人會誤解了。
話都說到這種程度了,我也不好意思再拒絕。那就上車吧!我說。同時心想,可千萬別讓白銀給看見了。
有時候,命運真的很微妙。往往就是這樣,你越是急于尋找一樣東西,就越是找不到,等你慢慢靜下心來時,它就會悄悄的出現了。你越是不想看見什麼,它偏偏就來什麼,而且是突如其來,令人猝不及防。
剛拐出校門,我就看見白銀在街的對面呆呆地望著我,站在他身邊的任處邊還不解風情的指著我跟沈妙一臉興奮的說著什麼,全然沒顧及到白銀神色的變化。經過他們身旁時,我仿佛听見了「 啪啪」一陣迭響,如同一串早泄的鞭炮似的,一響不如一響。
我想,那一定是白銀的心「碎」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