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來越深了。
風呼呼地刮著刺人心骨。
我不知跪了多少個時辰只是感覺丟了鞋的那只腳腫痛無比然而我還是一動不動。
不時有宮娥、太監出來觀探。
他們見我穿著單薄的衣裳在寒風中如雕像般一動不動都搖了搖頭眼楮里卻有些微感慨敬佩。
勤政殿的燈火滅了。
我知道皇上的意思是不再管我了。
可是他還沒有答應我我不能走。
跪在我旁邊的朱公公終于體力不支倒下了。
忙有太監把他抬起來宣太醫。
于是只有我獨自對著那黑暗的屋子跪著。
宮娥太監們也都睡去了。
就這樣我跪了一夜。
早上宮娥太監們起來現我依然直挺挺地跪著全都愣在那里。
我面無表情。
突然勤政殿的門打開了皇上走了出來。
他的眼楮有些紅腫皮膚也有些粗糙顯然是一夜沒有睡好。
我還是那樣跪著。
他嘆了口氣有惱怒有憐憫。
「你怎麼這麼倔強?」「請皇上答應奴兮。」我深深地一拜便把頭踫觸在地上不再起來。
「如果……也許你說你娘親說這個侍女是你娘親托付給你的朕就會答應你。你為什麼不說?」我依然把頭深深地低下去回答道︰「皇上對奴兮對娘親已經格外優容了奴兮不欲以娘親要挾皇上。」皇上怔了一下重重地嘆了口氣︰「你起來吧。」于是皇上一大早就去了壽安宮乞求太後收回成命。
太後大怒但見皇上態度堅定也只能不情願地收回懿旨為此母子倆鬧得很不開心。
皇上另外又恩賜了南贏王十名美婢以示撫慰。
事情可以說就這麼解決了。但是因此我得罪了南贏王更嚴重的是吃罪于太後。
自此太後是越來越不喜歡我了。
「善把大姬送給我的白玉戒指拿來。」「小小姐要拿這麼貴重的東西何用?」「送人。」那白玉戒指通體雪白無一絲瑕疵窄窄的一圈卻雕刻著無比精細繁多的花紋價值連城。
「送何人要送這樣貴重的東西?」「朱公公。」只有送這樣小而精貴的東西他才可能收因為大了太引人注目禮輕了恐怕不會入他的眼。
我親自去朱公公那兒探病把白玉戒指送給了他。
他看見白玉戒指果然十分喜歡的樣子卻百般推辭直到禮讓了三四遍他才小心翼翼地收到內襟里面。
朱公公說︰「無功不受祿小姐以後要是有什麼事奴才一定盡力。就是昨日之事奴才也是十分敬佩小姐的。」我放下心來要知道交好于皇上身邊的人十分重要。
那日皇上向朱公公說起我的魯莽朱公公察言觀色地說︰「奴才記得莯韻夫人年輕時也是這樣的性情那時……」于是朱公公把娘親年輕時一樁頑皮的事情說了出來。
皇上好似也陷入了回憶中想到好笑的地方還情不自禁地笑出聲來于是也不再惱怒于我對我卻愈是寵愛了。
梅花一片一片地落盡春天就來了。
我和十二皇子坐在湖邊的柳樹下看著成群的鴨子嬉戲。
十二皇子說︰「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出自馮延巳的《謁金門》。
我嬉笑︰「吹皺一池春水干卿何事?」十二皇子也笑嘻嘻地假意向我鞠躬「未若小姐之美。」據馬令《南唐書》卷二十一記載︰「元宗嘗戲延巳曰︰-吹皺一池春水干卿何事?-延巳答曰︰未若陛下-小樓吹徹玉笙寒.元宗悅。」這里是兩個小孩的戲語。
我們相視而笑。
我整了整被風兒吹亂的頭說道︰「風這樣大叫人好生煩惱。」「奴兮我們不如去放風箏吧?」「風箏?」我記得姊從前是有個風箏的我卻沒玩過。「宮里有嗎?」「可以叫元遙扎的他做的風箏可漂亮了飛得也高。」元遙只比十二皇子大一歲卻已經十分穩重懂事了。
他的話不多偶爾笑起來時還是很好看的。
元遙仔細地給我們扎著風箏我們在一旁興致勃勃地看著。
不一會兒元遙的風箏就做好了骨架十分規整板直。
他問我︰「小姐想要什麼圖案?」我睜大眼楮︰「元遙你會畫畫?」「只是懂一點。」「那我要西施那樣漂亮的美人可以嗎?」我笑吟吟地對他說。
他先是愣愣地看著我過了一會兒紅了臉悶悶地說︰「我不會畫美人。」「不會畫嗎?」我戲謔地對他說于是我站起來翩翩地轉了一圈「那就畫我吧難道我沒有西施那麼美嗎?」他的臉更紅了十分窘迫我知道自己做得有些過分了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你給我畫個彩蝶吧。」他如獲大赦拿著彩筆在風箏上涂涂抹抹一會兒的工夫一只栩栩如生的彩蝶就躍然紙上。
我看了十分歡喜不住地夸獎他。
他給十二皇子的風箏上畫了只雄鷹很威武。
我從沒放過風箏所以我的風箏總是尚未飛起就掉了下來。
這讓我不禁惱怒喪氣。
十二皇子輕車熟路不一會兒天上就飛起了展翅的雄鷹。
于是元遙親自指導我︰先跑起來把風箏放高然後放線……
果然不一會兒我的彩蝶也翩翩起舞在宮中的天空中了。
我興奮得又蹦又跳元遙也笑了。
我感激地看著他無意地說了一句︰「元遙你笑起來挺好看的。」可是我終究還是不熟練剛玩得得意就見我的彩蝶刮到高高的樹枝上了。
我毫無經驗只是一味地使勁拉期望把它拽下來。
元遙剛要阻止我卻听「 」的一聲我的線已經斷了那只彩蝶也落了下來飄飄搖搖的就不見了蹤影。
我惋惜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