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蔣早上出去,從小軍家樓下過的時候,看見小軍正準備出門,就喊了他一聲。小軍看見是老蔣,站住腳等他。「你小子最近跑哪去了,連影都看不見,是不是自己一人拍婆子去啦?」小軍笑著問他。老蔣沒笑,問他︰「你跟英子說我什麼來著?」小軍一愣,心說你看怎麼著,這倆人還真的就私下會面了。「我說什麼了?」小軍裝糊涂。「還用我提醒你嗎?你跟人家說我的外號什麼的。我問你,你沒事跟人家胡咧咧什麼,什麼排長,這是你起的吧?」小軍笑了,說︰「你這人可真可笑,一大早就跟我這扯什麼排長,什麼意思啊你?」「你敢說不是你說的?」小軍答不上來,干脆裝作生氣,轉身要走,嘴里還說︰「簡直是莫名其妙,你這不是沒事找事嘛。我跟你說啊,我可有事哪,我得給我媽拿藥去,我媽神經衰弱,整晚上睡不著覺。」「你先別走,我問你話呢。你到底說還是沒說。」小軍停住腳說︰「我就知道你丫不地道,為了一個女人的話,跟我這鬧來。有勁沒勁啊你。你們倆私下會面了?我就知道你沒事老去找她,誰知道你們倆是怎麼回事。她還說我什麼了,你都說出來啊。你們倆要好你們好去,別老拿我說事好不好。我算是看透了,你這人就是典型的重色輕友,人家那邊跟你說個什麼你都信。」听小軍說話難听,老蔣的臉變了,可他轉念一想,沒準真的不是他說的呢,我就這麼當面指責他,那他肯定不樂意。于是口氣稍微緩和一點說︰「她可什麼都沒說,要不是你說的就算了,我就問一下。」「問一下?你說的輕巧,你剛才那臉色你自己沒看見,你不是來問一下,是來興師問罪來了,你知道不知道?我算是看透了,為了一個女人跟哥們兒翻臉,也就你能干得出來。」「我沒要翻臉。」「去去去,我還不知道你,早就看上英子那丫頭了。她有什麼好啊,小市民,一天跟個半瘋兒一樣,成天穿個小白鞋,臭美!她那樣的,白搭給我我都不要。」「唉,你屬狗的啊,逮誰咬誰,人家招你惹你了,你就這麼罵人家。你忘了在人家躲著的時候了,那時候你怎麼不這麼說話啊。」「呦呦呦,這麼向著她啊。我這麼說話怎麼啦,我就這麼說了,有本事你丫再告訴她去。」小軍說完騎上車就走,把老蔣一人晾在那。
騎出去老遠,小軍又繞回來了。他把兩腿一撐,對老蔣說︰「唉,老蔣,你剛才說人家管你叫排長,是嗎?什麼意思啊,跟我說說,讓我也一樂。」老蔣氣得真想上去揍他。可轉念一想,這小子從來都這德性,誰讓我問他呢,多余!于是說︰「走你的吧。」說完轉身就走。小軍坐在車後架上,兩腿劃拉著地追上去問︰「唉,你這一陣是不是老上英子她家,你們倆進展到哪一步了,告我,我絕對不會跟人說去。」「你少胡扯!」「嘿嘿,我懂。所以說你這人長大了,就不如小時候地道。小時候什麼話都跟哥們兒說,現在一人悄沒聲地單獨行動,太不夠意思了你。」「你怎麼回事,我跟你說沒那事你還不信。你要是說那事不是你說的,就算了。再說我前些日子就是上張家口我姥爺家去了,根本沒有拍什麼婆子。你既然知道咱們是兄弟,還跟我這說這些話。」「我說什麼了,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反正我什麼意思也沒有,是你自己在那瞎想。」
小軍心里感到窩火。他知道這段時間,老蔣和英子肯定見面了。也不知道為什麼,只要听說英子和誰怎麼樣了,他心里就特別別扭,莫名其妙地往上反酸水。其實人家也沒說什麼,可他就忍不住要往那上面去想。他現在就想象老蔣是怎麼去的英子家,和他說了些什麼,特別是說到他的時候,兩個人什麼表情。想到這,小軍暗自攢了一股子勁,等著瞧吧,甭管你們倆怎麼樣,我非得把你們倆給攪黃了不可!想到這,小軍裝作什麼事也沒有的樣子,說︰「行了,我這人大度,一般不跟人計較,再說你跟誰好不好,跟我有什麼關系啊對不對。」說完他往老蔣跟前湊湊說︰「給你看個東西。」說完把手腕一翻,露出一塊明晃晃的手表。老蔣一看,說︰「不錯啊,你爸給你的?」「那可不,我要當兵走了,我爸給我的。我媽說要給我買一塊上海,我不要。除非瑞士表,國產表我可不要。你看怎麼樣?」「挺好的,羅馬?」「可不。還帶夜光的呢。」說著小軍把手圈在表盤上,舉起手腕讓老蔣看,「夜光特亮,不過得等天黑了才看清楚,白天不行。你爸沒說給你塊表啊?」「沒說。我爸說當兵戴表不好。有的農村兵連排長都沒有表,我就戴表,不好。」「你不就是排長嗎?」小軍說完笑了。老蔣倒也沒生氣,只是說︰「你丫再不許這麼叫了啊,傳出去,成真的了。」「那怕什麼啊,你不是說你沒那事嘛。沒那事還怕人叫啊。」「正因為沒那事才不能叫呢。」「有什麼啊,身正不怕影子斜。要我我就不怕。其實我跟你說啊,我覺得吧,你跟那英子不合適。」「胡扯啥。」「看看,我最膩歪你這樣了。明明心里想著,還要裝作沒那麼回事,累不累啊你。我說你們不合適是指你們很多方面。你比如說家庭啊、社會背景啊,英子那女孩太痞。還有點油,又太厲害。」老蔣笑著說︰「那跟你合適?」「你看你這人,人家跟你說正經的,你倒好,拿我開涮。沒勁,我就覺得咱們越來越說不到一塊去了,不說了。」可是剛說不說了,小軍拿眼一瞟老蔣,笑了,又說︰「唉,哥們兒,哪天跟我們上街去?」「干嗎啊?」「不干嗎,咱們好久沒跟一起聚了,咱們上西單,怎麼樣?」「上西單干嗎啊。」「什麼叫上西單干嗎啊,那呆家里干嗎啊,你不悶啊。」「你丫又憋什麼壞呢。」「瞅你這人,跟你說上街玩去,你還給這話,什麼叫憋什麼壞啊,敢情你就這麼看我的啊。咱們上西單喝酸女乃去。西單那有一家的酸女乃特好喝。」「不對吧,單為喝酸女乃去趟西單?」「嘿嘿,我是想給你拍個好的。」「什麼拍個好的?」「裝什麼蒜啊你。」「你說拍婆子啊?」「呦,不糊涂啊,看來原先都是裝的。」「去你媽的。」「嘿,真不咋地,想要還裝。我給你拍個比英子那小痞子好一百倍的,西單、王府井的飄主特多。怎麼樣,明天吧,就明天。明兒一早我來叫你。」「我不去。你要想拍你自己去吧。」小軍裝沒听見,騎出去老遠去撂下一句話︰「明兒一早你在家里等我啊,我叫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