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部子弟 六 夏勇幫忙

作者 ︰ 茉莉花香

被關在辦公樓里的那一段的回憶是淒苦、慘烈的,以至于他一想起趙爾延,總覺得那不是人,那十二個日日夜夜里他見到和听到的是一個魔鬼,那只一百瓦的大燈泡,總在他的眼前晃來晃去,記憶中的碎片都沖淡散去了,只是隱隱覺得身體的某一部分有一種撕裂般的疼痛。

疼痛是無法回憶的,但他可以聯想起他當時的心情。其實沒有什麼心情,只有恐懼,是真的恐懼,如同被人俘虜去的戰俘,沒有一絲一毫的僥幸,就是在等死!沒有人可以救他,他完全可以在某次毆打之後或是某一天的半夜就不再醒來。他害怕他被打死,不光怕死,他還想保護他的眼楮,他的耳朵,他身體的每一個零件,但是他無法保護它們,而且他現越是想要保護它們,那些倒霉的零件就會遭受更加嚴重的毒打。他甚至都害怕在那一次次毆打中這些器官的功能全都喪失殆盡了。

可是他活下來了。他也感到奇怪,他受到了那麼多的摧殘,**和精神的,他卻活下來了。生命力太頑強了,像棵小草一樣,有一點點生存的縫隙,都會竭盡全力掙扎求生的。他還考了大學,他還在這悠然自得地看著小說,偶爾還打個籃球、排球什麼的,甚至還在想著女人,尋找機會跟女人苟且齷鹺地接觸一下。他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覺得自己好像沒有權利這樣,想起鳴娜所受的傷害,他該贖罪啊。他應該為鳴娜付出一些什麼,至少應該讓她知道,他真的是想要為她做些什麼,比如和她好,比如認認真真地娶她。

品英又回到這個問題上來。娶她。說的多簡單直白,沒有一絲一毫的浪漫,就像農村的男人和女人,一個娶,一個嫁,延續家族傳遞的香火。可過去看來簡單的事情,現在卻有了巨大的很難逾越的鴻溝。不說別的,兩家的家長能同意嗎?還有,最重要的是,我想娶她,她想不想嫁給我呢?

可是品英又不想就這樣完結了。

如果我堅決要娶她,會有什麼結果呢?兩家人的堅決反對,社會輿論的壓力,關鍵是她的反對。出事以後,我們連一次話都沒有說過,她會不會以為我是個軟蛋慫包,退縮了,或者是嫌棄她。鳴娜,你要是這樣以為那就錯了,在我的眼里,你永遠是美麗無暇的完人,永遠不會改變。我一定要向她表明這一切,我不說,就會誤解下去。

品英正在悶頭胡思亂想,夏勇進來了。「干嗎呢你,一個人想什麼呢?」品英搖搖頭,「沒想什麼。」「沒想什麼?不對吧,說來听听。」「剛才學院里的兩個孩子來了,說了些院子里的事。」「他們是不是提到那個女孩子的事?」「你怎麼知道?」「我又不傻,看你那樣,就跟受了什麼意外打擊似的。別想那麼多了,這就是命,該著你們倆命中相克。」這話品英不愛听,什麼事不行,就把命拉出來找理由墊背,可是他又說不出反駁的話來。他們倆真可以說是命運多舛,都夠寫部小說了。

「幫幫忙,怎麼樣?」品英看著夏勇。「幫我到她們學校打听一下,就問她去哪插隊,算我求你。」夏勇搖搖頭,說︰「我這人膽小,而且比較封建,你那相好的是女校的吧?咱從小到大連女校的門朝哪開都不知道,一跟女的說話就渾身起雞皮疙瘩。你教我怎麼去幫你打听。」說完夸張地擺手,表示不去。品英瞪著夏勇不吭氣,眼楮里飛出飛鏢和小刀子,夏勇承受不住,「行行行,我怕你了,我去,我去,成了吧。」

夏勇第二天一大早,借了輛自行車去了鳴娜的學校。臨走時把品英他爸給品英的一雙皮手套戴上,神氣活現地對品英說︰「我真怕到那被哪個漂亮妞看上,絆住回不來了。」

一上午品英就像熱鍋上的螞蟻,坐臥不安。快到中午的時候,夏勇終于回來了。品英趕緊上前,遞上一杯水。夏勇模模杯子,說︰「這水怎麼是涼的?」品英趕緊把水倒了,從剛打的暖水瓶里倒了一杯開水,遞給夏勇。

夏勇不慌不忙地吹水,「這水有點燙。」品英兩眼緊盯著夏勇的嘴巴,看著他基本忙消停了,氣喘勻了,這才小心翼翼地問︰「怎麼樣?」「什麼怎麼樣?」「打听到了沒有?」「打听什麼?」「你說什麼,你去干什麼去了?」品英有點惱火。夏勇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水噴了一地。「我去了,人家學校的人正在練操呢。嘿,一色兒的姑娘,不過我可沒敢看,不知道都長的什麼樣。喊隊的是個男的,人模狗樣,站在隊伍前面,叫那些女孩子用余光看他保持隊列的整齊。還真挺可笑。」「我問你找著人沒有,你扯那麼多廢話干什麼!」「別急呀你,我問了,我在大門口問看門的,我說找高二的齊鳴娜,那人不認識。後來來了個戴眼鏡的矮胖的女的,可能是那的老師吧,她听我說找齊鳴娜,就死盯住我,好像我是特務流氓壞分子。然後說齊鳴娜好長時間沒來學校了。還問我是什麼人,找齊鳴娜干什麼?我說不干什麼,就是好長時間沒聯系,想過來問問。她說你怎麼跑到學校來打听女孩跟一個女孩子一天瞎聯系什麼,你到底和她是什麼關系。我說什麼叫瞎聯系啊就是打听打听,到學校和到家里打听有什麼區別嗎?就是到學校打听又怎麼啦。她說你竟然還敢還理直氣壯,我說我不理直氣壯又怎麼著我又沒做虧心事。她說你心里想的什麼我一清二楚,我說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蟲你清楚什麼,再說就是蛔蟲我也得挑長得好看順眼點的擱我肚子里,像你這樣的我早就找機會排泄掉了。她一听這話急了,漲紅脖子指著我說你就是個小流氓,她說她看人一看一個準一看就知道我不是什麼好鳥,她還說我就是因為心里有鬼才不敢到家里去找,到學校打听女孩子的人多了,沒幾個好東西。她叫我趕緊離開,否則她要對我不客氣了。我怎麼瞅那人怎麼像個四眼老警察,我夏勇好歹也是一大學生,七尺男兒,相貌堂堂,怎麼會叫這麼個不著四六的家伙這麼盤問我。最後我沖那女的一笑,說︰‘阿姨,我看您盡管長得不太爭氣,可好歹也是個知識分子,怎麼說出話來傻了吧唧像個掏大糞的,沒一點水平。’那女的一听急了,過來就要打我,我騎車就跑。她在後面拼命喊︰‘小兔崽子,你個小流氓!有本事你再別來!’我這可都是為了你,杜品英,要不我會受那種屈辱?」「你快說吧,賣那麼大關子干什麼。」「說什麼啊,那老女人牢牢盯住我,我是死里逃生逃出來的。」「那你等于什麼都沒問到?」夏勇點點頭。

品英像泄了氣的皮球,耷拉個腦袋,身子往後一仰,靠在被子上,一句話不說。夏勇嘿嘿一笑,說︰「也不是,我後來直接去了你們院子。」「你去了我們院?」品英馬上又坐直了。「對呀,我從學校出來,一看時間還早,我就去了你們院。我在門口問那個站崗的,我說找齊鳴娜,那個當兵的怎麼跟她們學校那女的犯一個毛病,一個勁問我找齊鳴娜干什麼。我說我是他們家親戚,那小子竟然說是親戚你為什麼不說找他們家其他人,單單說找齊鳴娜。我心說我要說找別人,我也得知道名字啊。我說你不讓我進去是不是?那好吧,等會兒我給他們家打電話,叫他們出來人接我好不好?那小子馬上把電話遞給我,說︰‘你打吧。’嘿,這小子,這不是成心將我軍嘛,可是為了你,我不敢猶豫,心想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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