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過去兩天的時間,胡繼寶仿佛人間蒸了一樣,仍然沒有下落。
賈革命就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齊新順已經在電話里明確告訴他︰「一定要找到胡繼寶,活要見人,死要見尸。要不你這個校長就不要干了!」
賈革命6續派人去了陶樂縣城、平羅火車站,甚至連銀川、石嘴山都去了人,就是沒有找到胡繼寶。連沙丘上都派人搜索了兩遍,難到這家伙插翅飛了?見了鬼了!
沈靜如一邊拌豬食一邊問小軍︰「你說也怪啊,這個胡繼寶怎麼就會找不到了呢?他會不會上平羅坐火車跑了呀?這往東是去北京的火車,他那天失蹤的那個時間和那趟火車基本吻合。要不就是往西去了蘭州。不過蘭州的火車要到半夜才開,賈革命的人把車站搜了個遍,也沒找見他的人影。」小軍冷笑了一聲,說︰「爸,您操那心,他就有那心,也沒那勁兒啊。」「怎麼講?」「餓了好幾天了,哪來的力氣逃跑啊,要您的話,您跑得動嗎?」「你這孩子,怎麼拿我和他比呢。」「我就那麼一說,再者說了,您別忘了,要去車站,還得到黃河邊坐船呢。可是那些艄公壓根就沒見過他這麼個人。他又沒本事游過去。依我看,沒準啊,他真跟人說的那樣,上天入地了。」沈靜如一時沒弄明白兒子是什麼意思。等了一會兒,他才恍然大悟,「你是說……」「爸,我可什麼都沒說啊。」
早上張大勺到菜窖去拿菜,現菜窖的門關的嚴嚴實實。他推了兩下,推不動,門是從里面反鎖上了。他覺得不對勁,趕緊跑到食堂去叫人。「怎麼說的這是,啊?那門怎麼就推不動了呢,前兩天我還進去拿菜呢,會不會是里面塌了把門給堵住了呀。」
一下來了不少人,賈革命也來了。他叫人把門砸開。張大勺說︰「別砸門啊,門壞了,還得找人修,這過往的老鄉瞅見沒人就偷菜……」賈革命喝斥道︰「住嘴!就知道你那些菜,這里面有情況,你還看不出來嗎?」「我,我……」張大勺不敢說話了。
門,被人用斧子劈開了。沒什麼東西堵住門,是有人將門從里面拿木棍頂住了。菜窖里黑洞洞的,看不清里面。從地面到菜窖是一個長長的坡道。賈革命指著張大勺說︰「你地形熟,你下去。」張大勺害怕,可是又不敢說不,膽戰心驚地說︰「那什麼,能不能拿繩子拉著我啊?」「胡扯!什麼繩子,你平時下去取菜還用拴繩子嗎?」「我是說那個萬一有什麼情況我不是撤的快點嗎。」「少廢話,下!」
張大勺磨磨蹭蹭進了菜窖,所有的人都在上面抻著頭往里看。「喂,里面的,看見什麼了,言語一聲啊。」張大勺一點點往里蹭。「那什麼,你們給我拿下來個手電啊,我什麼都看不見。」賈革命對身旁的人說︰「趕緊給他找個手電來。」拿到手電的張大勺往菜窖里面一晃,隨即喊了聲︰「媽呀!」把手電一扔,掉頭就往上跑。「看見什麼啦?啊?」賈革命問。張大勺跑出菜窖後一**坐在地上,手指著菜窖結結巴巴地說︰「死了,死了。」「啊?誰啊?」「胡……」眾人一听嚇得都往後退了一步。
菜窖里死的人確實是胡繼寶。
人被從菜窖拖出來的時候,臉色鐵青,死之前肯定非常痛苦,胸前已經被抓爛了。
人們在他的尸體旁站了很久。新上任的秘書白東海請示賈革命怎麼處理胡繼寶的尸體。賈革命想了想說︰「自殺就是自絕于黨和人民,是叛徒。對叛徒還能怎麼辦,拖到沙丘里埋了算了。」
賈革命不相信胡繼寶是自殺死的。身上沒有傷痕,又沒有服毒上吊,好好的人進去怎麼就會死了呢?他認定這里面還有不為人知的陰謀。
幾個人用毛巾把鼻子、嘴巴捂得嚴嚴實實,用炕席把胡繼寶的尸體連同他的衣物一卷,在沙漠里挖了個不深也不淺的坑,埋了。那個菜窖也被封了。
早上下地的時候,听著大伙的議論,走在後面的汪琪琉突然說︰「他是中毒死的。」「你怎麼知道的?」汪琪琉解放前曾經是燕京大學的大學生,是國民黨時期的工程技術人員。解放後在工程機械系任教員。「這很簡單,那個菜窖很深,里面通風差,本來空氣就少,胡繼寶又把門給堵死了,再加上存放的蔬菜**釋放的硫化氫有毒的氣體,進去的人用不了多久自然會死亡的。不信的話,可以做個試驗,把蠟燭點著了放進去,不會過多久,蠟燭自己就熄滅了。」
大家一听,都覺得汪琪琉說的有道理。
問題又來了。那他是有意把門關上的呢,還是由于慌張,進去後關上門以後憋死了呢。如果是有意關上門,那就是自殺了。如果是害怕被人現關上門,那就是他在里面躲藏的時候慢慢憋死的。同是死亡,有著本質的不同。
說來說去,大家最後還是比較認同前一個答案。
賈革命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世界上怕就怕認真二字,**就最講認真。」
賈革命認為通過他對胡繼寶的了解,認定他是個很怕死,很惜命的人。這樣的人要自殺,那他就得拿出十二分的勇氣來。那他的勇氣來自何方?就是因為一次批斗會?那不是勇氣,那是懼怕懼怕革命群眾,懼怕無產階級專政。
想到這,賈革命多少有點明白了,說來說去胡繼寶很有可能還是自殺,但他不是有了自殺的勇氣,他是懼怕。他寧願選擇去死,也不願意挨斗。他害怕面對那些當初被他往死里整的那幫人看著他被斗,那樣的話還不如死。應該說胡繼寶是被嚇死的,這就對了,這應該就是他死亡的動機和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