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總是來得很晚,而災難的光顧往往不加遲疑,就像好夢總是難以成真,而惡夢總能得到應驗一樣。韓培德這幾天失蹤了,他既沒有回家,也沒有在電視里出現。韓雨寒十分焦灼不安,她整天心神不安地做著各種猜測,也經常會有僥幸的良好願望,這些猜測和願望就如一個不正常的年份里北方的秋天,時而台風登6,暖濕氣流北上,天氣會突然的暴熱,時而西不利亞的寒流又會突然南下,大地便籠罩在寒冷之中。韓雨寒就在這酷熱和嚴寒之中煎熬著。莫不是父親真的出什麼事啦?奇怪的是這些天她們家也突然的冷清起來,原本門庭若市,現在卻門可羅雀了。原本三天兩頭往她家跑的人,現在連人影都見不到。他們肯定也都嗅到了什麼。他們的政治嗅覺原本就是十分敏感的。韓雨寒不得不把她父親的失蹤,她父親和她說過的話,她的擔心都向黃心良吐露無遺。
黃心良只好去問他的父親。「爸,韓叔叔這些天怎麼沒有露面?」一天,吃晚飯的時候他這樣問。
「他被雙歸了。」
他的語氣很平淡,卻讓黃心良兄妹倆驚得目瞪口呆。
「為什麼?」兩人不約而同地問了一句。
「黑水河大堤是他負責的。」
「那又怎麼樣?」
「豆腐渣工程。你說會怎麼樣?」
「那……韓叔叔會有經濟問題?」黃心良簡直難以置信。
「嗯。你該明白我為什麼不同意你和韓雨寒的關系了吧?黑水河決口造成了十多條生命,近十億元的損失,省里不得不給全省人民一個說法,所以決心很大。」
黃心良當然明白了父親為什麼要反對他和雨寒的事,也明白了那天在白玉蘭別墅韓雨寒為什麼會說出那些話。原來她也是有的放矢,不是憑白無故就那麼疑心重重的。這下他和雨寒肯定是沒戲了。出現這種情況,父親是絕不會同意的,而沒有父親的同意,那麼他和韓雨寒恐怕一點希望都沒有。他從小就在父親的羽翼下長大,對父親惟命是從,從來不敢有半點違逆。原來他還有去美國這條路,但現在這條路看來也是行不通的,在目前的情況下,雨寒根本不可能出去,而在國內,如果沒有父親,也就沒有他黃心良的一切,這是現實,他不能不考慮。他考慮的還不止這些,如果韓父的問題嚴重,很可能會被判刑,而要真讓他和一個罪犯的女兒結婚,他黃心良恐怕還真沒有這個勇氣去面對。當然他現在不會考慮到他曾對韓雨寒過的誓言,許過的諾言。這些在利害面前,已經變得一方不值。
「這事不值得驚訝,你們也用不著同情誰。有多少高官不能自律,在利益兩個字面前毀了自己,也毀了家庭,這種事已經是司空見慣了。不要感情用事。這事和你們沒有關系。把自己的事做好就行了。」見兄妹倆都不再言語,黃秋明又道。
「可他是雨寒的父親。」對父親對待這件事的態度,他妹妹心慧很是不服。在父親面前她也是放肆慣了。可這次她卻若起了父親的雷霆之怒。
「法律並不管他是誰的父親。誰的父親也不能拿人民賦予他的職權去謀取個人的私利。」
「可是,爸,不管韓叔叔做了什麼,這和雨寒都沒有關系呀!」
「從法律上講是這樣的,但從政治上講就不是這樣,從生活講也不是這樣。一個人的榮辱怎麼能和自己的女兒沒有關系?」黃秋明盡可能克制著自己的情緒,盡量顯得溫和一些,耐心一些。
「但您不能以此為由干涉我哥和雨寒的戀愛。」
「如果他不是我的兒子我可以不干涉。但他是我的兒子,這關系到我兒子的一生,你說我能不管嗎?」
見父親如此決絕,黃心慧不敢再言語。她也知道,即使她再抗爭也無濟無事,只能把事情搞得更糟。而黃心良早已亂了分雨。他不得不承認父親的話從某種角度講是有道理的,即使父親不這樣說,他也會這樣想。韓父的案子從法律上來說雖然和雨寒沒有任何關系,但從生活上講是肯定有的,而且還相當密切,這會直接影響到雨寒今後的生活,當然也會影響到他黃心良的一切。如果他堅持和雨寒結婚的話,其它的他都可以不考慮,可最起碼的後果也是當他和雨寒一起進出大院的時候,背後會有人指指點點。前途他可以不在乎,可總讓人在背後指指戳戳,他不能不在乎。不過就這樣和雨寒分手,他既舍不得,似乎也太殘忍了些。他陷入了兩難境地,不知如何是好。雨寒會怎麼樣,他又該何去何從?他猶豫了。這也是在韓雨寒最需要他的時候,他沒有出現在她面前的直接原因。他的這一猶豫不決,直接導致了以後的不幸,盡管後來他十分懊悔,也只能是追悔莫及。
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兄妹倆都沒有任何思想準備,一下子就懵了,誰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一不幸的消息告訴韓雨寒,不知道該如何告訴韓雨寒。然而韓雨寒還是很快知道了。這天一大早,市刑警隊的副隊長李偉帶著幾名刑警敲開了她們家的門。
就像囚徒得到了宣判一樣,她的腦子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她神志恍惚。
雖然她對任何變故都作了心里準備,但她絕沒有想到這變故會來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猛烈。警察的出現說明她父親要負的不僅僅是行政責任,而是上升到了刑事。這可就真的很嚴重了,嚴重得出了她的預想。原以為父親可能會受個行政處分,弄不好還會被停職或者被撤職什麼的,但絕沒有想到父親會牽涉到刑事。她想過如何在沒有省委書記家的千金小姐這頂光環的情境下生活,卻絕沒有做一個囚犯的女兒的心里準備。難怪黃心良這兩天一直沒有再找過她,甚至沒有一個電話。他是肯定已經知道的了。那些山盟海誓,也是肯定風吹雲散了。她的腦子快轉動了一圈之後,稍微鎮定了一下情緒,努力保待著表面的平靜,然後問道︰「你們這是干什麼?」
李偉看到韓雨寒的一瞬間竟然有些失態,他以前雖然听說過韓副書記家有兩位貌若天仙的千金,也知道他的朋友黃心良正和他的大女兒拍拖,但黃心良從未帶著他的這位漂亮的女友在朋友圈里展示過。韓雨寒的美足以讓他的心跳加,讓他失態,所以直到韓雨寒向他問話,他才回過神來,並抖了抖精神,努力保侍著一個警官應有的風度和禮貌,十分客氣地掏出工作證和一張由市檢察院檢察長簽的搜查證遞到韓雨寒的面前︰「我們是市公安局的,奉命對你們家進行搜查,請你配合!」
「可……這是為什麼?」
「哦,你是韓副書記家的什麼人?」雖然李偉已猜到了她是誰,但還是這樣問了一句。
「我是他的女兒。」
「很遺憾,我不得不告訴你,韓副書記……已經被雙歸了。」
盡管韓雨寒的心里有一定的準備,但听到李偉的話,她的眼前一黑,還是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