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秋明顯然意識到了兒子態度上的變化，但他沒有想到兒子這回竟敢和他公然對抗，還是用犀利的目光盯著他的兒子道︰「我不是讓你們和她離遠點嗎？怎麼，是這麼快就忘了，還是明知故犯？」
「是明知故犯。」
「放肆！」黃秋明一拍茶幾站了起來。兒子不卑不亢的樣子顯然觸怒了他，「翅膀硬了。膽子大了。啊！我的話你們都听不進去了！」
「爸，以前我把您的話當聖旨，可這回我現您錯了，我也錯了，不僅毀了雨寒，也毀了我。」黃心良站在他父親面前，很是沉著，不再象以前一樣，總是顫顫驚驚。面對兒子的挑戰，黃秋明當然是無法接受的。
「胡說！毀了她的是她父親不是你。你還沒這麼大的能耐。」
「不對。爸，您知道她現在在做什麼嗎？」一直在旁邊冷眼旁觀，甚至對她哥的「成熟」暗自敬佩的黃心慧，一听到這里急忙給他哥使眼色，想要阻止他繼續說下去，但她哥此刻已什麼都不在乎。在回來的路上，他就已經暗自下了決心，決心要反抗父親的意志，所以也就無所顧忌。「她去舞廳當了小姐！」
「當小姐？」黃秋明盡管閱歷豐富，听了這話，還是不由吃了一驚。「好啊。那就更說明我的決定是正確的。你難道還要給我娶個三陪小姐回來嗎！」
「如果當時我不是听您的，不和她疏遠的話，她能去當三陪小姐嗎？」
「這麼說是因為你疏遠了她，她才去當了三陪小姐，對嗎？」
「是這樣。」
「可是離婚的也多的是，那別人怎麼就沒有去當三陪小姐？啊？」
「別人我管不著，但雨寒就是因為這個。」
「是她自己自甘墮落，和你沒關系。如果是一個自尊自愛的女孩，無論如何她也不會這樣去作踐自己。」
「不。如果我不和她疏遠的話，即使她再不自尊自愛，也不會這樣去作踐自己。是我害了她。」其實黃心良在心里承認父親的話有一定道理，因為他也曾這樣想過，可是在父親面前他絕對不會承認這一點，也不會這樣詆毀雨寒。「爸，無論您怎麼反對，這回我絕不放棄她!」
黃秋明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他的權威在兒女面前受到了挑戰，受到了威脅，也第一次面對兒子的反抗無計可施。他的情緒幾乎要失去控制︰「好啊！想不到我黃秋明的兒子這麼沒出息！」
「無情無義，未必就有出息。」
「你要考慮你的前途。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
「我不在乎什麼前途。我可以辭去公職，也可以去打工。」
「那你就離開這個家！」
「可以。我現在就走。」
黃心良說著轉身上了樓梯。黃心慧一看情況不妙，知道他哥今天是鐵了心要和父親抗爭到底了，趕緊沖上樓梯，想要阻止她哥的沖動。說實話，她哥今天能有這樣的表現，她還是很佩服的，但她並不希望她哥和父親把關系搞僵，僵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哥，你要干什麼？你太過分啦！」
「你別管！都什麼年代了，家長制作風還這麼嚴重。我早受不了啦。」兄妹倆拉扯著已進了黃心良的房間。「好了。你放開我，讓我收拾一下！」
黃心慧只好放開她哥，站在一旁看著他把幾件衣物胡亂塞進一只包內，又拉開寫字台的抽屜，收拾了一些小零碎，然後提起包出門下了樓梯。黃心慧站著沒動，也沒再阻攔。她知道她是阻攔不住的，再說什麼，做什麼也是多余，只好听之任之。
「爸，我走了。您多保重！」黃心良從樓上下來，還沒忘和父親打個招呼，而且是出于真誠。但給人的感覺于其說是出于尊重，還不如說是故意在挑釁。
「你滾！你給我滾！」黃秋明本來就已氣得夠嗆，見兒子這樣挑釁他，更是怒不可遏。
黃心良听到樓梯上有聲音，抬頭看了一眼正走下樓梯的妹妹，拎著包走了出去。黃秋明的頭有點暈，他趕緊用手扶住沙的靠背，臉上的肌肉不由哆嗦了兩下。他絕對想不到這個對他一向順從的兒子，竟會叛逆他，叛逆家庭，這是他無法接受，無法容忍的。她女兒把他扶在沙上坐下，又倒了一杯水端在他面前︰「爸，您喝口水消消氣！我哥他一時沖動，過幾天就回來了，您別往心里去！」
「你也離我遠點！你和他是一個鼻孔出氣。」黃秋明有氣無力，眼都懶的爭一下。
「爸，您可別這麼想，這事和我沒多大關系。」
黃心慧在她父親身邊坐下，見父親的心情漸漸平穩了點，又道︰「爸，這件事您也太固執了點。我哥也有他的難處。」
剛剛平靜了點的黃秋明立刻又火冒三丈︰「你給我閉嘴！你還是站在他的立場上。你們知道什麼！」
「爸，不是站在誰的立場上。我哥也老大不小了，俗話說，兒大不由爹，女大不由娘，他自己的事，還是他自己決定好了。您何必還要為他操心！你能為他操心一輩子嗎！」
「好吧。從今以後，他的事我就再也不管了。我就只當沒有他這個兒子。」
「爸，話雖這麼說，但我哥不是您的兒子還能是誰的兒子？兒子的事父親不管誰管？他又不是私生子。」黃心慧這個時候還有心思和父親開開玩笑。
「這樣的兒子沒有也罷。」黃秋明說著站起身，撇下女兒獨自進了自己的臥室，頹然上了床。但他這一夜沒有睡著，他在想他是否真的錯了，是否真的太過分了。兒子說得也有道理，如果不是他和雨寒疏遠的話，如果在她困難的時候給她一點關愛的話，她會走上這條路嗎？自己是不是太自私啦？只考慮自家的利益，卻忽略了別人的存在。黃秋明雖然這樣想著，但他的心里現在還不會有太多的內疚，也不願承認自己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