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當空 正文 第九十一章 人如舊否?

作者 ︰ 雷冰雪

狠狠地閉上了眼,心里似有激流涌過。冬日夜長日猶如滾油沸心,到底難釋懷,翻來覆去一會,天色就漸漸暗下來,我眼看著窗紗的煙霞色漸漸彌漫成漆黑的夜,便坐起身來。

門開了,噙香領著兩個宮女進來掌燈,明亮的燭光驅走了暗室的幽深與寂寞,噙香轉身對上我烏漆漆大睜著的眼珠,倒被唬了一跳。

我擁被而坐,見她被唬得厲害,忍不住笑了。噙香忙上前來倒茶與我吃,笑道︰「主子什麼時候醒的,也不說話,也不叫人進來伺候。」

我接了茶杯並不喝,偏著頭出神了半晌,問道︰「玉婕妤有多久沒來了?」

噙香臉上的笑凝住了,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我的臉色才道︰「有一個來月了吧。」

我低頭想了想,道︰「噙香,咱們去玉錦宮看看玉婕妤吧。」噙香這才如釋重負地笑了笑,話語也利索了起來︰「這會?玉婕妤只怕正在用膳呢。」

我忽然笑了,道︰「那才好呢,咱們去蹭一頓也好。」

噙香也笑,就過來給我挽頭,外面雪已經停了,我皺了皺眉道︰「既雪停了,就不必戴斗篷了。」

噙香婉轉笑道︰「現在雖是停了,指不定什麼時候再下呢。還是戴著的好。」我不耐煩地看著她手上的猩猩氈斗篷,嘟噥道︰「我只閑這東西重。」

噙香拿著斗篷想了想,道︰「那就換件連帽披風吧。帶著傘也不怕了。」

我點點頭。想了想道︰「這倒也罷了。」于是披上雪青色厚兔毛披風。把領上地雪帽也罩起來。倒有點錦衣夜行地味道。

我只帶了噙香和漱玉。兩個小宮女拎著些吃食一行人施施然向如璧地玉錦宮而去。延禧宮離玉錦宮並不甚遠。我們走得雖慢。小半個時辰也到了。

剛到宮門口。就听見里面‘ 啷’一聲砸東西地聲音。伴著如璧地聲氣︰「滾出去!都給我出去!」

我皺了皺眉。駐足在門口。蔥綠撒花氈簾一掀。絲蘿彩雲幾個領著一眾宮女太監都誠惶誠恐地退了出來。

絲蘿走在前頭。看見我眼楮一亮。小跑著上前請安︰「給婕妤請安。

婕您來了就好了。我們主子正脾氣呢。」

我扶起她,皺眉道︰「你們主子怎麼啦?怎麼這麼大的火?」

絲籮遲疑地看我一眼,卻不說話。

琉璃在一旁撅著嘴心直口快道︰「還不是因為那個婉貴嬪,本來今日皇上歇在咱們這兒地。那個婉貴嬪說什麼胎動月復痛,硬生生地把皇上請走了。主子這才脾氣的。」

絲籮想攔琉璃沒攔住,只得偷眼看了看我卻不說話。

我冷笑一聲道︰「哼,絲蘿,我和你家主子是何等感情?你不知道嗎?你倒攔著,好個忠心不二的奴才。」

絲蘿也是從小兒見慣的,何曾見過我這等拉下臉來說她,忙慌張跪下了︰「奴婢不敢,明婕妤恕罪。」

我站著不動,卻看了看一旁的彩雲,彩雲平素堅強干練,如璧宮里的事倒有一大半是她打理。彩雲會意,對一干太監粗使宮女道︰「你們都先下去吧。主子有事再吩咐。」

一眾宮女太監這才向我行了禮紛紛退下,一時廊下只剩下幾個如璧心月復宮女。

我這才輕嘆一聲,道︰「你們幾個除了琉璃,都是如璧姐姐帶進宮來的家生丫頭,我和你們家小姐的情分如何你們又豈會不知?最近我們雖然少走動,難道我們真的就會為了這個就生分了嗎?姐姐懷著龍種,本就孕中多思,敏感了些,你們就該勸著些才對,怎麼還反而這般疏遠與我?真是嫌我是外人了嗎?」

絲蘿已哭起來,連連叩頭道︰「奴婢是無心的,明月小姐您別生氣,在宮里除了你,我們小姐哪還有什麼親近地人?」

我扶起絲籮,「別跪著了,像什麼樣子。我一段時日沒過來,你們小姐到底是怎麼樣?」

絲蘿只顧著拭淚,還是彩雲道︰「主子近來脾氣越急躁了,總是生氣。身子也不好,東西也不怎吃,這樣下去怎麼得了?皇上雖然也常常過來,不過坐坐就走了,哪里照顧得了主子的情緒?說來也怪,但凡皇上來了,主子倒興高采烈地,什麼氣都沒有,飯也吃得多些。我們幾個眼瞧著,都好不憂心,又不敢勸,一勸主子就急。好不容易明主子來了,您可得多勸勸我們主子。」

我听了這話,也是煩上加煩,凝神想了想,便道︰「你們都先下去吧。我進去瞧瞧她。」

連噙香我也讓她跟她們幾個作伴去了,我獨自一人提著裙裾掀開氈簾走了進去。

如璧一

對著我躺在床上,一月不見,她又瘦了好多,即使見隆起的月復部,隱隱地我听見了她的飲泣。地上是一大片瓷器的碎片,臨窗的花梨木花矮幾上滿滿地擺著些菜肴,兩雙烏木瓖銀龍鳳筷靜靜地在桌上,兩個青骨瓷中彩酒杯一杯還剩半杯澄清的酒液,另一個盛了些金黃的蜜水,只顯出些歡聚後的頹然。

我輕嘆一聲,蹲身撿起地上一些大地碎片。瓷器撞擊之聲驚動了如璧,飲泣聲頓息,響起璧滿是怒意的聲音︰「絲籮!說了讓你們出去,你們如今膽子越大了!」

我站起身,把手上的碎片輕輕放在一旁,輕聲道︰「姐姐這又是何苦?」

如璧霍然回身,愣愣地看著我,半晌才道︰「怎麼是你?你怎麼來了?」

說著扎掙著坐起來,我見她肚子越大了行動不便,忙上前一把扶住。

如璧輕輕推開我,拿起錦帕拭著尚未來得及擦去的淚,淡淡地道︰「讓你看笑話了。」

我被她推開,心里一陣難受,又听見她這樣冷淡疏遠的說話,想起心中的甚多委屈,也哭道︰「姐姐當真要跟我生分了嗎?妹妹有什麼做得不合姐姐意的地方,姐姐只管說出來,要打要罰妹妹都毫無怨言,只要姐姐不要這般不理睬妹妹。」

如璧止了淚,見我這樣,也不好再說什麼,嘆道︰「好好的又哭什麼?病還沒好呢,那經得起你這般哭?」

我拾起她的錦帕也胡亂擦了,幽幽道︰「妹妹在這宮里除了姐姐哪還有什麼親人?如今若連姐姐都不要我了,我再逞強,再去跟別人爭搶又有什麼意思?橫豎一個孤鬼兒。」

如璧輕啐了一口,半晌才道︰「你明知我跟婉貴嬪仇深似海,萬萬沒有和解的可能,你還去與她交好?」

我嘆息著握住她地手,道︰「她既出言幫我,我親自上門拜訪也不過是應有之禮而已。除此之外,姐姐何曾見我和她來往過?宮中人情虛偽,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表面上的和睦還是要的,哪里就談得上交好?」

如璧被我一番話說得低了頭,半晌才道︰「說起來,我也是太過量窄了。明知不論如何,咱們姐妹都是無人能及地頭一份,可這心里還是受不得。」

如璧微微低著頭,因才了脾氣,頭也散著,長長的頭便順著垂下地脖子柔柔地遮住了半邊臉頰。如璧清瘦了好多,下巴越尖得可憐可愛,漆黑油亮的間露出小半邊白膩細滑地臉蛋,美得炫目。

我憐惜地替她捋捋頭,語重心長地道︰「姐姐啊,你的心要放開些,你秉性清高孤傲,一般人等你又不屑與之來往,但凡生氣總是因著太過心細不肯低頭之故。我實在是為你擔心。在宮里,你跟任何人地關系都是淡淡,除了我就沒見你和誰常常來往。我真是擔心,要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怎麼能保護自己呢?」

如璧詫異地抬起頭,道︰「這話是怎麼說的?別胡說,你怎麼會不在呢?咱們姐妹是要相伴一世的。」

我怎能把心中煩惱說與她听,只得勉強一笑,開解道︰「這話倒是我說錯了,姐姐當沒听過吧。」

如璧這才丟開,自己怔怔地了一會呆,苦笑道︰「妹妹,想當初,你我閨中還常常嘲笑那些喜歡呷醋的婦人,誰知如今我竟也變作如此的人了。皇上,」

如璧提起崇韜頓了一頓,眼神開始迷離有了光彩,「我真是離不了皇上的。我有了孕皇上雖不能在我這里過夜卻也每日都來看我的,這樣我已經滿足了。可是皇上一走,我又坐立難安,對什麼事都沒了興致。好容易皇上答應今日歇在玉錦宮,婉貴嬪還偏偏故意使人來請走了。她哪是什麼胎動不安,根本就是故意。」

說起傷心處又嗚嗚哭了起來。

以以前婉貴嬪的性子,那麼霸道任性,只怕真的做得出來。但現在的婉貴嬪只怕不會做這樣的事,我雖私心這樣認為,但此時怎敢幫著婉貴嬪說話,只得勸解如璧別再傷心哭泣。

正勸著,彩雲和噙香就在外頭死勁敲起門來,主子小姐地一通亂叫。我素知噙香穩重自持,又听她話語聲中已帶了幾許驚恐慌亂,便知出事了。

噙香和絲蘿急急地沖進來,兩個都面色雪白,滿臉驚恐,我也慌了,強自厲聲問道︰「你們慌什麼?出什麼事了?「

噙香面色如雪,眉宇間卻陰沉地能滴出水來,只听見她低低地道︰」婉貴嬪,婉貴嬪小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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