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之有些詫異,又有些‘果然如此’的意料之中。當初在城外遇見她時,就覺得這個女子很像那張畫像中的人,但屬下們報上來的消息中說,那是個沉靜的女子,而兩次相見,她雖然不大說話,但眼神卻是鮮活的。他松了口氣,自己娶的至少不是個悶葫蘆。
段玲瓏也有些詫異,倒不是詫異為何會遇上這個人,而是在回想這人究竟是誰。等她終于想起他就是那個每次踫上都迷路的公子時,安逸之臉上的笑容也僵硬的就要掛不住了。松了口氣,說道︰「外面太嘈雜,小姐要是不嫌棄,不如到在下的雅間中,如何?」
看著小二已經端著飯菜送了過來,段玲瓏禮貌的笑著說︰「指路而已,舉手之勞,公子不必客氣。」
「小姐,東家讓給加的菜。」小二先把托盤上的一個小碗端到段玲瓏眼前,才開始上菜。
光聞味道段玲瓏就知道是碗糖心水蛋,估計是怕她胡亂吃點了事,段老爺特意讓人送了頂時候的東西上來。
眼前一花,剛才還站在身旁的那個人,居然自顧自的就做到了段玲瓏面前。沒見過這麼主動的,段玲瓏捧著碗,怔怔的看著那個已經取過碗筷開吃的家伙。
「既然小姐不願移駕,那在下只好屈尊了。」咽下口中的菜,安逸之很自然的說著,好像兩個只見過兩次的人這樣同桌用餐,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人都坐下了,再轟,也太難看了。段玲瓏用眼神制止了已經站起來的長生……所以她才不愛跟人打交道,因為她最不會的就是拒絕。
這位蕭公子顯然用餐的教養極好,一旦開始吃,就一句話都沒有了。段玲瓏喝了口糖水,透過碗沿偷瞄著面前的男人。跟二哥哥那種慢條斯理的吃飯方式不同,他吃的很爽快,但也不失優雅,一點都不讓人覺得粗俗,三下五除二的,桌子上的飯菜就去了大半。
酒足飯飽後,一抬頭,笑著說︰「這家酒樓的廚子手藝還不錯。」
咽下最後一口雞蛋,段玲瓏擦了擦嘴,不願多言,只笑笑不答話。
「听說這里的酒都是出自段家七小姐的手筆,我剛才嘗了幾盞,果然與別家的強上許多。」
吃飽了就容易犯困,段玲瓏根本就沒听進去安逸之的話,敷衍著點了點頭,道︰「是啊。」
瞧著被自己夸獎了,卻一點得色也沒有的段玲瓏,安逸之暗自點了點頭,鋒芒太露的女人他可不想要。
「段家恐怕就是這里最大的商家吧?」他不懂商事,這次下來也不過就是起個督導作用。但知道多知道些情況總是好的。
「不是,段家只是名氣大些,算起來王家才是慶城最大的酒商。」段家做的主要是皇家買賣,听起來名頭確實很大,但就算皇宮里日日夜宴又能喝掉多少酒?更何況打了皇家牌子,段家的酒不可隨意賣給外人,因此算起來還是做平頭百姓生意的王家要來的大些。
段玲瓏往常吃完飯一定要午睡,就算只能閉著眼在椅子上歪一會也行。青絲最清楚自家小的習慣,見那位厚臉皮公子吃完了也沒起身的意思,捅了捅一旁的長生,說︰「小姐,四小姐還等著咱們呢?」
長生早就會意的跑下去叫車,段玲瓏眨了眨眼楮,有些愧疚的對安逸之說道︰「抱歉,家中有事。」
「我送你下去。」顯然,安逸之覺得兩人一起吃了頓飯,關系應當更進一步,說起話來也不在小姐來、小姐去的。
但段玲瓏顯然不這麼認為,欠了欠身,說︰「公子請留步。」
段玲瓏不知道安逸之在王都一向都是以臉皮厚和女人緣好而著稱,她的拒絕顯然傷了這位王爺那顆小小的、不為人知的自尊心。
「我送你下去。」
一樣的幾個字,卻比剛才來的更有力度,一只手也不容拒絕的扶住她的手臂,段玲瓏幾乎是被挾持著送到樓下。
「我在青石巷等了你一天,你怎麼都不來?」
口氣甚為幽怨,讓段玲瓏禁不住的回想自己是不是做過什麼出格的事,難不成是她又發 癥了?然後一不小心把他跟那個啥啥了?不然為什麼他的口氣這麼哀怨?
「沒、沒什麼需要公子幫忙的。」沒有啊!她昨天一整天都沒睡,晚上好不容易睡了一會,又被二哥哥給拎起來了,天地良心,她什麼都沒做過。
「是我的錯,沒說清楚,你沒事也可以來找我。」安逸之笑的很開心,段玲瓏驚慌失措的模樣讓他覺得很有趣。也許,除了那件東西外,她還是有些可取之處。他開始對這樁婚事沒那麼抵觸了。
……找屁啊!他又不是她的情郎,他等,她就得去?段玲瓏莫名其妙的想發火,踉蹌間瞧準了一個空隙,朝他腿上就是一腳。
呦,還有點脾氣?他喜歡。
壞笑著松開手,在段玲瓏準備認命的撲到地上時,又把她一把拽了回來。
「小心點,別摔著。」
欠揍!這人絕對的欠揍!虧得第一次見他時還覺得他英俊,第二次還覺得他可愛……段玲瓏憤憤的在心底詛咒︰你迷路迷到糞坑里去吧!
「還記得我叫什麼嗎?」我們的安逸之、軒王爺,旁若無人的調戲著自己的未婚妻……哦不,是未婚妾。一個小二被掌櫃的踹了一腳之後,趕忙飛奔著沖向二樓,搬救兵去了。
「蕭、卿、卓。」以前不記得,以後絕不會忘記!回家就做個草人,拍死你!
亂哄哄的酒樓,除了盯著段玲瓏的掌櫃與跟在她身後的青絲,誰也沒注意到方才發生的小插曲。
安逸之的輕笑聲一直伴隨著段玲瓏沖出門口,才跳上車,居然又被不知怎麼閃過長生的安逸之扯了一把,身子一歪,臉上軟軟溫熱的一觸。段玲瓏只覺得腦子轟的一下,反手就是個巴掌。
手腕被安逸之好整以暇的捏在手中,他就知道,這丫頭才不是什麼沉靜溫婉的人兒。安逸之笑著點了點段玲瓏的鼻頭,「乖乖回家等著我。」
「我等你尸……」‘變’字還含在口中,段玲瓏瞧見長生已經被幾個高大的男人制住,壓在一邊。氣到蒸汽化的腦子瞬間降溫,回想起當初在城外他身邊也是跟著這幾個人,那些人身上的氣勢可不是普通人家的護院身上會有的……他是誰?
「聰明的姑娘。」安逸之在笑,臉上卻沒有露出淺淺的梨渦,眼神也甚是凌厲,他不介意自己的女人偶爾發發小脾氣,但咒他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手上輕輕一送,段玲瓏就跌坐在車上,臉上只有疑惑、卻沒有驚慌。很好,有膽量的女人才能在那個齷齪地方活下來。
安逸之點點頭,才放下車簾,轉身面對早已等在身後的段老爺。
「不知王爺駕到,有失遠迎。」段老爺的聲音壓的很低,卻清晰的傳道段玲瓏耳中。「小女來信提起,老朽以為王爺要後天才回到,準備不周,望王爺恕罪。」
「無妨,是我自己等不及了。」若有所指的瞄了眼身後的馬車,安逸之揮揮手讓手下的人放開長生,自己則先一步踏進樓里。
段老爺剛忙朝長生使了個顏色,「還不送小姐回家。」
……他是王爺……會迷路的王爺,她未來的夫君……段玲瓏在車里搖搖晃晃的胡亂想著,突然就想到,也許事情並沒她想的那麼輕松……也許嫁給二哥哥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