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注定是個多事的冬天,在說完那些莫名其妙話後的第六天,端王妃失蹤了。那天她出門進香,一切如常,只是車駕回到端王府門口,下人們久請不出,冒著膽子一掀車簾,里面竟然空空如也!
就算段月幽力挽狂瀾,硬是壓下了這件事,但端王府內還是人人自危,尤其是是那些跟著王妃去上香的,膽子小些的,幾乎只能癱在地上。安簡之從宮內急急的回來,一頭扎進書房。之後,便不斷的有人來,可直到天黑,也沒見有誰出來。
「三姐,王妃她不會有什麼危險吧?」玲瓏對這位爽朗的端王妃,還是頗有好感,她現在只求是哪個什麼慕容把她帶走了,人丟了沒關系,只要丟到對的人手里。
段月幽搖了搖頭,「我又能知道多少?咱家名下只有一家酒樓,也已經問過,沒見著人。只能希望你姐夫,能快些把人找到。」
「王妃娘家那邊,又來人嗎?」出了這樣大的事,向下可以瞞著,但向上可不行。段玲瓏下午的時候,見到姐姐穿了正裝,匆忙的除了趟門,想來該是進宮去了。
「怎麼沒來?」一邊嘗了嘗下人們端著的飯菜,段月幽一邊比了比書房的方向,「最先來的那三個,都是她兄弟。可以了,送進去吧。」
「姐,自從姐夫回來,你們都沒怎麼好好說過話呢,做什麼你不自己送進去?」
「傻丫頭,王妃一出事,我就這麼急巴巴的湊上去,讓她兄弟看見了,指不定怎麼想。更何況,我一個嫁了人的婦道人家,輕易也不該見外人。」
玲瓏見姐姐一直皺著眉頭,知她是頭疼病又犯了,乖巧的湊過去,揉著太陽穴。姐們倆正要接著說,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忽然疾步走進院子。
「怎麼樣?是不是有消息了?」段月幽立馬坐直身子,微向前傾著問道。
「回夫人的話,是夫人家里寄了急信。」
玲瓏和月幽對視一眼,後者急急的探過手︰「拿來!」
說是信,不如說是紙條。上面只有一句話︰父親病重,速歸。
手一顫,那薄薄的一張紙,輕飄飄的落下,屋子里的聲音慢慢的降了下去,直至鴉雀無聲。段月幽似乎有一瞬間的晃神,但她很快清醒過來,扯了玲瓏就往回走。
「收拾東西,明天城門一開,你就走。」
玲瓏被姐姐推得踉踉蹌蹌,掙扎著回身扯住她的手,說︰「一起走!三姐,我們一起走吧。」段月幽眼中的決絕讓她害怕,心底似乎有個聲音在對她說︰不能放手!
「說什麼傻話?爹這是叫你回去呢。」人還未進院子,段月幽便已經提高的是聲音喚道︰「青絲、紅線!給你們家小姐收拾東西,只帶輕便的,其他一律不要。」
出了事後,就一直呆在屋里不敢出去的兩人,听了主子的話,俱都是楞了一下,但看玲瓏臉色不對,也不敢多問,只手腳利落的開始打包袱。
「你的丫鬟會騎馬嗎?」
玲瓏正著急的想要說服姐姐,也不管她的問題,只是一股腦的說道︰「三姐,信上說速歸,就是讓咱們倆一塊回去啊!一起走吧,跟姐夫說說,一定可以的!也不知道爹他……」
段月幽原本幫著收拾的手一頓,微微的紅了眼眶,她深吸了口氣,背對著玲瓏,說︰「小七,姐姐已經嫁了,就是安家的人。現在這個當口,我不能拋下你姐夫。他跟素織雖說沒有男女之情,但他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他護了素織這麼多年,現在一定是心急如焚。」
轉了身,月幽的眼中有淚,臉上卻是在笑。她身後的青絲、紅線手上動作不停,來往穿梭著,仿佛一個動態的背景。「我也幫不了他什麼,但至少守在他身邊這點,還是做得到的。爹那里,你就替姐姐盡一份孝心。」
「姐……」為什麼事情都會趕到一起?!四姐的信,哪怕早上半天也好啊!
「小七,你听著,逸之的事情,不要再想了。如果爹有什麼萬一,你跟老四,就帶上幾個小的去南楚,再也別回來了,知道嗎?」
「……那大姐怎麼辦?五姐六姐怎麼辦?老八怎麼辦?你怎麼辦?!」姐妹十一個,有一半都在這里,她們怎麼可能安心的走?!
「大姐夫你知道,他絕不會讓大姐吃虧。至于小五、小六和小八,你去跟她們把話說清楚,怎麼選,讓她們自己決定吧。但是,玲瓏,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一、兩年也許會難過些,但熬一下,總是能撐過去的。至于我……」段月幽苦笑一下,撩起耳邊碎發,往後一別,道︰「買賣不成仁義在,現在只希望他們對段家,能晚些動手,若不然,我便是那仁義,拖得多久、是多久。」
玲瓏的神色大概過于哀戚,段月幽反倒笑了出來,她捏了捏妹妹的臉蛋,「別怕,西羌聯姻,已經打亂了他們的計劃,現在恐怕上面那位,先要打足了精神,應付四周的餓狼,等他想起段家來,還指不定猴年馬月。安心,一時半會還出不了問題。哦,差點被你糊弄過去,你這兩個丫鬟,會不會騎馬?」
被提到的兩人聞言,都停下手上的活,有些慌亂的看著玲瓏。
段玲瓏搖了搖頭,「不會。」
「那就不帶了,我安排人送你回去,馬車太慢,騎馬吧,盡量快些趕回去。少耽誤一天,也少一些變數。」看兩個丫頭作勢要哀求,段月幽一瞪眼,「耽誤了時間,你們擔得起?」
生死攸關,又有誰能擔的起?不說青絲,就連紅線也紅了眼,兩人最後也只能咬了牙,狠狠的將眼淚吞到肚里。
「可是三姐,我、我自己也不大會騎馬。」至多一個時辰,再久,她恐怕就坐不住了。
「沒關系,我給你找騎術高超的侍衛,累了,就讓他帶著你。」
這樣對一個未婚女子來說,似乎顯得輕佻了些,但非常時期,誰也顧不上挑剔這些。
安簡之回府後,這是段月幽第一次進書房,卻是為了玲瓏的事。
「王爺,借一步說話。」
屋子里有幾個人抬頭看了段月幽,臉上雖不顯焦急,雙眼卻是已經有些紅了。就連安簡之,也顯得憔悴了些,不過大半天的功夫,下巴竟然有些隱隱的泛青。
「什麼事?」
「我爹他……病重了。」何嘗看不懂他眼中的焦急,雖是為著另一個女人,但段月幽依然心疼,她忍不住撫上丈夫的臉頰,「可吃了東西?」那里面,有他愛吃的菜,她特意讓人做的淡了點,只望著他能多吃些。
「親家公他……什麼病?」照理說,安簡之不該稱呼一個妾的父親為親家公,但對他來說,段月幽就是他此生唯一的女人,雖然他們之間還夾雜著許多旁的東西,但在他心里,月幽,就是他的妻。
段月幽搖了搖頭,「只送了急信,說是病重。」
「那你……要回去嗎?」
安簡之眼中一閃即逝的驚慌,讓月幽軟了心腸。這個她拼死也要嫁的男人呵,至少在他還沒有背叛段家時,她是愛他的,用她全部的生命。即便將來有一天,他真的站到與段家的敵對位置,她……也依然愛她。只是到那時,她恐怕只能用全部的生命,來證明對他的愛、以及恨。
但至少現在還不需要……
于是段月幽淡然一笑,輕輕靠在丈夫肩上,說︰「我不走,我在這里陪著你。」
明日搬家,更新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