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陽曖曖。
深山之中的那條通往北唐國都城的官道旁邊不遠處,一個清涼的水潭邊,兩隊人馬在此停下生火造飯,炊煙裊裊,山林中不太平,行人結伴宿營也是常事。
一隊人馬十幾人,均為青年男子,統一穿著黑色勁裝,行動言語也都是有規有矩,不多言不多語,另一隊有男有女,丫鬟小廝不少,百來人左右,嘰嘰喳喳一片。
幾個年輕丫鬟一邊做著手中的事,一邊說著話。
「好累啊,走了一天了。」
「就是,我們這真是活受罪啊,那笨小姐有什麼好接的,反正也不受寵,還千里迢迢的叫我們去接她。當初她還敢偷大夫人的首飾,活該被送到別處去寄養!連累得我們也受了這一路的罪!」
「哼,誰叫她娘柳夫人整日在相爺面前哭哭啼啼呢,要不是相爺被她給鬧煩了,怎會派人去接她呢!」
「她那娘也是,整天只會哭,笨死了,看人家王夫人,李夫人多會爭寵啊!活該她不受寵!」
「要我說啊,接她回來做什麼,干脆就在她那外祖父那兒尋個低賤人戶嫁了就是!」
「哈哈……」
一輛馬車中探出一雙晶亮無雙的眼楮來,惡狠狠的看了一眼那些個嚼舌根的丫頭,又將頭縮了回去。
「師傅,你听听她們的話!」
女子不過十七八歲,生得眉清目秀,五官精致無比,特別是那雙眼,如同會說話般,滴溜溜轉著,靈動無比,但此時滿臉的怒氣。
「婠婠,無妨,筱偌本就是不受寵的庶女,她們這麼對我們也算是正常。」
馬車中的軟墊上,懶洋洋的側臥著一女子,正閉目養神,女子本來生得溫婉十分,眉目秀氣,但听聲音,卻是妖媚繞耳,妖氣逼人,一個簡單的側臥,卻顯出了無上的妖媚之氣,令人不敢直視。
這正是誤落人界的蛇月如,雖然此時已經帶上了人皮面具,易容成了一個看似溫柔美麗的世家小姐,卻又有著與這臉不相符合的妖媚,慵懶的身姿和那一身的黑衣更將她襯托得更是神秘,媚態天成。
司徒筱偌,當今北唐國丞相司徒彥的第三女,母親是相府中不受寵的小妾,自己也材質平庸,難以得她那爹爹的寵愛,幾年前府中的姨娘陷害,被送到了外祖母家中寄養,直到今年15歲才被準許回京城相府開辦及笓宴選婿。
那叫婠婠的女子還在抱怨,蛇月如還是依舊閉目。
轉眼她來到這人界已經將近三十年了,三十年,她也建立自己的霸業,這司徒筱偌正巧是她救命恩人的女兒,她本來是在暗中幫襯著她,不曾想那司徒筱偌竟然在外祖母家中不慎摔了一跤,一命嗚呼,蛇月如不想恩人知道痛失愛女的噩耗,便只得自己親自來扮演司徒筱偌,反正她時間多的是,演個幾十年不成問題,待恩人終老時,自己就功成身退。
沒了龍澤的死纏爛打,蛇月如在人界這幾十年的生活更是有滋有味,闖蕩江湖,嘯聚山林,當初逃入人界之前中了龍澤的龍釘,那龍釘不會傷人性命,但卻封住了她的妖根,讓她沒了妖力,但依舊是建立了自己的勢力,還收養了六個徒兒。
六個徒兒均是精才艷艷,各有各的霸業,分散各地,唯有這最小的徒兒林婠婠還相伴左右,噓寒問暖。
蛇月如緩緩睜開美目,如水波光瀲灩,落在對面一臉怒氣的林婠婠面上,唇角蕩漾起惑人的波紋,「婠婠,想你還是江湖中‘毒’霸一方的毒娘子,理那些個俗人作甚。」
「哼!」
林婠婠悶哼一聲,別過頭去,這幾日來,那些個相府的丫鬟小廝完全不將她們二人放在眼里,雖然蛇月如不管,但林婠婠卻放在了心上,她最恨的便是這些欺主的下人。
林婠婠也是出生在大戶人家,爹爹萬貫家財,妻妾眾多,娘親為正室,奈何性格懦弱,姨娘得勢,自己受了多少下人的欺辱,後來更是被姨娘設計被爹爹遺棄,若不是蛇月如將她從垃圾堆里淘出來,還教她一身武藝,世上怎會還有林婠婠這人?
林婠婠依舊在生悶氣,若不是蛇月如這師傅叫她不要惹是生非,她早就一包毒粉將這一干人眾毒得七葷八素不知爹娘為何物。
蛇月如掀開了簾子,向著四周打量了一遍,隊伍停在一處小小的水潭邊,丫鬟小廝已經開始生火,小潭邊已經有了一隊人在那里扎好了營,那些人均為男子,風塵僕僕,十幾人的模樣。
蛇月如一眼便知,這些個青年男子絕非常人,個個都是氣息平穩,均是武林高手。
相府管事的正與一青年男子攀談,蛇月如也懶得去听他們的話,目光停留在了那對方唯一的馬車上。
馬車只是一般的馬車,毫不起眼,蛇月如淡淡的掃了一眼,就欲將視線挪開,但那馬車中突然冒出來的一個年輕男子的頭,卻將她的目光緊緊的抓住了。
龍澤!
那男子,眉目挺立,面若冠玉,囂張的眉斜入發間,氣宇非凡,一看便知絕非等閑,儼然人中龍鳳,他除了膚色比之龍澤較為黝黑外,一眉一眼均和龍澤一模一樣。
男子似乎也感應到了蛇月如的目光,將目光轉過來與蛇月如對視片刻,那男子眸子中的冷意似乎與生俱來,讓蛇月如有種墜入冰窟的感覺,這男子必定是久經殺場,不然也不會有如此濃重的肅殺之氣環繞眉宇間。
乍見那男子的臉,蛇月如有微微的失神,但立馬又反應過來,他明明只是凡夫俗子,龍澤卻是五爪金龍之身,怎麼會是他?況且兩人的相貌雖然一樣,但氣質卻是相去甚遠,南轅北轍。
想不到天下還有如此湊巧的事情,蛇月如不禁多打量了幾眼那男子,而後淡淡的收回了目光,鑽進了馬車中。
那男子見這蛇月如見到他似乎並沒有一般女子的狂熱,目光中也沒有驚艷,只是有些驚異,而後便是釋然,又見她一身少見女子穿的黑衣,不禁有些好奇。
「主人,」一男子走近上前,正是與相府管事的男子攀談的青年男子,他用那低沉陰冷的聲音說道,「他們是丞相司徒彥的的家臣,是為了接司徒彥的三女司徒筱偌回京,那黑衣女子便是司徒筱偌。」
司徒彥為當今北唐國的丞相,但那青年男子的話中毫無敬意,直呼其名,甚至語氣間還有難以名狀的憎恨之意。
「哦?司徒彥的女兒?」
‘龍澤’一听那男子的回話,眼色突地陰森起來,眼底的嗜血光芒一閃而過,嘴角揚起一個似閻羅索命般的陰沉的弧度。
回到馬車中的蛇月如突地的打了一個寒顫。
她只當是看到了那人,想起了龍澤,便也沒多去計較。
午夜,山林寧靜一片,偶爾還有點點蟲鳴,遠處時時有輕微獸吼。
火堆‘畢剝’作響,兩邊的人馬,或是入馬車,或是就地圍著火堆而眠,巡邏之人盯頂著黑眼圈四處走走停停,以防野獸來襲。
蛇月如和林婠婠同住的那一輛馬車中,突地掠進了一個黑衣的男子,身形快如風,在黑衣中一閃而過,巡夜的一點也不曾察覺,那男子手指飛快輕點,將林婠婠的穴道制住,利落的將熟睡中的蛇月如給抱起,飛身出了馬車,奔入了茫茫的夜幕下的山林中,整個動作前後不過一息,行雲流水,滴水不漏。
夜如此深,誰也不曾察覺少了一個人。
那男子抱著蛇月如,施展出超絕的輕功,往黑夜下的密林中奔去了。
盞茶功夫,便進到了密林深處,四周均是一片靜寂,月光明媚,將這一片山林照得亮亮堂堂,那男子將蛇月如毫不留情的扔在地上,蛇月如微微的睜開了眼,與那男子直視著。
此時她並沒有剛剛被驚醒的朦朧和疑惑,更沒有深夜一個女子獨身置于陌生環境的恐懼,而是淡淡的與眼前站著居高臨下看著她的男子那雙比這暗夜還暗幾分的眸子對視著。
柔和的月光投射在那男子的臉上,挺立的眉目拉出點點的陰影,盡管如此,擁有夜視能力的蛇月如還是將他的臉看得清清楚楚。
那個與龍澤一模一樣的男子。
‘龍澤’見蛇月如不驚不慌,處事不驚的模樣,有點微微的詫異,但立馬便煙消雲散,嘴角的冷意沒有絲毫的淺去。
他方才探過蛇月如的脈搏,她沒有半點內力,只是個普通的深閨小姐,弱不禁風,現在的鎮靜只怕是強裝的,就算她再鎮定,沒有武藝,又無人來救,怎麼可能逃出自己的掌心。
兩人均是不語,片刻之後,自‘龍澤’身後的密林中竄出4,5個彪形大漢,均是那‘龍澤’同行的人,個個生得粗狂不堪,甚至臉上還有讓人惡心十分的猙獰疤痕,看著眼前坐在草地之上那弱不經風的美人,咕咚咕咚流著口水。
「司徒小姐真是好定力!」
‘龍澤’笑笑,陰沉至極,「但不知一會兒司徒小姐在這眾多莽漢的身下承歡時,還會不會有如此的定力,在下很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