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立弘在辦公室焦急地等著著三個老人,那個案子已經發展成為了凶殺案,警察機關的介入使得事情變得復雜起來,好在三個老人都是刑警隊的前輩,很多事可以解釋得清楚,警察看在他們的面子上,倒不會特意為難自己。
只是案件太復雜,太詭異,蘇立弘不知道的是,此刻李東生還在刑警隊里冥思苦想,他的弟子,刑警大隊二中隊隊長姚連平已經快愁白了頭發。
根據現場收集的證據來分析,死者是被一條狼狗咬破了咽喉而致死的,而死者的眼珠子卻是被一種不知名的東西抓出了眼眶,丟在了地上。現場也發現了幾個爪印,經分析,的確是狗爪的印記。魏妻已經排除了凶殺的嫌疑,死者咽喉上的那個傷口也絕對不可能是她能弄出來的。何況她身上的綁痕、淤血以及失血程度都證明了在死者死亡前,她至少已經捆綁了十幾分鐘以上。
唯一的嫌疑可能就是李東生了。他比警察早一步進入了現場,防盜門的門鎖就是他破壞的。好在有一個好管閑事的鄰居,住在801房間的老頭,他其實一直通過貓眼關注著外面所發生的事情,因為也成為了李東生最好的人證。
不過,即使沒有這個人證,誰敢懷疑他,誰又會懷疑他?
好吧,即使是狗咬死了死者,反正這個家伙也是罪有應得,狼狗咬死人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可是,狗呢?它哪里去了?
「師父啊,這結案報告我怎麼寫啊?」姚連平叫苦連天。「我這麼寫成不成,嫌疑犯楊健欲對李慧實施強暴時,李慧怨氣沖天,驚動了二郎神楊譾,二郎神楊譾指派自己的寵物狗哮天犬下凡救助李慧這個苦命女子,哮天犬從天而降,一口咬斷了楊健的咽喉,楊健當場死亡。哮天犬完成了自己除暴安良的義舉之後,又重新回歸了天庭。」
「你自己慢慢琢磨去吧,我要上班去了。」
上午十一點的時候,蘇立弘不僅等來了趙立等三個老人,還等來了魏先生。
魏先生捧著一塊銅匾進來了,上刻「除暴安良,為民解憂」八個字。蘇立弘讓財務小馬接過了銅匾,魏先生握著蘇立弘的手再三道謝,熱淚盈眶。
「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我還沒有弄明白呢。」蘇立弘看著李東生說。
「死者叫楊鍵,原來是魏先生的妻子李慧女士的舊識,兩人有過一段戀愛關系,只是後來楊鍵因為與人打架斗毆,把一個人給殺死了,他家里再三活動,被判處了無期徒刑,保住了一條命。後來在監獄里又被改刑,從無期改為有期。
楊鍵入獄後,李慧與他解除了戀愛關系,後來經人介紹認識了魏先生,兩人相識後不久就結了婚,組建了家庭。二十年後,楊鍵刑滿釋放,輾轉找到了李女士,並要求李女士給他提供錢財,住房,幫他找工作。並且威脅李女士,如果她不滿足他的條件,他就要上門去殺了他全家。
楊鍵已經殺過人了,這種事情也不是做不出來。李女士害怕,為了保護自己的家庭,只好一一答應了他的要求,還幫他租了一套房子。因為要辦這些事情,李女士在時間上、金錢上都有了些問題,自然就引起了魏先生的懷疑。于是,魏先生就委托我們幫他的忙。幸虧昨天我們去得及時,正好踫上楊鍵這小子想對李女士無禮。好在凶手伏法,李女士安然無恙,魏先生也可以放寬心了。」李東生把案件的背景簡單說了一下,涉及到楊鍵的死亡原因,刑警隊還沒有得出結論,李東生就只好含糊地帶了過去。
魏先生還真的是很爽快,當場簽了一張十萬的支票。蘇立弘假意推月兌了幾下,也就收下了,自己真的救了他老婆一條命,收他十萬也不算貴吧。
初戰告捷,收入又頗豐盛,大家的情緒都不錯,去附近找了高檔一點的餐館吃午飯,蘇立弘的情緒反而有點沉悶。
李東生和陳玉波以為蘇立弘因為自己公司的案子中發生了死人的事情,心情有點不安,所以才悶悶不樂,他們對這種事情是司空見慣了,也不以為意。
蘇立弘的確是因為案子中死了人而不安,最最令他不安的是,這個人是他親手殺死的!
他下意識地回避那個過程,但是又總忍不住想起它,當自己化身為鷹朝著那人的眼楮啄去時,他好像覺得自己的靈魂已經完全被封印了起來,而剩下的卻是鷹的本能,作為飛禽中的強者,生物鏈的上端動物,鷹的凶狠、敏捷、快速是處在它下端的動物恐懼的地方,蘇立弘在那一瞬間,仿佛自己就是一只鷹,一只遵循物競天擇自然法則,為了生存而捕食的鷹,那一瞬間,他把鷹的特點完全發揮了出來,他覺得自己就是那只鷹,鷹就是他自己!
但是沖入口中的血腥味道,讓他非常惡心地驚醒了過來,其實說起來,真正見到敵手的血,還是鷹作為他的開始吧。而當他變身為一條狼狗,義無返顧地沖了上去咬住男人的咽喉時,他不得不承認,還是血腥氣息刺激了他。鷹啄出男人的眼珠只是一瞬間的行為,而咬住男人的咽喉,竟然緊緊地持續了十秒鐘!
那十秒鐘內,他撲上去的一霎那是丟失了靈魂,讓狼的本能佔據了上風,但是,咬住之後呢,當男人在自己強有力的撕咬下痛苦地掙扎時,當涓涓的鮮血順著嘴角流下來時,當看見那男人恐懼的眼神流露出對生的最後眷戀時,他差點要放棄了。只是那把胡亂揮舞的刀,觸痛了他的皮膚,也觸痛了他內心埋藏得極其隱秘的那根弦。張蕊說過自己其實很冷酷,也許她真的說對了。
但是,在那種情形下,自己真的能放過他嗎?蘇立弘冷靜下來時,時常問自己這個問題,如果那樣的情形重來一次,你會怎麼做呢?答案是,還得殺死他!必須殺死他!!不殺他,自己的小命就有危險,不殺他,就沒法救李女士,不殺他,自己的秘密也有暴露的危險。對方有刀,對方比自己更強壯,更凶惡,更狠毒。
雖然蘇立弘給了自己一千個理由,但是,有一個關口,他總是過不去。在報紙上看看凶殺案的報道,看電視上槍林彈雨中收割著一條條性命,偶爾也看見了法院的公告上幾個劃著紅叉的姓名,自己可以無動于衷,因為那離自己太遠,那只是一個數字的減少,一個符號的消失,在心頭激不起一點波瀾。但是,親手剝奪一個人的生命,看著他強健的生命力在自己的眼前慢慢地消失,感受到生命如此之脆弱,蘇立弘,他覺得自己真的過不了這一關。並且他似乎有種錯覺,在那十秒鐘,只要自己停一下手,松一下口,那鮮活的生命就會重新變得生動起來。
而最最讓蘇立弘恐懼的是,殺人,而不用承擔任何法律的責罰,這種心魔會把自己帶到何方去?
當一個人面臨著靈魂深處的責問和恐懼時,通常采用兩種方式逃避,一種是昏睡,在昏睡中逃避,在自怨自艾中消沉,而喝酒也是為了昏睡。而第二種,就是工作,在沒日沒夜的工作中,勞累自己的肌膚和精神,強迫自己逃避這個問題。
蘇立弘采用了第二種方式。
接下來的這半個月,他安排得極其緊湊,解放西路兩處門面房的裝修,公司的廣告宣傳,去駕校學車,又從緊巴巴的經費中掏出了幾萬塊錢買了一輛捷達,然後是新人的招聘,招收了幾個退伍軍人,讓他們跟著師父干。偶然也跟著師父出幾個小案子的現場,他似乎想錢想瘋了,幾乎什麼案子都接。
每天回到家就是睡覺,醒來後就去公司。周末也在公司度過,幾乎沒有給自己安排一點空閑的時間。
女博士、心理學專家、心理熱線咨詢員趙立老師注意到了這個小老板的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