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萱很不淑女地揉了揉肚子︰「哎喲,吃得太多了。明天起,又要開始減肥。」
「吃了再減,減了再吃,你不累嗎?」蘇立弘說。
「還不怪你,也不早點阻止我。我見了這麼多好吃的東西,管得了自己的心,管不了自己的嘴。」
「其實,你根本用不著減肥,你的身材永遠是這麼好。」
「喲喲,很難听到你夸人啊。」
「我一般不喜歡夸人的。今天是情不自禁。」
丁萱臉紅了起來,白了蘇立弘一眼道︰「晚上想去哪里玩?」
「晚上?晚上我還得去天地商貿公司去看看。耳听為虛,眼見為實。」
「我跟你去。」
「不行!」蘇立弘沒加思索地就拒絕了,「這種場合太危險,女孩子不適合去。」
「那好吧,我送你到那附近,晚上十點能辦完事了吧,辦完了給我打電話,我帶你出去轉轉。體驗一下宜城的夜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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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立弘感嘆自己的運氣真的很好,天地商貿公司的地址是一處臨街的門面房,旁邊居然還有一家小旅館。蘇立弘在小旅館登記了住宿,要了一個二樓的房間,從這個房間能看見天地商貿公司的後院。幾個人正在後院擺開一張桌子打麻將。
蘇立弘的耳神好得很,那些人的對話一絲不拉都灌進了他的耳朵。听著听著,蘇立弘听出了一點滋味來了。對謝老板的交易合同果然是個圈套。
蘇立弘拉下窗簾,月兌了衣服,把高靈敏度錄音筆掛在脖子上,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只野貓,借著夜色的掩護溜到了天地商貿公司的後院牆下,從一個牆洞爬了進去,借著雜物的掩護,慢慢地逼近了麻將桌,打開了錄音機。
半個小時後,主要的信息都已經掌握了,蘇立弘回到旅館房間,穿上衣服,听了一下錄音效果,非常好,然後又從窗戶往下拍了幾張照片。大功告成。
蘇立弘帶上東西出了旅館,溜達著走回當初下車的地方,正要給丁萱打電話,忽听見停在前面的一輛車鳴了一下笛,蘇立弘一看,正是丁萱的車。
「怎麼,沒有走嗎?」蘇立弘上了副駕駛座。
「不放心。」丁萱簡短地回答了一句,把車子駛上了馬路。
「下面去哪里?今天你幫了我這麼大一個忙,我請你。」
「你別管了,今天晚上你只要全要听我的就算是表示謝意了。」
這話听起來又有點曖昧,蘇立弘不禁揉了揉鼻子。
火焰酒吧是一個造型很特別的酒吧,建築外型就像一個碩大的火炬,屋頂還有火焰的飄搖。還沒有走進去,就給人心旌搖曳的動感。
自從那次畢業聚餐,丁萱醉酒,蘇立弘就不敢和女孩子喝酒了。女孩子喝醉了很麻煩,非常麻煩。
所以,蘇立弘在酒吧外躊躇著不肯下車。
「我們換個地方吧。你的酒量又不行,我出來又沒有帶駕駛執照。再說,喝醉了又怎麼開車?」蘇立弘溫言細語地和丁萱打著商量。
「我不都說了嗎,今天晚上听我的。」說著丁萱已經跳下了車。
「那,今晚上我們只喝飲料,不喝酒。」蘇立弘跳下車,和丁萱並排朝酒吧走去。
「不喝酒到酒吧來干什麼?」丁萱柳眉又豎了起來。
一進酒吧,就覺得這里環境正如其名稱一樣,像是一團火焰。音樂聲,尖叫聲,低沉的鼓點,像火山爆發的熱浪一樣迎面撲來。
找了個桌子坐下後,謝天謝地,丁萱沒有點那些後勁大的洋酒,只點了幾瓶清涼解渴的啤酒,感謝佛祖,丁萱只是斯斯文文地喝酒,全然沒有一點借就澆那個什麼的意思。
啤酒這玩意兒喝多了漲肚子,以丁萱自詡一斤白酒的酒量,應該不會那麼容易醉的。
喝了兩口,蘇立弘想起應該盡快給謝老板報個信息,拿起手機走出了酒吧,三言兩語把事情說清楚了,喜得謝老板在那邊謝了又謝,恭維話說了一籮筐。又給謝華打了電話,要他去買明天回江東市的火車票。
回到酒吧里,丁萱斜乜著眼看著蘇立弘說︰「是不是有人查哨了?」
「哪里,我現在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自由自在得很。」
「哼,有人對你……」丁萱沒有說下去,把眼神投向了舞池。
響起了的音樂,蘇立弘站起身來,朝丁萱伸出了手。蘇立弘知道如果不邀請她跳這一只舞,她的眼神能殺了自己。
和諧地踏著節拍,和諧地轉身,和諧地移動著步子,蘇立弘從來沒有跟丁萱跳過舞,今天發現他們之間配合地居然天衣無縫。蘇立弘一直知道丁萱的舞跳得不錯,只是丁萱不知道蘇立弘也是一個舞林高手。
「這幾年被你瞞得好慘。」丁萱搭在蘇立弘肩膀的手掐住他肩部的肌肉稍微用了一點力。
「怎麼瞞你了,你也從來沒有問起啊。」蘇立弘很不服氣地說,不過剛接觸到丁萱冒火的眼神,蘇立弘還是很自覺地停止了反駁,「是是,是我匯報不及時。」
「知道就好,這樣的態度帶到工作上是要出大問題的。」
兩人沒有再說話,跟著音樂的節奏旋轉、旋轉、再旋轉,仿佛在無休止的旋轉中,靈魂也被螺旋狀的勁力沖破了身體的束縛,飛到了空中飄曳起來。
然後又坐下慢慢地喝酒,慢慢地聊天,丁萱聊她的同事,聊她的工作,聊她的老板,接著蘇立弘聊自己的公司,聊自己的最初的打工,聊飛通和天使集團的合作,聊自己和王明軍的打架,聊自己從飛通的辭職。
勁暴的音樂響起,丁萱坐在高腳椅上已經隨著音樂的節拍搖晃了起來。
「我不會跳這種勁舞,你自己去吧。注意安全。」蘇立弘說。
「去吧,去吧。我一個人跳多沒有意思。你說了今晚上都听我的。」
「好吧,好吧。」蘇立弘無奈地答應了。
丁萱听了蘇立弘的話,像蒙了大赦的囚犯,歡呼了一聲,沖進了舞池。
丁萱在舞池中的動作,像精靈在森林中飄舞,時而勁爆,時而縹緲,仿佛整個身心都隨著樂符在起舞。舞動的每一瞬間,長長的頭發遮住了她一半的面頰,微微張開的嘴好像誘惑著蘇立弘來吻她,迷茫的眼神透出一種渴望。
DJ注意到了舞池中間的一對嬖人,用他極富蠱惑力的男高音喊道︰「女士們,先生們,姑娘們,小伙子們,各位妹子伢子,在這個月色琳瑯的夜晚,我們見證了一對如雕像般恆久的情侶,無聲的愛情誓言在他們之間流淌,火焰迪廳現在把一首月亮惹的禍送給他們!各位相愛的情侶們,扭起來吧,跳起來吧,請你們也像精靈一樣飄舞起來吧。」
兩人好像沒有重量,沒有地心引力似地跳著,蘇立弘用自己的力量、靈巧配合著丁萱,一個又一個高難度的舞蹈動作,用他們的肢體完美地表現了出來,蘇立弘如同一棵迎風搖曳的大樹,丁萱如同一只翩翩飛舞的蝴蝶,時而棲息在葉尖上,時而繞飛在樹枝間,蘇立弘的雙手如同樹的千枝,丁萱的雙手如同蝶的雙翅,他們的舞蹈漸漸進入了忘我的境界,他們已經成為了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蘇立弘和丁萱跳舞的範圍越來越大,周圍的人群都自覺地退出了舞池,把整個舞池留給了樹和蝶。音樂停止的時候,他們還沉醉在樹和蝶的舞蹈中,連尖叫和鼓掌都忘記了,直到DJ那迷人的男高音重新響起︰「這還是人間的舞蹈嗎?這分明是樹和蝶的嘻戲,這分明是精靈一族的王子和公主降臨了人間。掌聲,你們的掌聲呢?你們都迷醉了嗎?你們都中了魔法了嗎?今天是火焰的節日,今天是大家的節日!」
如夢初醒的人們發出熱烈的掌聲和尖叫聲。從夢境中蘇醒過來的丁萱看著四周仰慕的人群,羞澀地躲在了蘇立弘的懷里。
「立弘,剛才是我在跳舞嗎?我好像做夢一樣,我什麼時候能跳出這麼棒的舞蹈了?那時,我眼里好像沒有舞蹈,沒有動作的編排,甚至沒有音樂。只有你,只想繞著你飛翔。」
蘇立弘氣喘吁吁地把丁萱拉到座位上,要不是這段時間跟著陳玉波訓練,這麼一段高強度的舞蹈肯定堅持不下來。
丁萱喝了一口冰冷的啤酒,心神慢慢地從狂熱中回轉了過來。
「蘇立弘,你沒注意到我們跳舞非常默契嗎?」
「從來沒有這麼狂熱地跳過。」蘇立弘承認。
蘇立弘也喝了一大口冰涼的啤酒,澆滅了心頭的熱浪,掏出煙,剛抽出一顆,猶豫了一下,又放了回去。
「抽吧,沒關系的。」丁萱從蘇立弘手里奪過煙盒,抽出一根,遞給蘇立弘,又幫他點著火。
蘇立弘剛抽了一口,眼神就凝聚了起來,丁萱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下午在公園里遇見的那個年輕母親走了進來。
她居然要了一瓶馬爹利,一個女人,深更半夜來到酒吧,居然要了一瓶烈性酒,這就有點買醉的嫌疑了。下午她的從容、慈愛、悠閑、美麗,此刻都從她的臉上消失了,她此刻就像一個愁容滿面的祥林嫂。
年輕母親注意到了蘇立弘的眼神,仔細看了看,卻是白天曾經見過的故人。
蘇立弘端起酒杯示意了一下,至于年輕母親為什麼深夜到這里買醉,這已經不是他要關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