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溜」一聲,高連山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向身後的兄弟們一擺手,火力連的四十多名騎兵舍了馬、端著馬槍展開陣型向前方的小澱村搜索前進。
黑沉沉的雨夜里,只有近處的雨水拉成銀線嘩嘩的砸在地上,前方的小村莊沒有一點聲響,更沒有一絲燈火。
高連山拿著六子左輪,小心翼翼貼著牆角向前模索。屋檐水兜頭澆來,他身上的斗笠、簑衣無法抵擋如此大的水量,片刻工夫,高連山就成了不折不扣的落湯雞。
隊伍無聲的穿過小村,官兵們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跡象。
高連山停下來,低聲地罵了一句「死老天!」揭下斗笠甩掉竹片之間的積水,重新戴在頭上。此時,黃毓英從頭里折返回來,「噓」了一聲後報告道︰「連長,前面有個土地廟,不如去那里躲躲雨?」
「沒人?」高連山有些心動地問道。
黃毓英轉頭看看前方,回道︰「沒,一點動靜都沒有。」
高連山低聲道︰「派人再向西南方搜索前進十里,後面的兄弟,把馬牽上來,這鬼天氣冷得老子直哆嗦!老子的馬可別給雨淋壞了!」
隊伍接近土地廟時,高連山突然停住腳,扯住黃毓英在喉嚨口出聲問道︰「你進去過?」
黃毓英搖搖頭。
高連山舉起手作勢要打黃毓英,卻並未下手,反而是一轉身道︰「媽的,都等著,老子去看看。」
土地廟象小澱村一樣沉靜,在嘩嘩的雨水落地的背景音中,甚至沉靜得有些令人起雞皮疙瘩。高連山本能地覺得這小廟里可能有人,這是戰場上打滾混出來的一點本能直覺。他攥緊了手槍,佝僂著腰身慢慢模到小廟門口,深呼吸一口後猛地沖進並沒門扇的廟門。
「呼」的一聲,一根木棍帶著風響和「狗日的洋鬼子」的怒罵襲來。高連山一個驢打滾躲過去,人還沒站起來就道︰「老子是武毅軍!」
「 當!」木棍掉在地上又「碌碌」地滾動了好遠,黑暗中有人驚喜地問道︰「真是聶大帥的兵?」
高連山氣哼哼地收起槍,罵道︰「廢話!你听老子說洋話啦?你狗鼻子聞到老子身上有洋騷味兒啦?女乃女乃的,差點被你給砸死!」罵聲未落,他一下反應過來,又拔出槍道︰「兄弟,這附近有洋鬼子?」
此時,听到里面說話聲的黃毓英也帶著兄弟們進來。
「總爺!」黑暗中那人把住高連山的胳膊「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道︰「您是聶大帥的兵,小的也想當兵啊,求總爺收下小的,跟著您打狗日的洋鬼子!」
黃毓英擦燃了火柴籠在手里往那人面前晃了晃,又馬上將火滅了。不過高連山和他的兄弟們也看得清楚,面前是一個高高大大的漢子,身板很是結實,臉上長著青幽幽的絡腮胡子,一雙明亮的眼楮在黑暗中反射著火柴的紅光。
高連山回想起那沒落在身上的棍子,覺著這小子的膽子大、力氣也大,遂動了收人的心思,乃眼皮一挑擺出大人的架勢問道︰「啥來路?」
黃毓英在旁邊插了嘴︰「這是武毅軍新營哨隊高大人。」
「大人,小的梁黑虎,祖籍滄州鐵獅子橋。」
「來天津干啥?」
「祖上爺爺輩兒靠賣藝為生,見著天津衛地方好就住了下來,安家在南面三十里的平家沽口。今兒晌午,東洋鬼子突然竄過來殺人燒房子……」梁黑虎哽咽了一下,求告道︰「大人,您收下小的,小的不要餉!只要能打洋鬼子就成!小的練過把式,真的練過!」
高連山明白了,伸手扶起那漢子道︰「這個事兒我高連山作不了主,還得營長說了算。起來吧兄弟,先跟著我們,不,帶我們去西南面,哪兒有鬼子就去哪兒!」
梁黑虎跪著沒有動,左右看看後驚道︰「大人,就您們這幾號人?」
高連山使勁想拉這家伙起來,卻怎麼也拉不動,乃哼了一鼻子道︰「你娘的真練過把式!起來,既然想當兵就得听老子的!人少咋啦?老子八十七號兄弟就敢拼千把號洋鬼子!」
梁黑虎總算是站了起來,不過嘴里兀自道︰「百多號東洋鬼子追著小的一直往北,過了小沙河才沒了影兒。」
黃毓英悄悄捅了高連山一記,高連山會意地微微點頭。他知道黃毓英的意思,無非就是小鬼子為了一個人居然出動百多號人,那麼在平家沽口的鬼子必然不少!
「帶路!老子要去抓幾個活鬼子,看看他們的羅圈腿兒能繃直不?」
「成!」梁黑虎見武毅軍這幾號人就敢去踫東洋鬼子,心里頓時把高連山等人當成了一等一的漢子,應了一聲就模到土地廟的香案前,念叨著「對不住土地爺爺了,小的打鬼子借您香桌腿子用一用,趕明兒再給您還上。」
黑暗中「 嚓」一聲響,接著梁黑虎的聲音就在廟門處響起︰「大人,跟小的來。」
「孫福貴,你帶十個兄弟留這里看馬,給老子提著點醒兒!」
黑暗中,孫福貴沒好氣地回了一句︰「憑啥又是俺留下?大板牙每次都在前面撈功勞!」
「還跟老子 嘴,崩了你!」高連山沖著孫福貴揮舞了一下手槍,轉身跟梁黑虎走向暗夜中的雨幕。
黎明前,這支小小的隊伍來到小沙河北岸。
小沙河是海河在天津衛城北的最後一條人工分流河,暴漲的河水已經充滿不大的河床,漫過約二十米長的石橋橋面。雨夜中,不熟識附近地形的人根本就找不到這座橋。
橋頭,兩名日本哨兵穿著簑衣提著槍來回走動著。橋南,一個小村莊現出朦朧的影子。嘩嘩的雨聲和河里的流水聲掩住了一切聲響,包括高連山和梁黑虎匍匐著接近鬼子哨兵時,身下的泥水發出的「嘰啾」聲。
高連山手上拿的不是槍而是一把鋒利的匕首,梁黑虎也自然沒有帶槍,他對高連山拍胸脯說用棒子就殺過好幾個小鬼子,這才得到連長大人的青睞,一同來執行模哨的任務。
日本哨兵的警惕性在下半夜的雨里已經降低到谷底,要不是橋頭沒有地方可以避雨,泥水里也不可能躺下睡覺的話,估計這兩個家伙早他娘的扯著輕酣問候天照大神了。畢竟小沙河石橋距離北倉有三十余里,洋鬼子們也想不到武毅軍中居然有個膽子賊大的哨官一心想要抓活口!不過,日軍還是相當的嚴謹,雨夜里居然在橋頭布置雙哨就足以說明問題。
高連山和梁黑虎從日軍哨兵側後慢慢接近,盡量把身下的泥水聲壓制在最低的程度。而疲憊的日本哨兵則嘰里咕嚕地在聊天解乏,甚至連互相走動巡視的興趣也欠奉。直到兩個在泥水中蠕動著靠近的身體猛地躍起時,一名哨兵才發現有情況,卻傻愣愣地站在那里看著撲來的黑影,既不叫喊也不拉栓開槍報警。
瞬間,高連山的匕首劃過那家伙的喉嚨,順手扶住鬼子兵的身體。同時,梁黑虎的香案腿子「啪」的一聲敲在另一名鬼子頭上,頓時斷成兩截,而那鬼子的頭也開了瓢兒,「噗通」一聲倒地,腦漿和著血水、雨水流了一地。
「你娘的咋這麼大動靜?」高連山看過橋南後,不滿意地低聲罵了一句,放開已經斷氣的鬼子,任那已經成為尸體的家伙軟軟地倒地。接著,他向後面打了一個手勢,黃毓英立即帶著幾名兄弟拿著馬刀小跑過來,又在高連山的手勢指揮下模過橋去。
梁黑虎「嘿嘿」地傻笑一聲,撿起地上的兩桿金鉤步槍挎在肩膀上,現在他仇也報了,還有給高大人嘴里的什麼「營長大人」的見面禮兒,如此一來,這武毅軍的兵可就當定了!
高連山著實喜歡這個家伙,收起匕首後伸手扇了一下梁黑虎濕漉漉的頭,罵道︰「傻不拉幾的笑個屁!給老子把鬼子身上的子彈找出來,一起帶走。」
梁黑虎趕緊地蹲子收拾那兩具尸體,黃毓英卻從橋南模過來,扯著高連山道︰「連長,這次咱們發達了,村里最少一個排的東洋羅圈腿兒,分散在村里幾個大戶人家里住著,鼾聲扯得比他娘的雷公還大!」
「喀喇喇」夜空閃出一道藍白的強光。
黃毓英吐吐舌頭,向天拱手道︰「雷公爺爺,俺可不是有意冒犯您老人家,別發火,別發火啊。」
高連山啪的一掌扇在黃毓英的頭上,將他頭上的斗笠打飛道︰「滾你娘的大板牙,還不分派人手模進去挨個兒搞死!?記住,不準開槍!抓幾個活口,最好是官兒!」
梁黑虎急忙道︰「大人,小的也去!」
高連山方才借著閃電光已經看到那被梁黑虎開瓢的鬼子慘狀,心道這家伙力氣還真他娘的大!此時見他請戰,心里一高興抬腿就踢向梁黑虎,順手扯過他肩膀上的槍,笑罵道︰「滾著去,多撿些好東西給咱營長上供,有你的好處!」
等高連山得意地邁著方步踱過小石橋,距離村口還有十來米遠時,三十多個火力連官兵押著兩名俘虜往回走了。
黃毓英接住高連山,忙不迭地邀功道︰「連長,鬼子一個都沒跑掉!這兩家伙是官兒,肩膀上有花。黑虎兄弟卸了他們的下巴和胳膊,老實著呢!」
高連山「扯呼,回小澱!」
天色微明,雨還是不停地下著,日軍21旅團的動向卻被梁黑虎用手段從鬼子小隊長嘴里掏了出來,由一騎快馬飛報李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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