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旅順和奉天的中東鐵路經過析木城東南方的二道河口不過七、八百人的自然村落也因此在鮮血和炮火中熱鬧起來。的第一場雪飄飄揚揚地灑下還沒落地就被村東口的姚記燒鍋莊的騰騰熱氣融化了。
一副酒販子打扮的秦鐵錘和幾個兄弟坐在姚記燒鍋莊里就著一碟油炸花生米下著陳釀高粱酒眼神時不時地瞟向村口的土路。眼看著日頭就要落山了路口上卻還沒出現應該出現的人他不由得有些不耐煩轉頭看看身邊的丁一、龍飛等人道︰「媽的等得老子心煩。丁一去村口看著馬三(馬龍潭)來了給個信兒。龍飛去南邊看看去。」
參謀丁一抓了兩顆花生米扔進嘴里呵呵笑了笑︰「大哥這事兒可沒人跟我爭!我去了。」說著他在棉祅的面子上擦了擦手將前襟攏了攏右手插進腋下攥著手槍把子朝店堂里的角落努努嘴後作出看起來很怕冷的模樣抖抖索索地走向村口。
龍飛則是一副與年齡不相稱的冷靜容色不應該說是天生的苦瓜臉。他知道老大叫自己去看南邊的什麼還不就是老毛子兵營的動靜嘛!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燒鍋莊的前堂子一東一南地瞧瞧各自走遠。
「開鍋啦!」店里的伙計在堂上一聲吆喝拉開後門後院地燒鍋子蒸騰出來的酒香味兒頓時飄逸開來。熱騰騰的酒香在這個下雪天里顯得格外喜人。也是這聲吆喝讓燒鍋店里等著買酒的四方客人們紛紛起身涌向後院。
「老白去看看酒好的話咱們就多買點!」秦鐵錘見整個店子只剩下自己和參謀官白羽沒動靜唯恐給別人瞧出什麼來忙將白羽支使過去。山里冷。漫長的冬天里在山里過活打仗少不得燒酒抗寒。
白羽應了一聲站起身來右手輕輕地在桌面上敲了敲伸出食指向秦鐵錘身後的角落指了指見秦鐵錘會意後才「嗯」了一聲走向後院。
角落里一個頭戴狗皮翻毛帽子的中年人從袖筒子里拿出手來在鼻頭「吸溜」一聲擦了擦並沒有流出地鼻涕見堂上再沒有別人時才伸伸腿兒動了動。遙遙地說道︰「那大兄弟新鍋出來了咋不去嘗嘗新酒吶?」
秦鐵錘心道︰***你也真沉得住氣兒非要老子把人打開來才啃聲!他沒有轉身還是保持著背對中年人的坐姿端起酒碗聞了聞道︰「新酒沒有老酒香啊老哥。這燒鍋莊換了幾個招牌子。可釀酒師傅沒換。這酒的字號也就不變酒味兒還是那麼地醇!」
「可不是麼曾(增)記換了李記關外的味兒加了關內的味兒新酒可是熱騰得很吶!不過兄弟我還是喜歡純純的關外味道那個濃烈的味兒啊。能夠醉倒百里內的漢子。」
秦鐵錘「呵呵」笑著轉身。抬手指著門口的店招酒旗道︰「老哥。您眼神子不好使吧?這叫姚記!關外地烈酒傷眼神兒不能多喝吶!老哥要不嫌棄。來嘗嘗我這壺老酒如何?」
那中年人看了看空蕩蕩的店堂也是「呵呵」一笑起身來端著自己的酒碗邊走邊道︰「那就叨擾兄弟一回蹭點好酒喝喝也不錯。兄弟听您言語可是地道的關外口子怎麼會贊起關內味兒的老酒了?」
「老哥請坐。」秦鐵錘伸手示座順勢拿起酒壺給那中年人的酒碗滿上。「兄弟從前荒唐得緊看不起莊稼人的把式在蒙古草原打混了幾年後來投了毅軍。眼看著打仗了兄弟我可不敢把小命兒撂在關內這不還是回關外來干起這販酒地營生。來干一個!」
「干一個!」中年人跟秦鐵錘踫踫碗邊仰頭喝了一大口「嘶」地哈出一口酒氣笑道︰「販酒這營生好啊四方八面交朋結友地就靠這燒刀子酒。不知兄弟可有字號往後見面也好打個招呼圓個酒場不是?」
秦鐵錘嘿嘿一笑壓低聲音道︰「兄弟沒本事打混了幾年沒撈著多少油水兒卻落下一個賊號。」
「啥?」中年人再次看了看堂上客人們還在後院鬧騰著分新酒呢堂上的伙計也跑後面大院子里幫手了。
「草上飛!」
中年人眼光一閃低聲道︰「原來是當年橫行蒙古察哈爾部的草上飛王和達久仰大名了!哎大兄弟咋投了毅軍又姓了新呢?」
「不好?」秦鐵錘心里罵道︰老子三番五次聯絡你們今兒總算是踫上主事的人了!
王和達看著秦鐵錘的臉半晌才嘆聲道︰「不是不好是相當的好。大兄弟幾次派人來傳信老哥我只是擔心這鐵路一隔加上遼河一橫遠水不解近渴啊。」
秦鐵錘听出味道來忙道︰「老哥莫非找到了近水?」
王和達搖搖頭指指東邊遠處的長白山余脈道︰「這近水有毒哇!五年前可是毒死了不少關外漢子和朝廷官兵。老哥家在海龍對這些個事兒記得清清楚楚。」
「啪」的一聲槍響從南邊遠遠傳來。
秦鐵錘臉色一沉停住了說話王和達也轉頭看向門外而後院里地客人們則是一陣「嗡嗡」地議論著涌回堂上七嘴八舌里問道︰「啥地方響槍?這年頭真是亂套了。」
龍飛匆匆進門湊攏秦鐵錘道︰「老毛子又殺人了。听街口老鄉說是山後方家地老二。」
王和達臉色一黯搖頭道︰「這事兒我知道前些天老毛子進山時媽地糟蹋了方家地女人。昨夜里方家老二和幾個兄弟在南營子(俄軍駐地)鬧騰了一番當場死了兩個方老二被老毛子給抓了。唉這些漢子啊!」
鄰桌有人接口道︰「老毛子地兵好惹嗎?這兄弟也是混了點兒這不白送了性命?!
秦鐵錘拉了一把作勢的龍飛笑道︰「喝酒喝酒。」
有人大聲道︰「敢情老毛子沒糟蹋你家女人吧?到那份兒上那老哥你也一樣的混大男人一個連婆娘都保不住。死了也就死了活在世上給人臊臉皮子不成?!這方家老二是漢子!」
店堂里又是一陣嗡嗡聲接著有人說道︰「方家老二是渾了點兒他啊不如去遼西投李大帥的武毅新軍要不進白山投忠義軍也成吶!嗨白送了幾個兄弟的命不值!」
白羽此時才慢騰騰地從後院進前堂听人們說得熱鬧。不禁接口道︰「對啊李大帥正在遼西招兵買馬要跟老毛子干到底呢!」
秦鐵錘「蓬」地拍桌子喝道︰「老二你胡說個啥?做生意的人把嘴巴閉牢實點沒壞處!誰他娘的知道這堂子里有沒有軟骨頭、黑良心吶?過來坐下!」
白羽一臉無奈地回到板凳上坐下見秦鐵錘身邊地中年人笑眯眯地看著自己忙點頭拱手打了招呼卻不再言語。
王和達眯縫著眼皮喝了一口酒。贊道︰「好酒。不錯!」接著又壓低聲音道︰「大當家的這二道河子也不安生啊依老哥我看不如早早離開此地為好。」
秦鐵錘一癟嘴笑道︰「老哥兄弟我也是走南闖北的苦命人這二道河子的夜風凍不著兄弟不如。今夜一起上路可好?」
「那。哥幾個湊個宴席吃過再走?」王和達還是笑眯眯地眯縫著眼皮。
「成!兄弟我出五十個大子兒!」
「五十?」王和達收斂了笑容。看著秦鐵錘道︰「真有五十?」
「個個油亮金光的嶄新的黃銅錢兒!嗨。還是兄弟我從關內揣到這二道河子的哩。」秦鐵錘說著蘸著酒水在桌面上寫了幾個字︰長、短、馬。
王和達會意順手抹去桌上的字跡笑道︰「那老哥也出五十只是經手多了沾了汗酸味兒大兄弟別嫌棄就是。」
秦鐵錘再次壓低了聲音道︰「老哥說笑了您是熟地兒人定個時辰地點兄弟我一準兒到。」
「子時後山方家。」王和達說完又站起來故意提了音量道︰謝兄弟的老酒老哥我先回家知會媳婦兒、小子告辭!嘿別起是兄弟就別生分了要不晚上的酒席可就無趣地緊兒了!」
秦鐵錘等人只得安坐看著王和達走遠白羽道︰「老大不如咱們也……」
「伙計上五斤熟牛肉用紙包好了!」秦鐵錘用招呼伙計的聲音打斷了白羽的話在听到伙計殷勤的應答聲後才道︰「酒分好了?」
「嗯!」
「會賬拿了酒肉走人!」
秦鐵錘爽氣地一揮手站了起來大馬金刀地看看堂里的客人們做作老板的氣派轉身出門。白羽則是小賬房的職分忙掏錢付賬招呼龍飛牽馬套車裝酒缸子一時忙了個不亦樂乎……
半夜里雪下得越來越大四下里白茫茫地一片幾米遠地地方就看不清楚人影。一道道黑影次第溜下二道河子後山沿著小道繞過村子北口、東口向南營子潛進。
王和達從後面匆匆趕上秦鐵錘拉扯他到一邊喘著粗氣道︰「鐵錘兄弟這次讓我們忠義軍先動手如何?您看咱們也得給李大帥準備一個見面禮兒不是?武毅新軍在大凌河打得那麼好南營子這個禮恐怕都不夠分量。您和弟兄們壓陣我帶人先上!」
烏漆嘛黑的雪夜里俄軍不備忠義軍這支隊伍也算精銳。
秦鐵錘估量了一下重重地點頭道︰「成!王大哥您打得順手咱就不動一旦不順手您盡快撤下來往東南方向去。我帶人在那里埋伏接應。記住千萬不可戀戰撈一票就走!」
王和達低聲地招呼了人馬帶槍持刀分成兩路將南營子遙遙圍住。秦鐵錘則帶著武毅新軍騎兵營的部分兄弟穿了白布披風潛伏在南營子東南的小道兩側。
「啪」的一聲槍響被雪夜的寒風吹得變了調顯得清脆而短促。
南營子外一陣喊殺聲「 里啪啦」的槍聲頓時響起紅彤彤的火光映照得南營子內外通明。
白羽搓著幾乎沒有知覺地耳朵湊近秦鐵錘道︰「司令有些不對勁兒!第一槍不是老毛瑟而是莫辛這槍聲我可忘不了。很有可能忠義軍地兄弟們沒有現老毛子地暗哨出了紕漏!」
秦鐵錘看了西北方向的南營子半晌才搖頭道︰「我錯了不應該讓他們打頭陣嗨誰他娘地知道他們竟然是這般打法吶!?」
一陣陣的排槍聲遠遠地傳來將秦鐵錘等人的心一次次地往下拉!排槍顯然是俄軍組織起來的!
「老二你看該咋辦?要不沖上去接應他們下來?看這情況忠義軍是被老毛子咬住在打呢!」
「兵分三路一路原地留守一路接應王大哥一路繞到俄軍背後制造混亂。」白羽見秦鐵錘邊听邊點頭又道︰「司令您在此地留守我帶二班攻前面解救王大哥丁一帶三班去繞道攻擊就這樣?」
「好!」
「我正面參謀官後面!」參謀丁一不知道啥時候湊攏了兩人此時不滿地道︰「參謀官您是主官不可輕身犯險再說了姓氏筆畫我最少主攻你還和我爭過哪樣?咋個說……就這樣了!」
秦鐵錘按住白羽的肩膀道︰「就按丁一的意見分頭行動!」
兩隊白色的身影快地向火光沖天、槍聲綿密的南營子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