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榮軍軍人招待所丙字34號房里沈從蘅抱著腦袋躺反側難以入睡。
自從結束在奉天巡警軍的參謀差事回到錦州之後他已經坐了十多天的冷板凳了。如果說這還不足以證明什麼的話那麼錦州城里突然緊張起來的氣氛就令日本軍部情報員黑山仲介不由得擔心起來。
幾個月以來日軍中尉情報員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除了對名義上歸于欽差大臣增指揮的盛京巡警軍實際操縱情況做出精確的評價之外還在整個盛京遼河以東地區做了簡單的參謀旅行。最令軍部福島少將贊賞的是中尉搞到了武毅新軍戰術訓練的第一手資料為日軍搞清楚了手榴彈這個玩意兒。
當然這些情報資料的來源是多方面的一位並不因為推薦人的家族關系而受重用的新參謀只能依靠交朋結友大打金鈔戰術才旁敲側擊地得到一些並沒有多少戰略價值情報。也因為這樣沈從蘅更渴望得到核心軍政機密。
他一骨碌地從床上爬起來模出懷表看了看時間又轉頭從花格窗戶中間看了看天色決定還是去小凌河北的工業區走一遭看看能不能聯系上那邊憲兵隊的內線?
榮軍軍人招待所是武毅新軍總理軍務處名下的軍事產業主要接待各地、各部來錦公干的軍人服務人員也是戰爭中傷殘軍人或者陣亡將士的親屬。象這樣地產業還有很多比如在朝陽的榮軍墾殖場。在盤山的前三河馬廠基礎上的榮軍馬廠在小凌河旁的榮軍被服廠等等。
走到招待所門口的沈從蘅下意識地停頓了一下跨出的腳步。門外的大街上一隊帶著白色袖章地憲兵巡邏過去。一名間諜要真正從心理上消除那種敵我之分在忘卻自己地本真身份地基礎上履行使命確實是相當困難的。因此穿著藍色軍服掛著少尉肩章的他對憲兵隊有著天然的恐懼。
憲兵司令是武毅新軍總參謀官兼任就憑這一點。就值得沈從蘅冒著危險、忍著自己的恐懼心理。試圖在憲兵軍官中找到同盟。他是成功的。一名叫羅照的少尉扭扭捏捏地進入了他地***……
小凌河上吹拂著初冬的寒風一座鋼筋水泥大橋正在一名叫詹天佑的工程師指揮下建造建設工地上的號子聲將河邊的寒風驅散光著膀子勞動的建設者們讓人幾乎無法從中分辨出真正的季節。
遼西是一個國中之國是一個整然高效的國度。在某些方面與當今地日本很相近。只是在普通老百姓地生活改善方面遼西與日本的作法有些不同。自從確立了積極準備對俄作戰的策略後日本政府更多地向農民和不多地工人伸出索取的手讓全國人都勒緊褲腰帶武裝陸軍、海軍。而遼西則在千方百計地提供工作機會、改善百姓生活、推行平民教育。
沈從蘅搖搖頭將遼西在心目中的好印象驅散一門心思地等待著渡船等待著與羅照的會面。
第一次見到羅照少尉。是在巡警軍參謀沈從蘅上一次回錦州。于鴻盛樓款待那班子「朋友」的酒席上。部隊中存在的居功情緒為沈從蘅的「朋友」隊伍快擴大提供了基礎而羅照少尉。是第一個加入這個***的、從學兵出身的軍官也是目前唯一的憲兵司令部軍官。這樣的人無疑是會引起沈從蘅格外關照的。照理說武毅新軍是雙餉部隊一名少尉軍官吃喝拉撒都在部隊一個月還開五塊龍洋的薪水著實已經夠豐厚了可是羅照少尉對金錢的需求對大魚大肉的興趣對豪宅美女的似乎沒有止境那點錢顯然不夠花銷!特別從繁華的城里調到蕭索城北工業區以後羅照少尉在每次聚會上都表現得象一頭饑渴的餓狼。
「您吶少尉跳板有點滑小心腳下。」
擺渡的船工親熱地提醒著軍人沈從蘅則只听到自己跳上船時兜里那封龍洋細微的踫撞聲。
北岸的碼頭上警戒的氣氛比錦州城里更濃郁一些。工業區那刷著紅色警告的、高大的白色圍牆越來越近沈從蘅的心跳也越加快。搞清楚這里面的秘密是他心目中最大的成功就是對天皇陛下最赤誠的熱愛和對大日本帝國的最大貢獻!
渴望啊卻又是那麼惶恐。
「少尉請出示證件。」一個嚴肅的聲音將沈從蘅阻擋在憲兵司令部門口在這個大門的側邊一條水泥馬路通向核心工業區大門。
沈從蘅從軍裝的上衣兜里掏出證件遞給哨兵同時解釋道︰「我是巡警軍少尉參謀沈從蘅剛從奉天回來想看望一下老戰友羅照少尉。」
核對證件無誤的哨兵緩了神色帶著些許的熱情點頭道︰「少尉羅隊長今天在廠子里值班哦估計再有半個小時就能下值您看這里是憲兵司令部我……」
「不妨事謝謝您吶兄弟我就在這邊馬路口子上等他。」沈從蘅當然不指望自己能被一個上等兵迎進司令部大門從情報員的角度來看進司令部坐等還真不如在馬路邊觀察來往的物資車輛呢!那些騾子馬匹牽引著的大車上裝著的貨物能夠為情報員提供一些線索。
隨和的少尉就半靠著圍牆站在路邊靜靜等待細細打量著每一輛從身邊經過的大車。
憲兵司令部的哨樓里羅照少尉站在射擊孔旁看著路邊的沈從蘅。
「羅照這是核心工業區的產業分布圖當然是經過精心改動的從煙、廠房的外形種類上與真正地產業分布無二。交給這個黑山。能夠牽出一大堆的蠹蟲和小日本兒的情報傳遞線路總參謀官已經等不及了!」
憲兵司令部特科少校章武將一個牛皮紙的文件袋遞給羅照又頂叮囑道︰「出賣東西就要有出賣東西的架子記住你現在是個為了享受而出賣軍事秘密的軍官。從後門出去大大方方地跟他打招呼大大方方地去喝酒吃肉談條件。」
羅照接過文件袋切齒道︰「長官。有了這個證據。咱們何時把這個小日本抓起來?」
「留著他還有用。暫時不會動他。咱們只
逮捕一些有明顯賣國行為的、有涉及機密情報可能的地人還要給他留下留到咱們洗卻甲午大恥之後。掌握他地動作對利用他很有好處對吧?」
羅照明白了章武地意思特科今後還要利用這個沈從蘅傳遞一些假消息呢!噢不對!這麼說來。沈從蘅還要留著沈從蘅建立起來的***還要大體上「保證安全運作」那麼自己這個鬼差事到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呢?
「長官我……」
「這也是戰場打好了比一個師還厲害!」章武似乎看透了羅照的心事一般之所以遴選羅照就是因為這名少尉對國家、對武毅新軍、對大帥的無比忠誠。對洗卻國恥之戰的無比渴求。
類似的話。羅照已經從少校口中听過無數次了可是每次听過之後能夠起一段時間的作用後來又被他胸中燃燒地戰斗火焰取代。去戰斗部隊。真槍真刀地殺老毛子、小鬼子以及中國崛起道路上的一切敵人是少尉羅照的追求。
「是!」蔫蔫的少尉行了軍禮後離開了哨樓。
「這家伙唉!」章武看著羅照的背影卻不會因為少尉此時的情緒而擔心他能否漂亮地完成任務。連生死戰場都敢上的戰士還怕跟一個暴露在特科面前的小鬼子間諜周旋嗎?!這家伙好好栽培一下以後指不定能擔當重任吶!不現在就已經擔當重任了。
與黑木這個間諜線相關地是一個嚴密地、長期的愚弄日本間諜機關計劃。為日本下定對俄開戰的決心為今後武毅新軍對日開戰地突然性和有效性這場情報戰爭已經提前開打了!章武少校的對手是曾經在天津戰場上輸給武毅軍新營的福島安正少將!
「走!」羅照不等沈從蘅多話就拉扯他一把也不進司令部而是直接去河邊渡口。
沈從蘅對此是有心理準備的也從羅照有些鼓起的軍服腰身上看出端倪。看來一百個龍洋要產生作用了!
急步走向渡口中沈從蘅還是探詢道︰「光先兄怎麼最近錦州城和北區都是戒備森嚴、如臨大敵啊?」
羅照悶著頭又走了幾步才轉過頭看用神色復雜的眼楮看了看沈從蘅苦笑道︰「還不是因為洋間諜們有滲透錦州的可能加上大帥遠在京城遼西老家可不能在參謀官手里出事兒!簡之兄最近一段時間你最好別想著搗亂真要遼西出了大事兒大帥在京城就很不安全!這這唉!」
這個羅照一邊出賣秘密一邊還維持著對李燾的「忠心」真他娘的矛盾!人吶就是這樣的。
沈從蘅盡量掩飾著自己有些想揶揄羅照一番的想法鄭重地點頭道︰「我們的利益與大帥的利益是一致的對不?你要相信我。今兒晚上想吃點什麼?」
羅照的喉嚨蠕動了一下硬聲道︰「不關要!找個沒人的地方吧!」
「成!城西女兒河邊有個旗人老爺開的酒樓嗯那里面的樂子多又僻靜。」
「樂子多?」
沈從蘅笑道︰「是啊!我的憲兵少尉別用這種警惕的眼神看著我樂子多才好嘛!記住你已經下值你現在是找樂子的大爺們兒!」
「錦州城西女兒河邊……」羅照邊走邊思量著這個地方對錦州城日常巡邏無數次的他很清楚突然失聲道︰「那不是在官校旁邊吧?」
沈從蘅抿嘴一笑點點頭。各國的同行們都在尋找代理人都在千方百計地從錦州搞到「異軍突起」的武毅新軍情報手段是無所不用其極!
李燾在盛京頒布明令禁止娼妓卻有不知道被哪國收買的旗人老爺開了酒樓設了暗娼還特意處在年輕男人扎堆的軍校附近無非是希望以此打進這個軍人群體收到情報效益。據說那開酒樓的旗人老爺背景硬的很能跟北京衙門里說上話能在盛京地面上撐上臉。
「媽的!」羅照狠狠地罵了一句此時的他還是理智的軍人卻揣著要出賣給日本人的情報。
沈從蘅能夠理解羅照的心理就象自己見了街上的憲兵巡邏隊會下意識地停步一般。在好就好肉入口和花姑娘入懷之前這位憲兵少尉還算是個標準的軍人面對如此腐蝕武毅新軍的作為自然會忘卻自己的所為而大罵出口。
「哎那里已經是軍人聯誼會了就是我們這次去也完全不用換裝。你你胳膊上的袖標也不用取下看看跑堂的家伙們的神色變化也是一件樂子嘛。」
羅照微微點頭心道︰老子恐怕是第一個進入那種地方的憲兵軍官了!?媽的今兒要把那些面孔一個個記牢了將來逮到機會定要一個個……忍住忍住大計為重!
匯聚源酒樓剛好壓著將軍衙門規定的三百米警戒線是錦州城里最接近官校的酒樓。時值周六傍晚因為大帥赴京而沒有特殊晚講的官校開了側門不時有三三兩兩的學員出門來進酒樓談話聊天順便換換口味。
軍校伙食不錯分量管夠可是口味嘛始終如一哪里及得上酒樓的小鍋菜色呢?
絕大多數的教學員們都不知道這個酒樓的後院另有幽靜之處只有那種被暗處的眼楮釘牢的教學員才有可能被邀請到後院吃酒聊天享受一些助興的樂子。
沈從蘅帶著羅照趁著昏黃的天色進門迎面來了一個殷勤的小二熱情地招呼道︰「您來了請進請這邊走請……」
戴著瓜皮小帽的小二「請」不出來了他看見羅照左臂上的憲兵袖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