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發展比瑪麗想象的要好,從被軟禁的第一天開始,每天莊園外那些帕爾瑪士兵,都會給法國人們送來滿滿一車新鮮的蔬菜和水果,當然還有肉類以及禽蛋。
那封以法國國王名義寫出的抗議書當天便送了出去,士兵們客客氣氣的收下了,但軟禁的還是被軟禁,沒有任何變化。
這正是水果成熟的季節,所有人,從王儲到那些隨員們,在享用甘甜的葡萄和肥女敕的野雞以及新鮮的羊後腿的同時,似乎不約而同的選擇不再做出什麼抗議,已經被軟禁了,誰都不想再失去這些美味了。
至于瑪麗,她是從來沒對那種書面抗議產生過信心,不過,在軟禁中仍能吃到她愛吃的蔬菜水果,而不是依靠面包香腸充饑,這也使她很滿意。
在王儲發現了莊園的圖書室里收藏有大量介紹羅馬歷史的書籍之後,整個軟禁生活,似乎完美無缺了。王儲沒有怨言,王儲妃保持沉默,所有的隨員們,也漸漸就把這小小的丁香花莊園,當成是法蘭西王室的又一處行宮了。
但瑪麗的沉默事實上只是打算等幾天再說。面對被軟禁這種事實,她確實無計可施,但她依然希望著,在這幾天里,也許會出現什麼轉機也未必。
但到了第四天,瑪麗覺得,既然等待並不能帶來什麼幫助,她應該做點兒什麼來自救了。利用過去的三天,她已經想到了一些看起來可行的辦法,而現在所要做的,就是同女教管諾伊阿伯爵夫人商量一下了。
就像以往很多次一樣,女教管對瑪麗新的設想表示了贊成,但這仍需要王儲的同意,而對于她丈夫的態度,瑪麗其實沒什麼把握。
于是瑪麗就到圖書室去,除了吃飯和睡覺,王儲幾乎全天呆在那里。瑪麗進去的時候。王儲正趴在大桌子上看一份羊皮紙手抄本,德.萊歇先生站在他身邊,給他舉著蠟燭。
「殿下,我有些事情必須要請示您。」瑪麗說完,等了一會兒,王儲才不情願的抬起頭來。
瑪麗便把她的計劃簡要和王儲說了說。王儲最初地反應還算平靜,但等到瑪麗說完了,王儲還是大搖其頭。
「王儲妃。這計劃太危險了。我想。我們還是耐心等待外來地救援好了。」
「殿下。」瑪麗又開始生氣了。「恕我直言。現在外界說不定都不知道我們被軟禁在這里呢。而且。我們也需要外面地消息。」
「外界怎麼可能不知道呢?」王儲顯然對瑪麗地話心存懷疑。
瑪麗苦笑不已。王儲在這些事情上。還不是一點半點地天真啊。「殿下。這里是帕爾瑪一個偏僻地鄉下地方。而且。既然外面地軍隊是帕爾瑪公爵夫人派來地。她一定會極力掩蓋我們被軟禁這個事實地。」
「說不定。現在所有人都以為我們還是在路上地呢。」
「也許吧……」王儲又想了一會兒。才做出了讓步。但他似乎還是不放心。「王儲妃。用你地這個辦法。就一定能得到外面地消息麼?」
「殿下,我不敢保證,」瑪麗看著王儲,「但我想,這是目前我們唯一的辦法了。」
「好吧,那就按你的計劃去做吧。」王儲一邊說著,一邊把目光轉回他的書本上去了。
瑪麗站起身,準備離去,但就在這時。卻听到王儲又嘟嘟囔囔地補充了一句,「王儲妃,如果你需要錢的話,請跟我說。」
瑪麗向王儲道了謝,就離去了。在整個計劃開始之前,她還有最後一件事,就是召集所有的隨員,向他們通告自己地計劃。
果然,有幾個禮儀官員。立刻便跳出來反對。不過安德烈.德.科爾夫上校選擇站在王儲妃這一邊。
這就足夠了。瑪麗平靜的看著那幾個官員,「先生們。我希望你們從現在起,直到今天晚上,都呆在自己的房間里,至于你們的午餐和晚餐,我想,」她轉向科爾夫上校,「上校先生的軍官們就要辛苦了,承擔一下送餐的任務了。」
「遵命!」科爾夫上校答應著,一邊走出去叫來了幾個軍官,那幾個官員的臉色都變了,軍官們先是好言相勸,卻還有人死賴著不走,叫嚷著,「殿下,您不能做這種有損法蘭西王室顏面的事情……」
瑪麗在這一瞬間,甚至有殺掉這礙眼的家伙地沖動,但好在這沖動轉瞬即逝,她也只是稍顯不耐煩示意那些軍官們,趕快把人帶走。
軍官們兩人拽一人,甚至科爾夫上校也親自動手,折騰了好一陣兒,這間小小的會客室里,才恢復了平靜,瑪麗輕輕的搖著扇子,目光緩緩掃過留下來的隨員們,「先生們,現在,我需要你們中的一些人站出來,今天傍晚陪我去會會那些帕爾瑪人。」
有個年輕的外交官立刻便站起身來,「殿下,我認為您的計劃確實很絕妙,所以,今天晚上請讓我隨您一起去執行這個計劃。」
這是**果的投靠和效忠麼?瑪麗在扇子後面輕輕的笑了,一直坐在她身邊地諾伊阿伯爵夫人這時候湊了過來,「這人叫做亨利.德.利列,是個侯爵,他是親王家的子弟,而且,是我的家族的一個遠親。」
瑪麗對這年輕貴族的勇氣表示了贊賞,隨即,又有幾個外交官站了出來,瑪麗算了算,再加上科爾夫上校為首的幾名軍官,人數也就足夠了。
剩余的幾個禮儀官員也沒有任何表示,瑪麗明白,看來,她的這種行為多少還是與禮不符的,但現在,確實管不了這麼多了。她隨即任命利列侯爵做了這計劃地執行總管,所有需要地準備工作,都由他和科爾夫上校商議決定。
瑪麗又和利列侯爵商量了一會兒,隨後回了自己房間,一直休息到傍晚。中間侯爵只來找過她一次。請她簽署一些他們準備好的請柬。
而當瑪麗裝扮好了出現在花園里地時候,她第一次發現,出身名門的世家子弟安排宴席的水平,與凡爾賽地貴婦們實在是不相伯仲。
宴席安排在花園里,莊園里最大的一張長桌被擺在草坪上,瑪麗的位置被安排在長桌的一端。這使她遠離了那些客人們,但又保證對方得到了與法蘭西王儲妃同桌用餐的「殊榮」。
客人們也已經請來了,而且看起來,比預想的人數要多,按照利列地解釋,當他去向軍官們提出邀請的時候,幾乎所有負責圍困他們的主要帕爾瑪軍官都表示希望來參加這個宴會。
或者是因為他們也想品嘗一下每天送進來的精美蔬果吧,瑪麗這樣自我安慰著,帕爾瑪軍官一共有六人。擠在桌子的那一端,都正盯著她看呢。
等所有人都坐下,瑪麗舉起了酒杯。向著那些軍官,「尊敬的先生們,在過去這幾天里,我深深體會到你們工作的辛苦,所以,我希望通過這簡單的宴席,來表達我對你們的敬意。」
帕爾瑪地軍官看起來都不是貴族,或者至少他們並不太適應這種酒宴上的禮節,他們中有幾個人。甚至沒有在瑪麗舉杯的時候同時舉起酒杯來,但等到利列把瑪麗地話翻譯成意大利語之後,他們所有人的臉上,也都洋溢出一種滿意的神色,端著酒杯一飲而盡了。
冷盤上來了,瑪麗發現,這里面甚至擺上了一小堆鵝肝醬,這大概不會是丁香花莊園的存貨吧。
于是,瑪麗開始招呼軍官們品嘗這法蘭西特有的美味。她立刻就注意到,好幾個人的眼楮,都瞪大了。
等再次舉杯的時候,有個帕爾瑪軍官終于忍不住了,他有些怯生生的看了瑪麗一眼,這種眼神,瑪麗已經多次在面對平民的時候發現過,然後,那軍官開口了。
「殿下。是帕爾瑪公爵夫人命令我們到這里來圍住你們地。」
「這我知道。先生,」瑪麗微笑了向這軍官舉了舉杯。「請放心的喝酒吧,我知道你們軍人們,是不能違抗命令的。」
「請放心,」在放下酒杯的時候,瑪麗又補充道,「我不會讓你們為難的。」
然後開始喝湯,有幾個軍官毫不意外的發出了「吱溜吱溜」的聲音,瑪麗听到了,她看了看周圍的隨員們,很好,所有人都沒有因此產生什麼不滿的表情。
隨即,瑪麗就把話題轉向了帕爾瑪公爵夫人,她想知道,這些帕爾瑪人究竟對她地姐姐,是持一種什麼樣的態度呢?
「我有幸見過公爵夫人,她和殿下您……」為首的一個軍官盯著瑪麗看了幾眼,「長得不太像。不過,她對我們當兵的很好,發給我們很高的軍餉。」
這大概是瑪麗亞.阿瑪麗亞能調動這些軍隊的主要原因吧,但瑪麗同時也想到,情報上說帕爾瑪公爵夫人以極罕見的速度把國庫揮霍一空,大概也與此有關吧。
「那麼,帕爾瑪公爵呢?」瑪麗雖然對斐迪南不感興趣,但她想到,王儲一定很關心他這個表兄。
「我听說公爵就喜歡打獵,也喜歡看歌劇和參加舞會,就是不喜歡政事,我沒有見過公爵,但是據說他什麼都听公爵夫人的。」
這個時候主菜上來了,意大利人們立刻被散發著濃郁香味的法式牛扒所吸引,毫無禮節可言地埋頭大吃起來,但瑪麗又產生了疑問,這明顯不是莊園里地意大利廚師能做出來的。
坐在她右手邊地利列這時候笑著小聲說道,「殿下,我要向您坦白,我帶了一個十分善于烹飪的僕人,他帶了一些他自己的收藏品。」
「好吧,先生,」瑪麗忍住笑,裝作嚴肅的小聲回答道,「作為懲罰,我要讓您的那個僕人為我準備三餐。」
「那是他的榮幸,」利列立刻回答道。
帕爾瑪軍官們幾乎都是以極快的速度,消滅了屬于他們的牛扒,下一盤是炖羊腿,分量看起來要比第一盤還要足一些。
但事實證明,準備三盤主菜是必要的,雖然第三盤的香腸和燻肉炖菜明顯有湊數之嫌,但很多軍官還是吃完了。
然後就該是甜品了,但瑪麗所關注的,卻是擠在甜品盤子里的一個沉甸甸的小布袋。這小布袋只會出現在軍官們的盤子里,里面裝的都是雙面金路易,這種特別鑄造的錢幣一個相當于兩個單面的普通錢幣。
小布袋里的雙面金路易是按照軍官的級別們安排的,按照幾位外交官的判斷,基本都相當于這些士兵兩年的軍餉了。瑪麗看到為首的那個軍官小心翼翼的打開了布袋,看了一眼之後立刻迅速的把布袋揣進了自己的懷里,這時候,瑪麗放心了,她這個計劃的目的,看起來差不多達到了。
果然,等到宴會結束之後,為首那個帕爾瑪軍官向瑪麗敬了個禮,「殿下,謝謝您的晚宴,為了答謝您這種厚愛,我想把昨天我們發現的一個迷了路的法國人,帶來交給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