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嘴上說她想好了辦法,事實上,在同斐迪南說的時候,她並沒有完全想好。
或者說,瑪麗確實有些什麼想法,卻並沒有與之相配合的決心,以供給她足夠勇氣去實踐自己的想法。
好在所謂決心和勇氣,都是可以培養的,有時候,即便不去刻意想,某些想法就仿佛種在腦海里一般,自然而然的生根發芽、茁壯成長。
在離開帕爾瑪之後一個多月的時光里,可憐的瑪麗一直在壓抑著,斐迪南去和王儲談了好幾次,都沒有什麼實質性的結果,利奧波德也一樣。她的這兩個哥哥使瑪麗想到了一個很不合適的詞,黔驢技窮……是的,斐迪南和利奧波德說他們把自己覺得能說的、應該說的都告訴這個妹夫了,王儲似乎對夫妻生活有了更多的了解,對手術也並不那麼恐懼了,但直到他們離開托斯卡納,前往「教皇國」的時候,王儲還是沒有給出任何一個肯定的答案。
瑪麗甚至懶得開口再關心這件事了,這似乎也是王儲所期望的,于是,夫妻二人反倒得以在一種平和的氣氛中以各自不同的心態去欣賞永恆之城的美景,這也是他們此次意大利之行的最後一站。
就像兩千年來許許多多參觀這座城市的人一樣,瑪麗,也同樣被羅馬所深深的震撼了。但羅馬的各種讓人耳熟能詳的古跡所給予她的這種震撼,卻正和她內心深處壓抑的某些想法形成了共鳴,這後果就是,她,終于積累了足夠的勇氣。
是的,瑪麗一直在渴望在歷史的範疇下解決她丈夫那讓人厭惡的生理問題,但她似乎忽視了一個問題,自己已經穿越了,而這段歷史,也已經被自己改過了——如果當年不讓伊莎貝拉活下來。那麼大概就不會有這趟意大利的旅行,但正因為有了這趟旅行,她才開始希望按照歷史上那樣,由男性親屬來勸說自己的丈夫,可是,歷史上那個成功說服了王儲地約瑟夫皇帝。卻最終連自己妹夫的面都沒見到,而其他的男性親屬們,則顯然沒有得到歷史的照顧了。
羅馬城在瑪麗眼里,不是歷史,是現實,這座城市正向她訴說著永恆、偉大、功過、戰爭之類一切的一切,這正是瑪麗所處的現實,她是穿越者,但她現在是法蘭西地王儲妃瑪麗.安托瓦內特。正因為如此,或者她真的應該做得更好一些,勇敢一些。果斷一些,而不是在各種各樣的問題前畏手畏腳,裹足不前。
是的,瑪麗面對的是個棘手的問題,但假以時日,或者真的有解決的契機。瑪麗完全可以重復歷史上那個守了七年活寡的小姑娘地老路,耐心的等著,只要她既不出軌,也不揮霍。也未必就一定會上斷頭台。但問題就是,作為穿越者的瑪麗,從一開始,就拒絕了這條路,她期望有所改變——這種改變不僅僅是對她自己來說,更重要地,還有那個現在是她的丈夫的法蘭西王儲,其實,在歷史上。七年的無性婚姻給他帶來的打擊也是足夠致命的。
所以,在羅馬的歷史與現實之間,瑪麗總算又恢復了勇氣,這種勇氣,就仿佛是炸藥包里的火藥一般,慢慢積聚,等待著引線被點燃的那一刻。
然而,最後點燃這個炸藥包地,不是火。而是水。海水,當法蘭西王儲的出訪隊伍從台伯河口乘上遠洋帆船。返回法蘭西的領土時,面對第勒尼安海的煙波浩渺,瑪麗終于下定了決心。
那是一種很難描述地感覺。許多人在面對浩瀚地大海時。都會有各種各樣奇奇怪怪地想法。瑪麗則想得更為極端一些。她在想。假如現在。自己掉進了海中。死了……那麼。會後悔麼?
是地。是會後悔。她被命運安排穿越。被命運安排嫁了人。被命運安排在凡爾賽地夾縫中過了一年地無性婚姻。到今天。難道還要繼續忍受什麼新地安排麼?
即使要忍受地話。在命運有什麼新地安排之前。也要把想做地事情做完。否則。或者真地死了都不甘心呢瑪麗看看周圍。甲板上陽光很好。她地女教管諾伊阿伯爵夫人站在不遠處。正用一種很復雜地眼光看著她。「殿下。甲板上面風很大。您還是進船艙里去吧。」
初冬地風肯定會對王儲妃嬌女敕地皮膚帶來傷害。但她地心情一直不怎麼好。伯爵夫人是知道地。事實上。好心地女教管曾經多次勸說過瑪麗。不如找點兒什麼別地事來分散一下注意力。不要總為這個她完全沒辦法地事情而擔憂了。
但是瑪麗現在有辦法了。她走進船艙。女教管跟著她。瑪麗笑了笑。「伯爵夫人。您不用跟著我。我要去王儲那里。」
女教管地臉上閃過一抹驚訝。行了屈膝禮退下了。瑪麗知道。她是對王儲冷淡了一段時間。但就在今天。她要去找他說清楚。
王儲的房間在船的中部,瑪麗敲了敲門,來開門的,果然是德.萊歇先生,他看到瑪麗,也是愣了一下,「殿下,王儲殿下正在看書。」
這房間並不算大,一目了然,王儲正趴在房間里唯一的一張桌子上,繼續攻讀他這一路上弄來的歷史書,瑪麗轉向他丈夫的男僕總管,「先生,我剛才過來的時候,諾伊阿伯爵夫人托我告訴您,她有點兒事情想和您說。」
男僕總管知趣的退了出去,房間里只剩下夫妻二人,王儲突然伸了個懶腰,「王儲妃,我剛才還在同德.萊歇先生說,這趟旅行什麼都好,就是忘記帶一些鎖和工具了。」
瑪麗並沒有回答王儲,她只是走過去,在她丈夫的對面坐下,「殿下,我想同您說一件事。」
「什麼事?」王儲晃晃脖子,似乎又打算把頭埋回書本上去。
「殿下,」瑪麗趕忙說道,「是關于您的那個外科手術的。」
王儲的臉上浮現出一種不耐煩的神色。他沒有回答,只是平靜的看著瑪麗。
瑪麗鼓足了勇氣,「殿下,其實我一直想對您說,我非常希望您能接受那個外科手術。」
王儲的表情波瀾不驚,而他的回答更是讓瑪麗驚出一身冷汗。「我知道你是這樣希望的,王儲妃,不然地話,你的哥哥們也不會那麼多次的向我提起這件事了。」
瑪麗不由皺起了眉,「殿下,那我可不可以知道,在這件事情上,您究竟是如何打算的呢?」
「唔……王儲妃,」王儲居然笑了笑。「我記得我說過很多次了,我希望有比外科手術更好的解決辦法……」
瑪麗也不知是哪里來的勇氣,大聲打斷了王儲地話。「不!殿下,我認為不會有那種辦法的。」
王儲似乎吃了一驚,一言不發的看著瑪麗。
瑪麗也盯著王儲,她需要把話說完,「殿下,請明白我像您一樣關心的您的痛苦,我也曾請維爾蒙神甫向著名的醫生們請教過,對于您的疾病,應該不會再有比外科手術更好的辦法的。」
王儲似乎想了很久。才小聲回答道,「王儲妃,我們可以等上幾年地,假如一直不會有更好的辦法出現,我們再考慮外科手術吧。」
王儲似乎想蒙混過關,但好不容易下定了決心的瑪麗,又怎麼能放過他。
「殿下,我們結婚已經一年多了,能不能請您告訴我。您究竟打算再等上幾年?」
「五年……」王儲幾乎是月兌口而出,當他地視線迎上瑪麗那散發著無法克制的怒火的眼楮的時候,才很慌亂的改口,「要不然……三年?」
「殿下,」瑪麗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我希望您在做決定的時候,考慮一下我的感受,而我要明確告訴您的是,我並不希望再等下去了。」
「但是……王儲妃……」王儲露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來。
瑪麗卻還沒有說完。「殿下。我想要告訴您地是,我曾經對我們的婚姻充滿了希望。希望能同您和睦相處,盡快的給法蘭西王室生出繼承人來,但過去的一年真的很讓我失望,您知道麼?在去帕爾瑪之前,我一直以為我的姐姐,帕爾瑪公爵夫人的婚姻是多麼的不如意,但當我見到她的時候,我確實在羨慕她,因為她懷孕了,她能夠有自己地孩子了……」
瑪麗的話是說給王儲听的,但有一點她很肯定,自己確實希望能夠有一個孩子,作為穿越者,她覺得不論是她的丈夫,或是娘家的親戚們,都比不上一個自己的孩子能夠給她帶來屬于這個世界的歸屬感,而所有她曾經想過或者將來也許想做的事情,前提條件都是她必須成為一個有子嗣的王後,她地丈夫顯然不能依靠終身,但一個孩子,也許能帶給她地要比丈夫多的多。
在說這番話地過程中,瑪麗似乎看到王儲的表情有了些許的變化,但最終,她的丈夫還是什麼都沒說,瑪麗有些累了,她嘆了一口氣,「殿下,您是不是對我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
「沒有!完全沒有!」王儲似乎終于得到了說話的機會,趕忙辯解著。
「那麼,殿下,請您不要再折磨我了,」瑪麗的聲音低了下來,「殿下也許是充滿希望的等待著您所謂的更好的辦法出現,但請您相信,您的這種等待,對我來說是莫大的折磨。」
「王儲妃,」王儲也變了臉色,有些慌張的擺著手,「我不是那個意思……」
「殿下,」瑪麗靜靜的看著王儲,「我只是告訴您我的感受,由于您拒絕接受手術,使我覺得我們的婚姻是一場噩夢,凡爾賽的人大概並不會給您什麼壓力,但他們對我,一個外來的王儲妃,卻絲毫不會手下留情……我需要忍受的,已經遠遠超過我所能忍受的極限了,這使我非常痛苦。」
說到這里,瑪麗不禁開始羨慕歷史上那位斷頭艷後了,大概只有那樣天真到無知的姑娘,才能在那種狀況下忍受七年吧。但瑪麗所不知道的是,在說這些話的同時,她的表情,居然也呈現出一種痛苦的神色來,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也許是在她所報有希望的勸說計劃失敗了之後,她開始真正體會到這種失敗的婚姻所帶來的痛苦了。
大概王儲是看到了這種痛苦的表情了吧,他終于對瑪麗的所有話有了真正的動容了,嘟嘟囔囔著,「王儲妃,真是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件事情,會給你帶來這麼大痛苦……」
PS︰很郁悶……臨時定下了避暑出游的日子,但是買不到票,然後今天一直用來寫文的小本壞掉了,三個口壞掉了兩個,鼠標、U盤都不認了,白天拿去修了,結果未能確診,也許是主板壞了,據說換主板要三個星期,今年新買的啊!煩啊……最近這幾天大概只能保證最低限度的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