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要與人好好話別但真的與人面對面坐著時梁嘉楠反而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兒女情長依依惜別什麼的實在不是他的風格。但若是「哈哈哈青山不改綠水長注解咱們江湖再見後會有期」又似乎太沒心沒肺了一點。
正當梁嘉楠搜腸刮肚找話題時猛地記起一件事讓他一下子跳了起來。
「怎麼像只青蛙一樣?」姬揚問。
「你還有臉說!」梁嘉楠指尖幾乎點到他鼻尖上「我問你昨天那話是什麼意思?什麼時候我的婚事輪到你做主了?」
「昨晚?婚事?」姬揚回憶一下似乎真有這麼回事「怎麼你不願意?」
「你哪只眼楮看到我願意了?!你憑什麼為我做主?」
姬揚拔開他的手指「不願意就算了那麼大火做什麼?」
「你——」梁嘉楠眼見氣了一夜的事情(雖然隔天就忘了……)卻被他這麼輕描淡寫地打過去直氣得幾乎要吐血「你你你——你這桀紂!你這暴君!肆意妄為玩弄人心!當心人民揭竿而起!」
姬揚替他順順毛︰「你就別計較了。」他昨晚听了方鏡明一番話後心中激蕩諸般滋味交錯縈亂下意識地跑到姬雲飛面前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只得將話題引別的人事上去。指婚之事不過是心不在焉的隨口胡說罷了。一路看小說網之後獨處心情略微平復時他亦有悔意。但隨即又得知姬雲飛身患絕癥之事。心神全例為這件事所據其余諸事自然早已拋之腦後。
他雖一再說服自己這未必就是真的只要遍訪名醫就能妙手回春。但他卻連當面問一問姬雲飛地勇氣也沒有。
現在更借了公事來麻痹自己。似乎只要一切走回正軌所有的事情都能妥妥當當所有的麻煩都會迎刃而解。但他內心深處亦知道這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稍後仍要面對現實。
許多心事交錯在一起他自然早將指婚之事忘了個干干淨淨。若不是梁嘉楠指著他叫破只怕他再也想不起。
當下他帶著歉意笑笑拍拍梁嘉楠的肩︰「對不住。那是我隨口說的你忘了罷。」
「你怎麼了?」梁嘉楠見他神情不同往夕起先只當是他做了皇帝自然精神面貌什麼都生了改變現在湊得近了卻現姬揚是真地精神恍惚「出了什麼事嗎?」
姬揚搖了搖頭。他並不是善于向別人傾訴心事的人否則也不會同姬雲飛冷戰了許多年。
梁嘉楠不信只當他是又和姬雲飛鬧什麼別扭了便說道︰「小揚有些話你可能不愛听。但我還是想說。年少氣盛是好事但也不要一昧地反對。要知道年長的人是比我們有更多的經驗的她所說的話。(電腦閱讀)也許你現在听著不以為然甚至覺得迂腐。但反過來想她年長你許多既然連你這小輩也覺得事情那樣做比這樣做要好她怎麼會想不到呢?她堅持這麼做當然有她的理由在只不過那理由你現在還想不到罷了。不要把年紀大的人看作是守成膽小、甚至認為她不如你聰明。你知道將別人看作傻瓜地自己才是最大的傻瓜。」
姬揚听完後默然半晌。突然笑道︰「這麼說你竟是位尊老愛幼從不自作聰明的人了?」
自作聰明四字正正戳到梁嘉楠的疼處他當即抗議道︰「打人莫打膝說人莫說短。你說不過我也就罷了何必再拿這些說事?」
「一時失言。」姬揚毫無誠意地說。「不過是覺得。你比以前變得太多了覺得十分欣慰而已。」
「喂!」梁嘉楠也不管這人是不是什麼皇帝。伸手就在他腦門上彈了一下「不要擺出一副長輩樣子來!」
姬揚笑著長長睫羽垂下掩住肯中的黯然。半晌低聲問道︰「你說的很有道理但如果已經晚了呢?」
「怎麼會晚呢?只要有心什麼時候開始都不晚啊。」梁嘉楠靈光一閃忙將突然想到的一個比喻說了出來「你看就好比一個人想要攢錢置辦家業。如果他一直在說我每月的工錢很少啊怎麼可能買得起宅子不如等哪天我了橫財再說那麼他一輩子也置不起家業。而另一個人雖然工錢也很少但他肯慢慢攢錢攢夠一個數額後就拿去借貸收息也好做個什麼小本生意賺錢也好等積少成多那麼最後他就能置辦家業了。
「所謂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就是這個意思啊。如果一味找借口那麼最後你就真的什麼也做不到了。與其抱怨不如就此著手做起否則日後只會徒生抱怨怨天尤人一事無成而已。」
「始于足下麼……「姬揚重復著他的話低下了頭。
「是啊。「梁嘉楠留意到他地神色覺得大概已經說動了他便不再說話。抱膝靜靜坐在一邊仰頭看著天上星河皎皎覺得心中十分寧靜。
適當地點拔然後將決定權交給當事人自己。這才是幫助人的正途啊。想到從前的所為梁嘉楠不由也起了呆。他到現在依然不知道該如何補償鄭泰。但是……這次如果回去路過先陽的話他想去看看他。雖然他還是不知道自己究竟能為他做些什麼……
星空如洗兩名少年一人仰望一人垂兩般心思卻是都一樣地惆悵中帶了逐漸明晰的通透。
決明看著帳蔓後透出的燈光再次蹙起了眉小聲向外面侍立的宮人問道︰「殿下還在忙?」
宮人點了點頭亦小聲回道︰「明姨殿下吩咐過在她出來之前誰也不許打擾連茶水點心也不要送。」
「這怎麼行?」決明眉皺得更深。太子雖然近年身體大好了但平時還都是小心休養著的。這都一連三天了天天熬夜慢說是太子就連個身強體壯的正常人也是受不住的啊。
看著隔蟲紗帳後影影綽綽的人影正伏在案邊奮筆疾書決明再忍不住走到屋中素手一伸挑開了紗帳。
察覺有人進來太子心中微有不悅耳等這一行字寫完後趁添墨地空隙頭也不抬地說道︰「忘了我的話麼出去!」
「殿下國事雖重保重身體要緊。」
听到這熟悉的聲音太子抬頭看了一眼聲音和緩了一些︰「明姨我亦不願。但事務繁忙也是沒有辦法。」非常時期誰還顧得了什麼保重不保重的。而且白天的精力都放在安撫群臣、與她們扯皮去了公事自然得放到晚上來做。
「陛下已經抱恙殿下更該保重才是否則大家都不得安
「現在那些人就很安心麼?」代養病的皇帝打理朝政數日所批閱地卻泰半是眾口一詞地聲討文書太子心中難得生出了暗火說話也不復往日的平和「落井下石倒是好手還打著什麼盡忠直諫地旗號——哼不過是見高爬見低踩想借機上位罷了。」
決明從未見她如此色形于外一時不由愣在當場。
察覺到她的愕然太子才驚覺自己失言。
「……天氣一熱心里未免煩燥。明姨你幫我煮份酸梅湯來消消暑氣。」
「是……殿下夜里合用酸梅湯改用冰糖蓮子如何?」
「隨你安排。」太子將筆在硯台上一捺撇去多余的墨汁「我看完這些就睡。」
決明不敢再多言福了一福躬身退下。
親手剝著蓮子剔去青女敕去苦澀的蓮心決明不由也神思悄惚起來。
皇上忽然病重太醫眾口一詞求皇上靜養皇上也爽快地下旨命太子監國朝臣無人不服。如今形勢對太子來說可謂一片大好太子……還有什麼煩心的呢?
轉念想到近日喧囂塵上的流言決明頓悟︰太子是正棘手大殿下之事吧。雖說是多年政敵但畢竟骨肉親情尚在正為難該如何處置她呢。說來大殿下也真是竟然為了皇位去勾結外人。難怪有人說皇上這病就是生生被她氣出來的所以才對她失望頂透直接將權力交給了太子……
正想著瞥到陶罐里的水沸了決明連快起身添了一把冰糖進去慢慢攪著等半開不開之時又將剝好的蓮子放進去。
她的職責就是照顧殿下其他的管那麼多做什麼。反正只要過了這一陣子殿下還會是原本那般溫文和雅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