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季馴听到皇上一口答應心中大喜治理兩河具體要起多少工程早以在他心中過了好幾遍他說道︰「皇上依微臣測算共需築滾水壩四座砌石堤四千余丈、土提十萬五千余丈開挖從開封到東昌、鳳陽到淮安新河兩條。除此之外還需要在兩河沿岸栽護堤柳約八十萬株再加上堵黃河舊堤決口、挑浚運河淤淺的費用總共需八十萬兩白銀。」
萬歷心中暗道如果能保黃河水患不再漕運暢通別說是八十萬兩就是一百八十萬兩也得花。他問道︰「這些工程全部完工需要歷時多久呢？」
「回皇上如果銀兩充足的話一年即可全部完工。」
「只需要一年？」萬歷奇道。他知道潘季馴這個人成熟穩重說是要花八十萬兩實際上肯定花不到這個數只是在皇帝面前他不敢亂夸下海口而已現在又說一年即可完成想必他是有十全的把握了這麼大的一個工程從西到東綿延千里工程浩大居然只需要一年其實有些匪夷所思。
「回皇上……」潘季馴突然支支唔唔起來︰「微臣自信可以一年之內完工只是……只是需要銀兩充足……」
萬歷看那潘季馴的神情已經明白了什麼問道︰「潘愛卿是怕有人克扣官銀？」
「回皇上恕微臣直言臣在嘉靖年間也曾任右僉都御史總理河道每年春夏在外治河最怕朝中變故……治理河道不比其他政事最忌諱半途換人或銀兩不足河水無情它可不會等我們……」
萬歷知道潘季馴曾在隆慶四年治理江蘇境內的淮河時因為一艘運輸船只漂沒事故遭勘河給事中雒遵彈劾無奈于任內罷官不許其回京復命直接遣回浙江老家。現在潘季馴這麼說估計是在顧慮這件往事。
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理想治理天下河道使之再無水患就是潘季馴的理想。潘季馴以前治河估計是遇到過很多銀兩被有關官員貪污的事情又深怕自身遭彈劾為了自己的理想不至于破滅所以先在皇帝面前提個醒。
「潘愛卿你放心吧你治河這一年間朕絕不會輕易換人至于治河銀兩一事……」萬歷知道明朝官員俸祿低微要想讓經手的官員無一人克扣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必須派一個信得過的人管理治河銀兩才行。
萬歷看到站在一旁的太監張直突然想到張直生性正直心思細膩處事沉穩如果讓張直作為欽差以自己的名義隨潘季馴左右督察河務必定不會出什麼差錯。
「張直朕準備任命你為欽差跟潘愛卿去江蘇總督兩河河務你意下如何？」
張直已經習慣了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萬歷接見大臣今天突然听到皇上叫他名字很是嚇了一跳待听清楚居然要派他出宮做欽差一下子接受不過來︰「啊？皇上……這……」
「這治理河道對國家來說可是大事朕信得過你所以派你前去你在宮中待了多年難道就不想出去見識見識？」
「皇上張直想是想只是……張直不想離開皇上……」
張直自從被萬歷選中以來跟隨了皇上六年幾乎是寸步不離他從一個不起眼的青衣小宦官成為今天的司設監掌印太監可以跟大臣一樣身穿緋色袍服在宮中來去自如地位尊崇再也不必懼怕王德等人。在張直心中今天自己的一切都來源于皇上朝夕相處了六年早已有了深厚的感情現在突然要他出宮離開皇上和林慶他們確實心里難受。
萬歷自己又哪里舍得但他知道自己親信不多如果讓張直一直待在宮中頂多也只是當一個守本分的好太監而已自己才十六歲以後幾十年間不知道有多少事情需要宦官出面去辦像現在這次監督治河銀兩的人選沒有人能比張直更合適了。想到這萬歷說道︰
「只是一年時間而已有什麼舍不得的難道你還怕一年後朕不認得你了？這次你出宮督察河務勘核銀兩是替朕辦正事你要好好隨同潘愛卿一切秉公辦理知道了嗎？」
「張直遵命。」張直輕擦了擦眼角淚光想到這是在替皇上辦正事哪里會不從命。
潘季馴听到皇上肯專門派隨身太監做欽差隨同自己監督各路官員自然是非常高興跪下說道︰「微臣謝過皇上。」
「潘愛卿不必多禮朕這就擬份聖旨任命愛卿兼任右僉都御史總理黃河、淮河、漕運改造事宜；另命張直為欽差總督兩河河務著戶部拿銀擇日啟程。」
潘季馴等皇上寫完顫抖著手接過聖旨想到自己的畢生願望即將實現他激動地說道︰「微臣一定不敢辜負皇上厚望如果張公公準備妥當的話微臣隨時可以啟程！」
潘季馴又與張直討論了啟程事宜歡天喜地地去了。
……
這幾天朝中並沒有什麼大事倒是寧夏討逆軍南北兩路捷報頻傳副總督麻貴率領的南路軍長驅直入西安府攻破三水城西安、平涼兩地的叛軍已經實力大損收復西安全境是遲早的事；總督葉夢熊率領的北路軍攻入寧夏連克鹽池、惠安、濕寧、萌城、甜水五堡進逼靈州。
張直已經隨著潘季馴啟程南下淮河因為好朋友的離開林慶也有些不適應這幾日話少了許多加上最近大臣們的奏章出奇地少宮中比之以往仿佛安靜了很多。
雖然知道這很可能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但萬歷也是樂得清閑。在宮中萬歷的日子過的十分豐富多彩每天早上五更準時起床王皇後早已經備好了早點放置在屏風外頭宮女侍候萬歷洗漱完畢再與皇後一起用過早點如果是單日就去皇極殿上朝若是雙日就去乾清宮批閱奏折。
要是沒有什麼大事早朝一般辰時就會結束各部呈上來的奏章一般兩個時辰內就會批完離午膳還有些時間萬歷往往會待在乾清宮書房里看書。乾清宮書房原本只有一張書桌幾個香案而已萬歷登基後將文淵閣和文昭閣的書籍搬了一些過來這些書籍種類繁多特別是還有一些現代已經失傳、根本就看不到的孤本。
這些書萬歷大都看得津津有味從書里面萬歷也可以更進一步地了解明朝︰一部《永樂大典》就已經包羅萬象保存了中國自秦以來的哲學、歷史、地理、語言、文學、藝術、宗教、科學技術等方面的大量珍貴資料恐怕萬歷花上三五年也不能窺其一斑。一想到滿清入關後這些書籍也將逐一失傳萬歷心中就無比的心痛︰這每一本書都是老祖宗的心血、都是中華民族的智慧結晶清朝大興文字獄妄想控制國人思想殊不知一個民族如果文化消亡了那跟亡國還有什麼區別！
萬歷早已決定待時機成熟一定要親自制定律法讓這些文明的象征千秋萬代受法律保護讓自己的子孫、後世的帝王一代一代地遵守下去︰士可以殺書不能焚！
除了看書之外如果下午天氣晴朗萬歷就喜歡在中極殿廣場前練習刀槍箭術藉此鍛煉身體實際上大內是有很多武藝高強的侍衛但可惜跟武俠片里的境界相去太遠他們大多只擅長某一路拳法或腿法又或者慣于使某種兵器而什麼輕功內功等他們一概不知。
有時候玩興大起萬歷還喜歡騎著馬在宮中飛奔這事隆慶帝也干過倒也沒有人說他什麼林慶受萬歷的燻陶騎術也非常了得兩人經常並駕齊驅從中極殿到東華門又從東華門到神武門然後順道前往慈寧宮下馬進去給太後請安。
午後太陽西垂後萬歷還有多種選擇可以去御花園賞景可以在萬春亭叫來樂班听听曲賞賞舞；每逢初一十五還可以去慈寧宮陪太後和皇後看戲；當然也可以像嘉靖帝一樣去三景殿煉煉丹、與龍虎山道士討論討論長生之道不過萬歷對此並沒有興趣。
晚上用完晚膳萬歷照例要回乾清宮書房再看看喜歡的書或者批批下午呈上來的奏折如果張居正還在朝中往往要在這個時候完成他交代的功課幸虧今年萬歷已經十六歲了不必再進宮學張居正又回鄉丁憂去了萬歷已經是無拘無束喜歡干什麼就干什麼。
酉時（晚上七點）一過萬歷再進一次晚點或酒膳就前往坤寧宮王皇後已經在坤寧宮中備好了溫水和澡豆只等著萬歷來了伺候他沐浴更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