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安琪的父親望了望天色,輕輕嘆道︰「今晚上可能要下雨了。」他的聲音低沉醇厚,說不出地好听。黃蓉听到他的話語,不知為何,身子輕輕一震,低下頭來喝湯,手中的粗瓷碗微微搖晃,潑了些許湯水出來。
這時那老者很有把握地道︰「不會下雨。」
男子看向老者,眼神中有征詢之色,老者道︰「這里靠近沙漠,最多會有沙塵暴,下雨那可就難了。再說你看,天上雙月外面的月華呈內綠外紫色。那明日必然是晴天。」
男子沉默了一會,說道︰「老丈如何能從雙月的月華推知天氣變化?」
黃蓉喝完魚湯,又忍不住去看安琪,眼光中竟是柔情流轉,嘴唇微微顫動,也不知是喜是悲,安琪的父親雖然覺得她的神情有些奇怪,也不過是瞥了她一眼。黃蓉似乎是很害怕他,一看到他的眼光便扭轉了頭。這動作使安琪的父親心里一動,無故地覺得熟悉。
那側著腦袋好奇的模樣,還有做錯了事情躲開自己眼光的神氣,依稀有幾分神韻像藏在心底最深處那個絕美的少女……
一想到她輕顰淺笑的模樣,男子的心里又是一陣絞痛,幾乎透不過氣來。
思薇,思薇,明日我會帶安琪去縹緲宮的听雪小築,你若是在天有靈,會否看到安琪?他已經很大了,而且比我們想象得更加聰明伶俐。若是你在的話,我們會有多幸福啊!為什麼歡樂總是那麼短暫,走得最急的,都是最珍視的那些時光呢?
這男子自然是經過易容的李醴,這日是思薇的忌日,李醴帶了孩子安琪,也就是蘊明王,竟是輕裝出,身邊只有容姬和兩個貼身隨從,徑直到了雲華山腳下。
那老者道︰「我們在烏蒙平原呆了三年。早就熟悉了從雲和雙月地變化上面看天氣了。」
容姬微笑道︰「原來老丈在烏蒙平原呆過?那里戰事如何?」
後主大歿之日。卻正是後唐大捷之時。十萬軍士听聞後主誕下王子。士氣大振。玄武宮主人孟明率軍士在隴陽血戰十日。終于將猿人擊潰。數萬猿人元氣大傷。再度撤向烏蒙平原。玄武副使孟黎堅守不退。這一場持久戰歷時三年。
在這三年內。烏蒙平原一舉成為後唐矚目地中心。從原來只是流放囚徒、開采夜明珠之地。變得忽然舉足輕重起來。尊候甚至下令招募民間藝人。奔赴前線以犒勞軍士守衛邊疆之苦。去者可得重酬。這時容姬看到這群人地行李包裹中帶有不少賣藝諸般物事。是以想到他們地來歷。
老者笑道︰「還好。還好。軍士們雖然艱苦些。士氣都還不錯。對我們這些人也好。若不是因為年紀大了。老朽還真舍不得走咧。」
他這廂和李醴等人攀談。原本活潑地黃蓉卻忽然沉默下來。不出聲地吃完了飯。榮德張羅著烤起了玉米。黃蓉也不說什麼。走到了火堆另外一邊。離李:u一行人甚遠。過不得片刻。一陣悠揚地琴聲在夜風中響起。也不知她什麼時候拿出了一件奇形怪狀地樂器。叮叮咚咚地彈奏起來。接著便唱起了歌。
黃蓉的聲音十分清甜,所唱旋律和後唐目前流行的大不相同,容姬揣度或許是烏蒙平原一帶的民歌。只听得她曼聲唱道︰「拈朵微笑的花,想一番人世變換,到頭來輸贏又何妨?日與夜互消長,富與貴難久長,今早的容顏老于昨晚……」
這歌詞句淺顯,卻大有深意。容姬听得頗有感觸,心想︰「這少女正當韶齡,所唱歌曲卻如此滄桑,也不知她能否體會到歌中含義?」
接下來又听黃蓉唱道︰「眉間放一字寬,看一段人世風光,誰不是把悲喜在嘗?海連天走不完,恩怨難計算,昨日非今日該忘!」
這時就連李醴也听住了,所謂昨日非今日該忘,試問又有幾人能做到呢?起碼自己就做不到吧。他原本對這少女只看了幾眼,不甚在意,此時卻細細打量起來,但見她側對著自己坐著,只看得見半邊柔和的側臉。五官雖然清秀,卻並不美艷,但眸子十分清亮,頗有靈動之意,自有一種出塵地氣質,心想︰「沒想到在這樣的地方,居然也有這樣不俗的女子!」
一曲畢了,眾人都轟然叫好,要黃蓉再唱一曲。安琪畢竟不月兌孩子心性,對黃蓉懷中所抱樂器大感興趣,從李:u懷里掙月兌出來,走到黃蓉身邊,去模了模那漆做黃色的琴身,奇道︰「這是琵琶嗎?」
這一干賣藝之人都知道黃蓉對自己的樂器十分珍視,輕易不許別人動一下。
但安琪是個三歲左右的孩童,又生得秀美無倫,端地是令人心生憐愛。黃蓉見他小臉上都是好奇之色,便臉色溫柔地模了模安琪的頭,微微
「這叫吉他,不是琵琶。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她說話之時,臉上柔情無限,竟似對安琪疼愛之極,手放到安琪頭頂時,居然微微顫抖了一下,生怕模疼了安琪似的。安琪雖然覺得黃蓉此時神情奇怪,但不知為何,卻覺得自己對這少女特別依戀。他嘻嘻一笑,說道︰「我又不認識你,干嘛要告訴你?」
安琪笑起來右頰上有個淡淡的酒窩,精靈頑皮的神情似足了他的母親思薇,李:u本來注意著這邊地動靜,看到他笑,心中忽然有些傷感,扭過頭去。容姬暗嘆了一聲,柔聲道︰「安琪,莫要打擾人家,好不好?」
安琪回頭瞪她一眼道︰「我不要你管!」語氣之中,竟有著命令之意,容姬不敢多說。黃蓉看在眼里,不覺搖了搖頭,道︰「孩子,不可以用這樣的語氣對大人說話!」
她的語氣里有著淡淡的責備,安琪卻不以為意。他又轉過來央求黃蓉,「你再唱一個好不好?」
比水晶還亮的眸子地閃動著懇求的光,黃蓉不忍讓他失望,低子對他說道︰「你要是肯告訴我你地名字,我就唱給你听,你說好不好?」
安琪的眼珠轉了一轉,笑道︰「可是我要你先唱。」他這神情分明有些撒賴,但這樣玉雪可愛地孩子所說出來的話,使眾人都心中變得柔軟,加上大家也都想听黃蓉唱歌,便有人說道︰「黃蓉,你就唱吧。
咱們這樣粗鄙地曲子,能夠入得了這樣一位小貴人的耳,也是一種福氣呢!」諸人見安琪衣飾華貴,知道是大富人家的孩子,便如此說道。
不料黃蓉臉色一變,收了笑容,冷冷道︰「音樂本無國界和貴賤之分,只要是好音樂,自然有人愛听。」
說完她又俯在吉他的弦上撥了幾下,出「仙翁仙翁」之聲,旋律動听,只是卻不再唱了。大伙兒等了許久,黃蓉只是信手彈著不知名的曲子,並不出聲。
安琪忍不住,他自生下來還從未有人如此待他,此時粉雕玉琢的一張小臉上兩彎秀氣的眉毛漸漸豎起,神情中大有惱意,抿緊了嘴唇,剛要脾氣,黃蓉忽然伸過手來,在他軟軟女敕女敕的面頰上輕輕一捏,笑道︰「乖寶寶,你生氣啦?」
她的容貌不過中上之姿,但這麼忽然一笑,眉眼彎彎,更增靈動之意,竟和安琪大有相似之處,李醴心中又是一動。
他可以肯定自己從未見過這少女,但不知為何,心中總覺得此人似是十分熟悉,此時更加留意。安琪見黃蓉笑了,方知她是故意逗自己玩,小嘴撇了一撇,說道︰「你不好,我不和你玩了。」轉身朝父親那邊跑去,看著他藍色衣袍的小小背影,黃蓉嘴唇微張,似乎想叫他,但咬了咬下唇,不知想到什麼,臉色變得黯然。
她調了調弦,又自顧自地唱起來。這次唱的是一類似童謠的歌兒,有點淡淡的哀婉。
「我是一棵小小草啊,家在何處,不知道啊!路兒彎彎,到天邊啊,親人何在,不知道啊!桃花開呀,杏花落啊,小小草啊,不敢倒啊,連夜風雨,滴滴落啊,小小草啊,不敢倒啊!」
雖然是童謠,卻頗有淒苦之意,眾人都听得心有戚戚,安琪的腳步停下來,怔怔地望著黃蓉。這時李醴溫言道︰「姑娘,莫唱這樣傷感的曲子。」
黃蓉低著頭撥弄琴弦,並不答話,曲調一轉,又換了一歌,這次淒苦之意稍減,卻也十分動听,只听得她唱道︰「在那遙遠的小山村,小呀小山村,我那親愛的媽媽,已白鬢鬢……」
這是一懷念母親的歌曲,甜蜜纏綿,安琪听得漸漸走了過來,一曲終了,安琪忽然輕輕嘆了口氣,小臉上有些沉重。
待最後一個音符停下,安琪便伸出小小的胳膊來,懷抱住了黃蓉,把腦袋鑽到她的懷里。有甜甜的孩童**竄入黃蓉鼻端,黃蓉身子微微一僵,卻也忍不住放下吉他,回抱住了安琪。
他的身子好小,好軟,仿佛沒有骨頭似的。這麼可愛的孩子,這麼好看,這麼依戀自己……有無法抑制的柔情從黃蓉心底深處泛濫成災。
早知道他這麼可愛的話,應該早點創造機會和他相見啊!黃蓉又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安琪柔柔地道︰「我喜歡你,你叫什麼名字?」
他從未對一個外人如此親熱過,就是容姬,也未必能得到這樣親密無間的待遇,李醴和容姬都看得呆了一呆,但安琪卻不管他們,眼楮盯著黃蓉,臉上都是期盼的神氣。黃蓉忍不住湊過去在他細女敕的小臉上吻了一吻,神情里愛意橫溢。